新笔趣阁 > 雕羽阁之白梅 > 《雕羽阁之白梅》第三十八章 心结
    这是一处遍布灰尘的储物间,堆积的杂物,只透出一丝光线的小窗,空气中凝着一股陈旧的气味。

    仙鹤渐渐苏醒,她睁开双眼,赫然看见平凡端坐在正中央收拾干净了的圆桌旁,锦衣华服、神情麻木。

    “阁主!”仙鹤哑着嗓子喊。眼前的清秀男子穿着好似王公贵胄,却丧失了他原本比外表更加夺目百倍千倍的无双神采。

    生锈的铜门被推开,发出刺耳而腐败的声响。

    走进来的男人浑身包裹着密不透风的黑斗篷,他掌心握着一柄骨状短杖,冲两人森森一笑,身后就涌入几名同样用黑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汉子。

    “得罪了,瑞辰小少爷。”领头的黑斗篷短杖一划,汉子们便迅速架起两人,抬入了候在门外的马车内。

    瑞辰?

    仙鹤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变了神色。

    跟随平凡将近十年,对于主人的身世,她或多或少了解过一些。

    平凡虽一直做市井庶民打扮,然其确是货真价实的北凉国贵族出身。世人皆知国师瑞明在北凉国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子瑞冬年少有为俊秀文雅已被招作驸马,却不知国师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次子。

    瑞辰,便是那次子。

    此刻黑斗篷毫无避讳地叫出主人真实名姓,想来定为瑞明国师的手下了。

    马车一路颠簸,并未北上皇城,反倒西行蓝城,雕羽阁的所在。

    烟雨朦胧的神秘蓝城,似乎永远不见晴好天气。雾色弥漫中,遥遥一座九层高楼却是灯火辉煌、华光绚丽。惨淡的天气,昏鸦鸣声凄异。他们被拉下马车,推搡着进了楼子。

    一楼和二楼,已被黑斗篷那群人全部封锁起来,唯一一个被放下来迎接主人的是海棠。

    短短数月,她便瘦骨嶙峋,再不复之前冷丽幽雅的风韵。平凡心底一沉,料她定是受了许多折磨。

    只是,他刚踏上前一步,便听到了一个并不友好的声音。那声音他一点儿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那声音的主人故作关切道:“辰儿,别来无恙啊!”

    平凡垂下的眼底瞬息之间划过万千情绪,却在最终抬眼望去时蕴满了深情厚谊。他上前两步,看上去喜出望外:“许久不见,驸马爷。”

    兄弟二人虚以为蛇地打着哈哈,海棠最终拉上楼的只有仙鹤。平凡被瑞冬带走了,禁足于一楼的一间单独房舍,与阁中诸女的联系也被彻底切断。

    六楼紧闭的资料室中,海棠坐立不安,仙鹤神游天外。

    这种令人烦躁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仙鹤双眼一亮,喜道:“有了!”

    “有了什么?”海棠赶忙紧挨着她坐下。

    “国师看守严密,将我与黄莺皆锁在阁子内,便是防止以鸟兽之语两地传讯。”仙鹤小声道,警惕地望了望关严的门窗,“他们却不知,留在海域的那三个月内,我已将此术传授给了凤六小姐。”

    “凤六小姐?”海棠讶异道,“姐姐是盼着凤六小姐能祝咱们一臂之力?”

    仙鹤点头:“凤六小姐宅心仁厚,阁主有难,她必不会坐视不理。”

    鸟兽之语原是仙鹤、黄莺姐妹一族的不传之秘,然凤君影于仙鹤确有救命之恩。在她表露出对此术的足够好奇后,再三思量下,仙鹤决定以此回报恩情。

    没想到,当日之举,竟能解今时之需。

    凤君影收到讯息时,距仙鹤等人再度被囚禁,已过去了近十日。

    这十来日里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自我封闭。她自告奋勇地同莫杨前去军营练兵,各种宴会也不再一概推辞。

    在得知平凡有难后,她明白钟子渊必不愿派人相助。于是默默回房,连夜写下五封书笺,差蓝蛛的暗探送至相应地址。

    早在东去海域的途中,她便多留了心眼,沿路留下了与陵城暗卫联系的记号。而一个月前,在海上无人引路几经波折的一队蓝蛛精锐,终于寻到了她此刻所在的海域王城。蓝蛛亦是混迹在侍卫和杂役中,只是他们并不似平凡那样毫无忌惮,因而连一次也未被发觉。

    这一次小姐下令传信,他们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从海域消失了。

    这五封信,一封写给蓝蛛队首谭熹,另外四封,则分别写给西秦四宫风、花、雪、月的现任带头人。

    静谧深夜,凝夜宫的灯火犹自未熄。

    凤君影孤身一人跪在后堂供奉的一座灵位前,虔诚合十。

    灵牌上空无一字,仅画着一抹弯月。

    月仙消散了,留给钟子渊一整座海域,却将风花雪月的调度权,作为诀别的礼物送给了她。

    递出的四封信笺上,皆印了四宫统领的标记。

    她这次行动毫不犹豫,不为与平凡的交情,而是仙鹤的传信,透露了他现下正在瑞仙的控制之下。

    无论平凡与梦仙有什么过往,此刻落入瑞仙手中,便道出了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利用完平凡,便将其沦为一颗废棋,榨干他作为雕羽阁主人的最后一丝用途;二是两者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今平凡不再能轻易掌控,于是二仙不得不采用这种强行禁止的措施。

    不管哪一种情况,于她的立场而言,都不是什么太坏的事。

    这次若能真的相助到,平凡亏欠她的,可就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小恩小惠了。

    凤君影向灵位恭恭敬敬磕下一个响头,起身回房。

    寝宫外守夜的小宫女神色拘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不由集中了精神,推门而入。

    “你做什么去了?”一声冷冰冰的质问,她眼中撞入一张熟悉的脸。钟子渊硬生生将她拉至榻旁,微乱的前襟隐隐露出几抹嫣红的吻痕。

    那些红色印记扎入她的眼中,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在刺着她的心。可是凤君影面上却毫不动容,坦然道:“去看望月仙前辈了。”

    攥紧手腕的力道加重,四周安静得可怕。凤君影但觉足下一空,整个人已被打横抱起,随即重重跌在榻上。

    自钟静月消失之后,月仙这两个字,一直都是他的逆鳞呵……她默想。

    “忘掉他。”他的语气森寒可怕,压得她快要窒息。凤君影漠然空洞地望着屋梁,待到有所知觉时,伏在身上的男人已经移开了咬破她唇角的尖利牙齿。

    轻抚着她唇上的细小伤痕,他眼中满是柔情蜜意。“你要记得一辈子的人,是我。”他轻声道,复又吻上了她,极尽旖旎。

    凤君影浑身渐渐凉透,他的眼神,他身上十几年来已经对她熟悉到成为习惯的气息……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浮现脑海!

    他的吻细细密密,沿着她的颈项逐渐下移,灼热得试图要融化她这块坚而不催的寒冰。

    冷漠无情的女音毫无预兆骤然响起。

    “你,究竟是谁?”

    她开口,没有一丝意乱情迷。

    凤君影此刻,冷定得如同一座石像。优雅凤目,绽出凌厉迫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