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宫门阙:美人似毒 > 《宫门阙:美人似毒》第六十四章 断人肠
    “娘娘!”红英从内务府回来后,不见本该在院中散步的人儿,慌忙拉住清扫宫人询问:“琼妃娘娘呢?不是叫你们寸步不离的守着吗!”

    “就是这里!”

    一阵焦急的女声自宫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羽凌歌抬步迈过宫门,身上湿透了得衣衫蒙上了一曾雪雾,在院中昏黄宫灯的照拂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尽管羽凌歌横抱之人,发丝散乱,金钗斜坠,湿漉漉的三千青丝遮住了其面容,可红英却还是一眼笃定那是她方才所焦急寻找的主子。

    身周众人尚处讶异不明,红英却率先迎了上去,拨开遮挡在那女子脸颊的发丝,颤抖着声音问:“娘娘...娘娘她这是怎么了?”

    红英怔怔地看着双唇发紫,面若死灰,身上的衣衫没有一处不是湿透的女子,咬了咬唇,随即吩咐院中宫人将地炉烧得再旺些,伸手欲要从羽凌歌怀中接过正处昏迷之中的人儿,却被羽凌歌无视。

    那人抱着她家主子径直往殿里跑,全然不顾什么礼数。

    “去给你家娘娘换衣裳吧。”羽凌歌将怀中人放在榻上,回身对着红英说道,声音低沉无力。

    红英点了点头,步至榻边放下帐幔,为榻内之人换衣,羽凌歌则退至外殿,立在桌边,看着内殿干杵着的宫人,浑然忘了自己也还穿着湿透的衣裳,一心想着方才在御花园中的那幕。

    是何人这么大胆,敢在莞辰眼皮子底下对后妃下手,看那两人的身形好似是女儿身。

    先是在园中与云华宫的宫女碰了个正着,华熠宫的娘娘后又无故落水,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

    若说是云华宫所为,又有些牵强,毕竟那雨卿一直在流风的监视下,在他上岸之后,闻声而来的人群中,有一名是慧妃的贴身婢女,若是慧妃所为虽有怀疑地理由,可未免也太冒险了些。

    众所周知,今日是她慧妃生辰,她不可能做这种没脑子且又容易引人猜忌的事。

    不是雨卿,不是慧妃,那会是谁如此想要榻上之人的性命,难道是假借他人身份的那个人?

    羽凌歌唇角下垂,潋滟桃花眼眸一转,眸色暗淡却泛着迷人光芒,瞳孔紧缩,眸光流转间划过一抹冷冽阴毒。

    “琼妃在哪!”

    一声满夹着怒气与担忧的声音,在羽凌歌身前响起,他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一身暗红色长袍,上绣腾云五爪金龙,身后跟着数十名衣着光鲜的女子与几名太医随从,快步朝殿门走来。

    莞辰脸色阴郁满面焦急,在瞥见门外浑身湿透的羽凌歌时,身子明显地一僵,随即皱眉道:“可是琼妃受伤了,你袖上怎得会有血迹?”

    众人闻言均向羽凌歌的袖口瞄去,羽凌歌低眉瞧了瞧自己的衣袖,赫然见那刺目殷红晕于袖上,倏地忆起方才匆匆赶来这里时臂上温热触感,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猛地抬眸看向莞辰。

    莞辰望着羽凌歌袖上的血迹,拳头早已攥紧,他深吸了一口气,似在隐忍着什么,原本就阴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胸口剧烈地起伏,不顾身后众人的讶异之声,疾步朝着殿中而去。

    羽凌歌在原地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推开拥在门口的宫人挤进屋内。

    ...

    是夜,华熠宫气氛紧张,众妃跪坐在地,御医立在榻边小心侍奉,胆战心惊。

    红英扶起榻上的人儿喝下汤药,随后端着水盆垂首呆怔,往昔清澈明亮的眼睛,如今已被泪水占据,她红着眼眶侧首朝外殿张望了番,端着水盆手一紧再紧。

    “娘娘腹中...胎儿脉象已断,再加娘娘落水受寒,脉象有些虚浮乏力,臣会先开一剂牛膝汤让...胎儿胞衣滑落,后在开些补药调理。”

    “服下牛膝汤后,娘娘会腹痛不止,还烦请红英姑娘在旁侍奉,关紧殿中窗扇,以免娘娘再受风寒。”

    太医的话语还清晰的回荡在红英的耳际,她咬紧了牙关,坐在榻边,执起榻上女子那冰凉的手,用帕子拭去其额角渗出的薄汗。

    内殿,药性开始发作,红英的手背被因疼痛而低吟出声的女子,划下一道道的指痕,血迹斑斑。

    外殿莞辰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呻吟,深邃眼眸渐深,冷眼扫过地上众人,“是谁干的!”

    众人敛目垂首不敢做声。

    “你们都哑巴了吗?以为不说话朕就拿你们没辙了?”莞辰剑眉一挑,眸光阴寒刺骨语气冰凉无温,浑身散发着骇人冷彻气势逼人。

    羽凌歌披着一件厚实的棉服,坐在新置的火炉边暖身,只是抬眼望了望桌边强忍着怒气的莞辰,随即垂眼沉思,没有出言劝慰,也没有丝毫举动。

    撇开莞辰即位这么多年来,所失去的那些未见天日便小产的皇嗣不说,他现下又失了一子,还是那些歹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残害的,不比往昔嫔妃之间暗斗亦或是自己失足那些虚假说辞。

    此举是蓄意挑衅。

    倘若往昔只是存有歉疚,那如今面对琼妃失子怕是痛心疾首,不仅仅是因歹人狂妄不将他放在眼里这般简单。

    “看来你们是非要受些皮肉之苦才会开口啊。”莞辰冷哼出声,眸色凛冽,“禄元!去传内廷的人来,朕偏不信就撬不开她们的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禄元闻言一惊,慌忙伏地叩首:“皇上息怒,各宫主子也是事发后才知道,皇上还是待琼妃娘娘醒了在......”

    “放肆!”

    莞辰一声厉喝,吓的禄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桌上茶具轻震,莞辰砸在桌案上的手暴起青筋,指节泛白,是真的怒了。

    又是鸦雀无声,殿里寂静非常。

    “启禀皇上,胎儿胞衣已退。”一名太医上前回禀,在察觉外殿僵硬气氛时,顿时变得有些结巴无措。

    莞辰成拳的手一松,朝帘幕后的床帐望了望,随之起身走到榻边,执起榻上之人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掌心有淡淡的温暖,他欠身坐在榻边看着她苍白无血的容颜,心如刀绞。

    她紧皱着眉头,额角还渗着冷汗,若不是太医回报,他真怕她会就这样离他而去,这么冷的天,她竟被人推入了结冰的湖里,脖颈处还有青紫指痕,若叫他查出此事是谁在幕后策划,他必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株连满门!

    他的女人他都不敢伤她分毫,却总有不要命的人屡屡对她下手!

    是梦吧,应该是在做梦,诡异而又有些不吉利的梦。

    不然在这皇宫之中,又怎会凭空冒出身怀武功,且来路不明,身着黑衣一副杀手模样的人儿?

    从身形上看去好似是女子,不过手段却颇为阴狠,想用强力掐死我未果,听到桥的另一头有人走来,便在慌乱中推我入湖,冰冷的池水浸得我浑身冰凉,呼吸困难,奋力挣扎想游出这湖,腹中一阵绞痛,却叫我霎时失了力气。

    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猝不及防,口中灌入了一大口冷冽的湖水,身子愈发瘫软,渐渐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是那腹间的疼痛却是一下比一下惊心。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神智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她们的笑声,看见了陆嫔和慧妃那扭曲狰狞的脸,心间骤紧。

    她们是想要我腹中孩儿的性命吗?

    不行,不能打他的主意,不要带走他,我绝对不允许!

    眼中似有泪水溢出,和那寒冷彻骨地湖水混成一块儿,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沉地很,正在缓缓下坠......

    夜色渐深,跪在地上的众妃已支撑不住,东倒西歪的,更有甚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打起了哈欠。

    莞辰的手依旧牢牢握着她的手,抬眼望去,她长长地睫毛下双眼仍是紧闭着,眉头越拧越深,额角的汗珠也越渗越多,他用衣袖轻轻为她拭去汗水,指尖轻触着她的脸颊,在心里反复呢喃着她名字,期盼她快点醒过来。

    少顷,只见榻上之人睫毛颤了颤,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他心中大喜,随即唤过太医诊脉,红英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咽回了肚子里,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凑至榻边。

    耳畔有些聒噪,似是有很多人聚集在我身边,难道是有人瞧见我掉入湖中,将我救上了岸?那我的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

    艰难地睁开了眼,只觉浑身酸痛,头顶是熟悉的床帐,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让我有些热,空气中尽是浓重的草药味,甚是难闻。

    吃力的用手撑着床榻,坐起身来,还未靠上床头,便被揽进一温暖的胸膛,“岫烟,你终于醒了。”是莞辰的声音,抬眼望去,他正轻蹙着眉头,额头轻轻贴着我的脸。

    移目环视四周,见红英撅着小嘴,眼中似有泪光涌动,我想张口宽慰红英,告诉她我没什么事,却在余光瞥见跪在帘幕后那些熟悉面孔时,身子猛地一颤,即将从唇角泻出的笑意,也顿时消失不见。

    “莞辰...她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声音嘶哑的询问,却得不到回答。

    从莞辰怀中挣脱讶异的望向他,只见他低垂着眼眸,唇畔动了动,却没有一点声音,转眸看向红英,却见她端着托盘上前,那笑容有些不自然,“娘娘您受了寒,烧还未退,先喝药吧。”

    红英的目光有些闪躲,她,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小心翼翼的发问,想听到回答,却又怕那答案不是我所期待听到的。

    “娘娘先喝药吧,待您喝完药,奴婢会将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诉娘娘的。”红英笑道,仍是想哄我将药喝下去,并不回答我的话。

    我咬了咬牙,胸间地恐慌感越演越烈,倏地想起落水时的情形,心间猛抽了一下,失声尖叫,“孩子,我的孩子呢!”

    探至腹间的手下原本微微鼓起的小腹,如今已变得平坦,我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怔怔地瞧着自己的腹部,视线慌乱地在腹上流连,满目惊恐。

    “娘娘...娘娘您身子尚虚,可不能如此......”

    红英本想上前劝慰,话还未完全脱口,便被我失手打翻托盘,只听啪得一声,盛药的托盘落地,药碗应声碎裂,冒着热气的药汁溅了一地,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药味。

    我扶着小腹眼神空洞地坐着,脑海中闪过太多东西,快到让我来不及回想。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而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我一心想守护的光明,想拼尽全力保护的孩子,居然就这样命丧他人之手。

    不会的,不会的!

    “呐,莞辰你告诉我,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对不对,我分明感觉他还在我肚子里,怎么会没了呢,你说话啊!说他们是骗我的,说啊!”我摇着莞辰的双肩,竭力嘶喊质问,他却只是默默咬紧了唇,避开我探寻的目光。

    眼泪越流越多,我已近乎癫狂,顺手抄起榻上的物件,便往围在榻边的人儿摔去,莞辰的隐忍似是已到极限,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将我禁锢在怀里,一字一顿的说:

    “你冷静些,身子要紧。”他的语气虽平稳沉着,他的手却隐隐用力,钳得我臂处生疼。

    “皇上所言有理,妹妹你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娘娘息怒,只要好生调养,还是会有机会......”

    “都给朕退下!”

    莞辰的一声厉斥打断了外殿“劝慰”言辞,细碎脚步声在殿中响起,我怔怔地靠在莞辰胸前,身子瑟瑟发抖,微微侧眸,瞥了眼那尽管埋低了头行走,却也掩不住心中喜悦的女子,心脏就似被千万根银针反复狠戳着一般,千疮百孔直至血肉模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生生嵌进肉里,久浸后宫许久,她们又怎会不懂察言观色,分明是故意的!

    她们方才的话语,无疑是在我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那言不由衷的话语,犹如一把把锋利无比地刀锋一般,一寸一寸割进我的心口......

    怎么可以这样,老天爷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就这样夺走我的孩子,他还没来得及睁眼在这世上看一看,瞧瞧生育自己的娘亲是何模样,就带着我剜肉钻心般的痛楚走了。

    腹中胎儿还未足三月,便因他人加害流掉,与自己连为一脉的骨血从身体中一点点消去的感觉,叫我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虽不愿相信,可是支撑着内心的光明已经开始剥落瓦解,坍塌的不成样子,我咬紧了嘴唇直至口中没入一股腥甜,眼泪成串的落下,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我太傻,这才导致腹中孩儿未见天日便胎死腹中,她们好狠的心呐,稚子无辜,她们又何须这般丧尽天良的赶尽杀绝!

    “不能放过她们,也不要放过她们,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如此才能为我平白枉死的孩儿,讨回公道。”

    我将头埋在莞辰胸前,费力的抬起手抓住他的前襟,低声啜泣道,不似方才那怒气冲冲的模样,话语低沉凉薄没有丝毫起伏,尽管他什么也没对我说,我却能隐隐感受到他压抑着的愤怒。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让他亲耳听到我对那凶犯的憎恶,要让他清楚的知道,在后宫与朝堂夹缝间生存的我有多么艰难,是多么的危机四伏。

    她们害我失了孩子,浇灭了我心中光明,踏碎了我的美梦,让我肝肠寸断,我也要她们一尝失去至亲至爱那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要让曾经欺辱过我的人,藐视过我的人,那所有的人都跪在我的脚下,求我饶恕,我要让曾百般加害于我的人,都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