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很沉闷，压抑的方颜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就在她以为另外的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蓝昊天蓦地出声了：“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话是对方颜说的，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方颜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蓝昊天，瞪大了双眼：“你不相信我？”
用的是“我”，而不是“臣妾”。足以见得，此时方颜内心的痛苦挣扎。
虽然他也很想选择相信，可是……
难道他就不痛苦吗？闭上双眼，耳边回荡着的全是方才容成瑾那冷嘲热讽的话。还好，他现在还不算太聒噪，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开口。
哪知偏偏有人就不想让他如愿：“怎么，全沧澜上下的恩爱典范，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吵架吗？内讧吗？”
“你不说话会死吗！”方颜再也受不了了。方才还因为有人在不好开口，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方颜怎么还可能继续忍耐下去。
眼见方颜动了怒，容成瑾赶忙举起双手，示意他不会在说话。
如今方颜是孕妇。不管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现在都是她最大，就算他们是帝王，也和她不能相提并论。
见容成瑾总算是闭了嘴，蓝昊天和方颜二人这才面向彼此。方颜在那里躺着，蓝昊天则是坐在她的床边。
将手中的簿子一把扔到方颜的怀里，蓝昊天冷声道：“说什么朕不相信你，你自己倒是看看。”
结果那簿子，纤细的手指将那薄页翻开，一点一点仔细的翻看。翻到两个半月前，看到那上面的记录档案时，方颜苦笑。
当真是没有她的半分记档。
就算是有记档，写的，也无非是何时蓝昊天来陪她用膳等。留宿，却是一笔都没有。
是的，一笔都没有。
轻轻的将记档簿合上，方颜微笑：“那又如何？”
显然，方颜的这四个字彻底激怒了蓝昊天。难道她是瞎子吗？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对她的付出隐忍，她都看不见吗！
虽然对她的温柔不过是这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已。可是，他容忍了她欺骗了他这么多年！他把恨瑾，把别人的儿子，捧在手心里五年！
让别人家的儿子当了自己国家的太子，五年！
到头来，她要给自己戴上第二顶绿帽，他来兴师问罪，她只有四个字？那又如何？
当真好笑！
蓝昊天毫不怜惜的一把捏住方颜的下巴，目光冰冷如刀：“那又如何？方颜，你当真是好样的，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只有这四个字。你都不想解释一下的吗？”
“这还需要解释吗？”方颜的反应依旧淡淡：“您不是在心中早就已经下了定论，何必又来问臣妾？”
这话倒是说的蓝昊天一愣。没错，他的心中的确是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不过，他也只是想要方颜给他一个解释！哪怕是假的也好，他都会相信！
可她不说……
“只要你说了，朕便相信。这里，就没有他什么事了。”蓝昊天说着，一手指着容成瑾。
这显然是大不敬的话。如此目中无人自然让容成瑾不满，不过，他也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连咳嗽一声都不曾。
他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不然的话，会适得其反。
“没什么好说的。孩子，的确是他的。”方颜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连一句辩驳都没有。
让两个男人顿时僵住。
蓝昊天那捏住方颜下巴的手也是不由的收紧，骨节微微发白，面容狰狞可怖，让人看了好生害怕。
方颜却好似没有一点反应一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蓝昊天，硬生生的忍着来自蓝昊天带给她的痛。即使，那种感觉，已经快要让她觉得骨头似乎快要被捏碎。
半晌，蓝昊天才放下手，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口雌，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如你说看到的，两个半月前。”方颜道。
这时，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容成瑾突然站了出来，道：“这件事，和方颜无关。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们帝后二人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这时朕的家事！能让你在这里听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蓝昊天看也不看容成瑾，开口便斥道。
容成瑾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的床柱上，唇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道：“怎么轮不到朕来插嘴了，要知道，方颜肚子里的，可也是朕的孩子。恨瑾也是朕的孩子。”说着，他的声音放的轻了些，却是正好能让蓝昊天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他们，都是朕的孩子，不是你的。”
说完，仰天长笑，笑的好不得意痛快。
却是让蓝昊天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这个畜生！偏偏他说的还都是事实。
不过现在他还没那个闲工夫搭理他。他转头问向方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要逼她，一切都是我的错。”容成瑾开口，手指着方颜，走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揽在怀里，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蓝昊天道：“都是朕逼她的，你也知道，她打不过朕。所以……要找，就找朕。”
“难得你还说了一句人话。很好，算你是条汉子，敢作敢当。”蓝昊天得到了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如此一来，他若是想再攻打云昭，就不怕没有说辞了。
既然不是方颜自己自愿，那就没什么好在纠结的了。既然他都能接受了恨瑾，又怎会在乎另外一个孩子？
然，方颜的一句话，让他瞬间跌入谷底。
“这件事，和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好，吸引了他。”方颜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前方，悠悠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让两个男人浑身都是一僵。
“方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蓝昊天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已经不在乎事实究竟是怎样了，他只想要一个自欺欺人的安慰。难道她连开口骗一骗他，都不肯吗？
而容成瑾则是微微蹙眉，不知道方颜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不成，她是想跟着自己回云昭了？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
方颜毫不在乎两个人怎么想，自顾自的道：“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可汗，您若是肯原谅臣妾，那臣妾自然会感恩戴德。若是您不愿意原谅臣妾，就请将臣妾打入冷宫，然后再赐臣妾一碗红花便好。”
“红花？你要那做什么？”红花乃是伤害女人身体根本的药啊，且不说对胎儿会造成什么影响，就是说并未怀有身孕的女人喝了，严重的，都会导致终身不孕。
这样的药，方颜拿来做什么？
“这个孽种，不要也罢。还不如用一碗红花送他走了，下辈子，好投个好人家。也免了让臣妾这样的娘来教诲。留着她，不过是让咱们彼此间更添嫌隙罢了。”这话，是方颜对着蓝昊天说的。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蓝昊天心下一阵感动，却还是道：“你放心，既然恨瑾朕都可以视如己出，那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谁的，朕都会一样爱护。”
“你说爱护就爱护？”容成瑾冷哼道。看着方颜，他死死的握着方颜的手腕，目光阴鸷：“还有你，这孩子是朕的骨血，你说打掉就打掉吗？告诉你，别做梦了！这孩子，你必须给朕生下来。还有你，也只可能是朕的！”
说完，他一把将方颜甩开，转头离开这凤仪宫，向着行宫大踏步的走去。
他刚一出门，恨瑾就哒哒的跑了过来，奔到方颜旁边，小脸里满是担心难过，问道：“母后，您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跪下。”方颜看也不看恨瑾一眼，眼圈却是红了。
恨瑾不懂：“母后？”
“本宫让你跪下！”方颜怒吼一声，吓得恨瑾噗通一声跪在床边。
这是方颜第一次这般吼他，在行宫里，也是第一次打他。他的母后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凶过。如此这般对他，都是因为那个云昭皇帝……
若是自己不去找那云昭皇帝，若是那云昭皇帝不引诱他前去，母后也不会这般对他……
眼泪顺着恨瑾的小脸滑落了下来，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您别不说话啊。您若是怨儿臣，您打儿臣两下吧……”恨瑾有些急了。方颜只是靠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蓝昊天也没吭声，更是让他心里不安了。
父汗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吗？每次母后见了可汗，不也是要小心以礼侍奉，有时还要小心谨慎，怎的这会子，父汗都不帮自己说话了？只要父汗肯出声，母后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他一直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看，不停的给蓝昊天递着眼神。见他小小年纪就会这般，蓝昊天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板着脸，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也不知跪了多久，跪倒恨瑾的腿都麻了，方颜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样的尴尬着沉默了许久，久到都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直到紫曦推门进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娘娘，天色不早了，需要奴婢伺候您沐浴吗？”虽然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每每到这个时辰，都是方颜沐浴的时间。
方颜开口：“先不用，你退下吧。”
“是。”紫曦点头，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蓝昊天也站起身来，替方颜倒了杯水过来。方才听她开口的时候，嗓音明显的沙哑，显然是长时间没有喝水的关系。
她刚醒来，又被恨瑾气成了这副样子，难免会口干舌燥。
接过蓝昊天的水，低声说了句谢谢，方颜这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恨瑾：“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听到方颜发话了，恨瑾连在地上叩头，承认错误。
“哪儿错了？”方颜继续问道。
半晌，才听到恨瑾说道：“儿臣不应该去云昭皇帝的行宫里，不应该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