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州带着满意离开了,他相信自己几十年官场沉浮的经历,看人绝对不会错。顾翰林是个有傲气的年轻人,虽然他的态度很恭敬,但是那种骨子里的桀骜,一眼就看的出来,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甘心居人下,也不屑于耍阴谋诡计上位,更不会如他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想借着陈雅的背景炒作自己获利。
更让陈福州满意的是,顾翰林的态度很明确,是好朋友,不是男女朋友,而且这话他是当着陈雅的面儿说的。
也就是说,陈雅是清楚顾翰林的这个态度的,顾翰林对陈雅没有欺骗,也没有利用。
其实陈福州是叫人调查过顾翰林的,自从汉江广场踩踏事故以后,顾翰林浮出水面,陈福州就留心上了,因为这些年来陈雅唯一一次张口求他这个父亲,就是为了顾翰林。
赵振石第二天就把顾翰林的情况给调查清楚了,因为顾翰林的社会关系的确太简单了,根本就没什么好查的。
顾翰林是孤儿出身,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好心人的资助,考上了重点中学、重点大学,就读于东大建筑系。到了大学里,顾翰林也搞过印社、干洗店什么的,既增加收入也锻炼创业经验,就是学生会活动和人脉关系方面,不太重视。
就这样到了大四,梅馨的一张手术签字单,把顾翰林给弄的声名狼藉,然后顾翰林被打击的信心全无,一蹶不振,偷偷离开了学校,回到江城在一个工地上当起了农民工——这无疑是非常幼稚的行为。
可是顾翰林没经历过,他被骤然而来的打击给弄蒙了,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一片好心,怎么反而成了被陷害的对象。
找不到梅馨,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平时的人际关系又比较疏远,结果就造成了顾翰林孤立无援,然后顾翰林就逃了,完全就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特有的那种状态,顺风的时候热情洋溢,龙精虎猛,老子天下第一,逆风的时候就茫然无措,情绪变化极快而且常常会走极端。
幸好顾翰林有个欣赏他的好教授,帮他办了一个提前实习的申请,不然顾翰林这会儿早就因为旷课被学校开除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陈福州坚信顾翰林一定会迅速地成长起来的。从这次汉江广场的事情就可以看的出来,顾翰林拥有很多优秀的品质,而且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陈雅也不会这么欣赏他,明知道他的拒绝,还一门心思地为他考虑。
妈蛋,搞得好像孽缘似的……陈福州揉了揉鼻子,对赵振石说道:“按计划来,今晚该敲打一下某些人了。”
赵振石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陈福州一眼,他不明白,顾翰林明明拒绝的很明确,这事儿就是陈雅剃头挑子一头热,怎么陈福州不仅不生气,反而要帮女儿倒追的架势?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赵振石还是习惯性地服从领导的指示。
陈福州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唯一对顾翰林不满的地方,就是顾翰林竟然没看上自己女儿。妈蛋,这小子什么眼光啊,我闺女这么好的条件,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简直要什么有什么,你小子竟然没看上?他娘的,老子到哪儿说理去?
晚上六点,原本的本地新闻互动节目,被顾翰林的新闻专访替代,开始播出。
路国辉的院长办公室里,罗虎雄和路国辉两人一边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一边看着电视里的专访。两个人都是老相识了,虽然没说话,但是偶尔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江城电视台,艾琳坐在演播室外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于婷婷录节目。她能看的出来,于婷婷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来下午的事情,对于婷婷影响很大。是我冒失了,对不起,婷婷姐,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的,我不会叫你担心难过的……艾琳在心里自言自语。
南郊的一间出租房里,杨颖和王燕一般吃着牛肉板面,一边看着电视。两女的神态都有些异样,看向对方的时候,都有些怀疑。
开发区的小屋里,刘月捏着顾翰林的工地宿舍的钥匙,默默地看着电视里顾翰林的采访,看到手机上有父亲的来电,刘月默默地挂断,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继续看电视采访。
新城区的工地上,管理人员都聚在办公室里看电视采访,除了暗自咬牙的张大山,其他人都在叫好,杨波尤其笑容满面,腰杆儿挺得笔直。赵小虎没跟他们混在一起,厚着脸皮硬挤进孙国平的办公室里,和孙国平、田恒柱一起看电视采访。
“老地方”饭店里,高飞的怀里搂着一个妩媚的女子,一边喝着女子喂他的小酒,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电视采访,对怀里的女子说道:“看见没?后退哥是我兄弟,过命的兄弟。”
某个阴暗的麻将馆里,贺军在吵杂声里冷漠地看着电视采访,忽然扭头对手下说道:“把二狗、小马叫过来,最近手头紧,咱们找伟大的江城英雄借点钱花花。”
在离开江城的列车上,王远东锁在硬卧的上铺里,脸朝着墙,怀里抱紧了手提箱,里面是十万块现金和用别人的名字登记的银行卡、房产证。金得胜今天向他摊牌了,会所的那个质量事故他必须担起责任来……他可没那么傻,有金得胜和孙国平虎视眈眈,他这些年坑蒙拐骗积攒下来的那点儿棺材本儿都不够赔的,这个时候不赶紧跑,那就是傻子了。
天都市,东大。
最欣赏顾翰林的教授曲文松,东大校长闫文理,以及李明亮、梅馨,还有许许多多的老师和同学,都在这个时候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坐在电视机前看采访。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等着顾翰林抛出那个问题。
一直到采访结束,顾翰林也没有提学校的事情,一个字都没说。
看热闹的人非常失望,大骂顾翰林是个怂蛋,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趁机提要求,被吓破了胆了吧。
曲文松则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爆料才是最愚蠢的,引而不发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真要是把校方给挤到墙角里,那闫文理也只能强硬到底了。毕竟东大是全国有数的几个重点大学之一,闫文理可是副部级,顾翰林就算爆料也伤不到闫文理,只会扼杀自己的机会。
闫文理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打电话指示工作组,调查工作要加快脚步了,等到江城市的表彰下来,我们就太被动了。
工作组明白领导们的意思,现在顾翰林是没吭声,但是顾翰林的老师曲文松教授,已经跟校领导打过招呼了,等到江城的表彰下来了,校方手里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顾翰林一发难,校领导就要被打脸了,到时候谁负这个责任?
不用问了,肯定是工作组嘛。
工作组的组长是东大学工处处长齐方圆,没有校领导在工作组里,不是因为领导们信任他的能力,而是万一有问题了,他就是唯一背黑锅的人。
破天荒地看了一遍江城新闻,又被几个领导轮番地电话“轰炸”了一番,齐方圆也是坐不住了。他琢磨着,看顾翰林在采访里的表现,要么是低调潜水,要么是大红大紫,现在就看江城方面打算把他推的多高了。
一方面,齐方圆找熟人去摸江城方面的意图,另一方面,齐方圆当晚就跟仙林区警察局局长周秉元联系,做好两手准备。
电话打完以后,齐方圆犹豫了了好一会儿,又给曲文松打了一个电话,约他明天下午去喝个下午茶。
曲文松不是脑子迂腐的酸书生,一听齐方圆话里隐隐约约的意思,就猜到令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但这正是曲文松期待的结果。
只不过曲文松估计的是校领导亲自联系他,但最后的只是学工处处长齐方圆。但是这个已经可以接受了,学工处虽然不是什么决策部门,但却是权力极大的实权部门,齐方圆在中层干部里也是拔尖儿的大腕儿了,能跟这样的人交好,曲文松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两人之前就是熟人,比泛泛之交略强一些,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交情加深一下,要是能成为同盟,那就更好了。
同样松一口气的人还有李明亮和梅馨。
看到电视里的顾翰林,没有提及这件事一个字,不论李明亮和梅馨都长出一口气,眼看毕业临近,这大半年的时间愈发难熬,梅馨的精神压力格外的大。
“馨馨,我觉得,明天你还是回老家躲一阵吧。”李明亮说道。
“我为什么还要躲?这都第二次采访了,顾翰林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我们,这事儿应该过去了。”梅馨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反悔不想娶我了?李明亮,我为你付出那么多,连名誉都不要了,你现在就要甩了我?”
“顾翰林一字不提,我当然高兴,但是如果他暗中调查呢?我们不得不防啊。”李明亮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给你的承诺永远有效,你要相信我啊馨馨。”
“你要我相信你是吧?好,”梅馨往床上一躺,岔开了两腿,平静地说道:“我算过日子了,最近刚好是危险期,你让我再怀上你的孩子,我就相信你。”
李明亮额头上青筋直跳,还想再劝,这时梅馨悠悠然说道:“这几天我要是怀不上,李明亮,我就去警察局告发你,我这么不要脸的陷害顾翰林,还不都是你指示的,你想要那个留校名额,想让我乖乖听话别给你捣乱,就让我再怀上你的孩子。”
李明亮低下头,捏紧了拳头,眸子里有凶光闪过。
“梅馨啊梅馨,这可是你逼我的。”李明亮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李明亮,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直接去警察局了。”梅馨不满地说道。
“唉,我怎么能不来?我是太激动了,都好几天没碰你了,我早就急死了。”李明亮满脸猥琐的笑容,随即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