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和西王有东西要送给您，愿您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终于，皇后酝酿了一晚上，命人奉上了礼物。
画卷三尺，长卷舒展，好似霓衣拂眉，雅致非凡。
画展开后，皇上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幅磅礴大气的万马奔腾，旌旗迎风展，寓意此次平流寇的大军必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先有云贵妃如意，再来皇后马到成功压轴，皇上就算有着重重心事，此时也消失不见。
“好好！皇后有心了，西王和西王妃也有心。”
皇后没独居功劳，就是想让皇上知道西王的有心。月修竹嘴边噙着一抹淡笑，对皇上的嘉奖无动于衷，只想着宴会早点结束。
逝烟不通女红，但……
八皇子那道看好戏的眼神，让逝烟觉得其中还另有文章。
沉妃和云贵妃的出身都远在皇后之上，当初皇上封她为后，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名门之女，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水平也绝对在中上程度，不然会给家族丢人。
是以，她们两人都看出了细节。暗道皇后这次也太粗心了，这么看重的事情，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先前皇后冷言相讽，沉妃还记在心里的，但要她此时给皇上说画卷绣图不妥，她还真说不出口。
向云贵妃投去求教的眼神，云贵妃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出声。
在宫中，得罪皇上是死，得罪皇后也同样不会好过。明面上，正宫还是凤仪宫皇后。
“父皇，能否让儿臣看看。”八皇子在一片和乐声中说了一句话。
皇上正高兴呢，巴不得让群臣都来瞻阅这幅精致的绣卷。
“好，你上来。”他可舍不得让画离开自己身边，万一碰脏了弄坏了，找谁赔？
八皇子施施然上前，佯装仔细欣赏：“绣工一流，一针一线都配合得天衣无缝，真是好极妙极。”
嗯？逝烟不觉扬眉，八皇子竟然还会夸人？
“风阑好眼光，本宫请的是天下有名的绣师绣成的，送给皇上的寿礼，只能是最好的。”皇后得意洋洋地说。
皇上又看了两眼皇后，发觉今夜的皇后格外顺眼。
“哦？我还以为是皇后娘娘亲手绣的……”切，有人垫背啊。
“父皇，儿臣建议您把这个绣师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明知流寇犯境，大军出征多日，送来一副策马奔腾的画。骏马是骏马，可是……”八皇子目中无人地指着马蹄处，可能是篇幅不够，马蹄都没有绣出来。
对八皇子的逾越之举，皇上心有不喜，可更为恼怒的是八皇子说的是真的。
“皇后，你找的好绣师啊……”到底居心何为？
皇后吓得跪下请罪，月修竹抿唇不语。看吶，这就是天子之家。悲喜无常的皇帝，掌握着众生生死。
似感受到他的淡漠，皇上扫了一眼过来，只是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怜惜，有的只是厌恶。
月修竹没奢望过父子亲情，他们之间的微薄情分早在他娘死那天用尽了。
“皇上，您就是这么喜欢误会人吗？”逝烟见不得皇上对月修竹的厌恶。
要厌恶，也应该是月修竹厌恶他，他凭什么不喜欢月修竹。
“西王妃，你最好别开口。”皇上在气头上，还顾虑着她是西王的妻子，是西王在乎的人。
“我要是不开口，冤枉了人可怎么是好。画是我提议绣的，皇后娘娘只是帮我找了个绣师。”
八皇子听她这么说就开始急了：“西王妃，你想清楚了？”
救人也不是这么救的，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真是白痴。
月修竹担忧地看着她，知她有自己的打算，还是忍不住要替她担心。说实话他也不希望皇后有事，养了他这么多年，皇后没亏待过他。
“逝烟，你……”
逝烟回以一笑，抬头迎上皇上的视线：“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战事已经开始，快马加鞭送来的不可能全都是捷报，只想通过这幅画卷，宽解皇上的心。要请皇上相信袁将军的能力，君王的信任就是将士们所向披靡的铠甲，不论传来报喜还是报忧的消息，皇上只管拭目以待。”
皇上没怎么听她说的是什么，上一次她辩解的模样他就觉得很像一个人，此时再看，更像了。眉宇间的坚毅，眼神中的淡然不惊。是他唯一钦佩，唯一敬仰的人。
“你……”
月修竹喟叹一声，他一退再退，奈何天不遂人愿。逝烟既然要为皇后出头，那他也不能再躲，全当尽尽孝道。
“父皇。”月修竹起身，“儿臣恳求您答应，由我代替天子出征，鼓舞士气。”
皇上被月修竹惊醒，回过神来才察觉在恍然之际，他答应了月修竹的请求。
皇后无声地流着泪，都是她的错。西王的身子弱，可怎么熬得住漫长的征程。
沉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八皇子，八皇子颓败的样子虽然有点大快人心，不过，这就是他说的谢礼？
要是没有西王和西王妃，皇后今夜……确实是份大礼啊。沉妃笑了笑。
“爱妃，今夜朕去凤仪宫，明日再去看你。”皇上在云贵妃耳边轻语。
云贵妃波澜不惊地应了声是。转头省视那一双璧人，秒偶天成，天作之合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点都没错。
要不是今夜万马失了前蹄，逝烟怎么会知道今后要防范的人是谁呢？
“这下好了，总算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了。”出了皇宫，逝烟和月修竹在夜景中漫步。
绷了许久的弦，松懈下来，她说话都带了两分笑意。
月修竹也笑，青石路上月光长，照着人影成双。他又想起新婚夜，也是在合宵殿，她也是这般相护。
“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啊，逝烟……”一声逝烟，念得缱绻绵长，饱含着他的感情。
逝烟奇怪地侧头望去，看着他在月下的剪影：“你不会是想一个人去随军，不带我同行吧？”
月修竹不说话，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也放心不下逝烟一个人。西兰苑，今夜后会是一座空院，危险他是不担心。
只是，舍不得啊。
伸手拉住他的袖角，逝烟板起脸：“我跟你说，你别想撇下我独自一人离开。还记得我们喝过合卺酒说的话吗？”
月修竹顿顿唇角，缓缓启唇：“夫妻一体，不死不弃。”
“对，不死不弃，我还没死你就要弃我远走……修竹，作为朋友，你真不仗义。”
“我……”他只是怕出征路上太辛苦，她一个女儿家没必要跟着他跋山涉水，“如果你嫁的不是我，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我已经让你惶惶度日，不能再让你随我吃更多的苦。”
逝烟冷着脸，耐心听他说，倒想听他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你这么好的人，值得遇见更好的。既然安排你遇见了我，我要耽误你一生，就想尽量把你护在漩涡之外。有你在，我就能坚持着不让漩涡吞噬。”
这般情话，很动听。可逝烟不解他的情意，满心都是愤怒。
“原来你都是这么想的，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知道了。”逝烟停下脚步，不肯与他一起走了。
什么叫不死不弃？
明知前方险阻万千，独身前往，他就认定了她不能吃苦吗？他一个病人敢随军，她一个有武功傍身的大夫又如何去不得？
月修竹察觉她的异样：“逝烟……”
“在我们成亲那晚，我做了个决定，治好你就功成身退，把你正妻的位置留给你的心上人。到今天，这个想法都没变过。你不用担心会耽误我一生，就算会耽误，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更怕，迟迟医不好你耽误你的好姻缘。”
逝烟很少说这么多话，实在是被他气得不轻。
腰上突然缠来一道力，月修竹从身后抱住她：“对不起，我错了。”
轻轻的嗓音，像高山流水的吟唱，把逝烟的心抚得温柔。只一霎低头的温柔，让她再也生不了气。
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