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清鸢蔻 > 《清鸢蔻》第六章 替她入宫
    也许只有她进了宫,张廷之才会彻底的死心,才会接受凌静兰。TXT.凌璃茉望着屋内呆呆的凌静兰像百合一样纯洁,直到身后的芸筝唤她:“二小姐,宫里来人了。”

    凌璃茉心头吃惊,这会儿一定在轩京堂会客吧?加快脚步朝轩京堂迈去,踏进堂内,突然觉得冒然进去不太好,可半只脚已经踏了进去,再退出去又恐无礼,于是笑盈盈喊了一声:

    “爹爹。”

    正面迎上客人的背影,他听见喊声转过来眼角含带笑意,正用他那双细小的犀利的眼打量着门口的凌璃茉:

    “哟,这位是?”娇柔之音,让凌璃茉大跌眼球。好在她刚换了一件藕粉锻坎肩小荷袖裙,显得越发年幼无知,即使不懂事也不至于得罪自己。仔细观察眼前的人,衣冠楚楚,气质柔和,面容苍白,嘴唇泛红,像是抹了少许胭脂,这是凌璃茉头一次见到宫里的太监颇有些惊奇,再加上他阴阳怪气的声音,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凌柱瞧着凌璃茉站在门边傻了眼,急忙招手让她进来,满脸笑容道:

    “江总管,她是小女。璃茉,还不快过来见过江总管。”

    凌璃茉缓步上前,双手合着低身行了礼数:“江总管安好!”然后急忙退到爹爹跟前,只瞧那江总管很意外的笑着:

    “凌大人,你这女儿长的真够可人儿,此番进宫的可就是她?”

    凌柱脸色瞬息变化:

    “进宫的人选是她的姐姐静兰,静兰美貌聪慧,璃茉年幼愚钝,怕是入宫后会招惹麻烦。”

    江总管淡淡点头,然后又瞄了凌璃茉一眼:

    “凌大人考虑的周到,今年八旗秀女人数减少,增了不少汉军旗女子,各宫嫔妃空位尚在,然而皇上有意扶持汉军旗,这点您是知道的。如今太子初定朝中也都还局势未定!”

    凌璃茉抓紧凌柱的袖口,如果凌静兰进宫,岂不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她更不能让凌静兰替自己进宫了。

    凌柱含背笑颜:

    “是啊,初十之后秀女进宫,日后还请江总管多少关照小女,凌某定当不忘恩情。”

    初十?三天后?这时凌柱挥手招呼小厮进来,小厮手里端了红布盖住的托盘,想来是银子之类的,那江总管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止不住的点头欢说:

    “凌大人太过客气,咱们这样深的交情,你就是不说也得给你把闺女照看好了。那么……”江总管说着从袖口拿出一本册子翻开,凌柱命人拿了笔墨。

    江总管接着说:“这册子上入选者的名字一旦写上去,可就不能更改了。”

    凌柱再三点头,提笔正要写下。他这一笔下去,也就注定了凌静兰的命运,注定了凌静兰入宫。

    “爹爹,请让璃茉提字吧?”

    凌柱深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江总管,江总管半含笑意道:

    “无妨的,谁写都一样的。”

    凌柱这才将笔交到凌璃茉的手中。凌璃茉低头看见册子上已经记录了这次进宫选秀的秀女名字,而这一笔下去,即将决定着一生的命运,再次抬头望了一眼凌柱,他微笑着,一如她刚出生时的那种笑容,内心暗叹:爹爹,对不起了。

    凌璃茉屏住呼吸,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写下姓氏,‘钮祜禄’字字刚劲有力,像要把纸都戳穿,那江总管双眼一亮的夸着:

    “没想到凌大人的小女儿不得了,这手字写的可不比宫里的阿哥们差。”

    凌柱谦逊含笑:“惭愧惭愧,小女岂敢与阿哥们媲美。”

    当凌璃茉在册子上写下了钮祜禄凌娇娆的名字时,仿若看到了凌柱失望的脸色,可她必须这样做。让凌静兰入宫,无非是把她逼上绝境。

    册子写完交到凌柱手中,如凌璃茉所愿,凌柱眼里的莫名、愤怒、纠痛,种种让人浑身发颤的情绪。

    那江总管接过凌柱手中的册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册子上写着钮祜禄凌璃茉的名字,无奈道:

    “凌大人,这这这……?”

    凌柱愤怒的狠瞪着她,眼看他举了手,吓得凌璃茉退了两步,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凌柱眼神黯然,赔礼道:

    “江总管,你瞧我这小女不懂事,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江总管摇摇头,深沉的看了凌柱一眼,不太乐意的说:

    “你这女儿胆儿倒是不小,册子上的名字是改不了,这事还是凌大人你自个决定吧。大小闺女都好,总的交差。奴才还有事务在身,也就不在府上久呆。”

    语毕,凌柱还未探身去送,那江总管哼唧一声转身就走。‘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凌璃茉这句喃喃,被身旁的凌柱听见,凌柱瞪眼厉声吼道:

    “太不像话了,你是要逆天了吗?我凌柱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从未被父亲如此吼过,凌璃茉内心惶惶,一时觉得受了委屈,这些天她的心思难道就不纠结吗?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氏听见吵闹,从门外进来,眼瞧凌璃茉哭的泪人似的,一把拥入怀中,凌柱二话不说连同李氏一并吼住,李氏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抹泪痛哭:“傻女儿,你怎么能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呢?”

    “娘,难道你还不清楚姐姐的心思吗?你们忍心害她终生都不得幸福吗?她不过是嘴里不说,她根本就不想进宫,她是为了报你们的养育之恩才答应的,我本才是钮祜禄凌柱的亲生女儿,这是我该去的,不应该由姐姐代替。”

    李氏抽哭着,将凌璃茉抱的紧紧的:

    “你事事为她着想,可就苦了你自己,娘亲心里难过啊,我的璃茉。”

    凌璃茉轻轻替李氏擦了眼角泪水,不知何时,凌静兰早已经站在她们的身后,脸色掐白,两行泪流如泉,凌静兰激动的冲上前抓住了凌璃茉的手问:

    “是真的吗?璃茉?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凌静兰的嗓音发颤,眼里有悔恨有震撼。

    “姐姐,你能做到的,璃茉也能做到。璃茉将来不能做到的,也希望姐姐你能做到。”

    凌璃茉只希望她好好照顾爹娘,不负她今日之举。凌静兰似乎身子一软,瘫跪在地上给凌柱夫妇磕头:

    “爹娘,全怪静兰不好,是静兰害苦了妹妹,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妹妹。”

    凌柱扶起凌静兰,眼里满泪,语重长心的说:“为父不会怪你,起来吧。入宫既是璃茉自愿的,也就由着她去吧。”

    凌柱这一句话说的多么的无奈,凌璃茉忍不住上前抱住凌柱的腿说:

    “谢爹爹成全。”

    凌柱面色哀伤,沉默不语,只肃然说道:“璃茉,以后你进了宫,万事低调,切不可做出今儿这种事情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爹娘现行回屋歇息吧,我想和姐姐回屋里说说话。”

    此事因她而起,自然要解决,姐妹间双眼对视,彼此都有话说。

    姐妹二人缓步回了闺房,坐在了榻上,凌璃茉伸手轻轻抹去凌静兰眼角的泪水,温婉道:

    “姐姐莫要伤心,我一早就决定好了。”

    凌静兰脸上有些惊愕,然后握住她的手柔声说:

    “你若不是为了我,也不必入宫。”

    “所以我入宫后,姐姐一定要代为照顾好爹娘。”

    凌静兰听了这话,眼泪大颗落下。

    “咱们也都别伤心了,说不定我进宫会遇上好事呢?还是说说我就要进宫了,姐姐送什么给我留作纪念吧?”

    凌静兰缓缓从腰间扯下那块精致的荷花包,又香又美,天下绝无仅有的。凌璃茉知道这个荷包从小凌静兰就系在身上的,儿时管她要,她还不肯给呢。今天见凌静兰把荷花包取下来,微微一愣。

    “姐姐没什么可送你,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姐姐身上这个荷花包,上面绣着‘兰’字,你看着它,也就会想着姐姐的。”

    凌璃茉定了定神,抱着凌静兰半句话也没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仿若回到儿时,凌静兰摘一朵花儿戴在她的头上,夸她美若天仙。

    闲谈许久,凌静兰才回了房,望着凌静兰踏出房门那萧条的背影,捏着她送的荷花包,心中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凌璃茉虽然疲累,加上手臂疼痛,趟入芸筝铺好的床中却是毫无睡意。

    第二天一早,凌璃茉梳洗好,案例去向爹娘请安,她知道这也许是入宫前最后一次向父母请安了,跪地的时间特长,凌柱夫妇看出凌璃茉的心思,不免有些揪心。凌璃茉为了避免谁再为此事难过,再也没单独见谁,闷在屋里歇息,就连午膳也是端在房里用的。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正换了寝衣想歇息,凌柱亲自端了一碗红枣莲藕羹来。

    “璃茉。”

    凌柱眼中已有老泪,凌璃茉坐在凌柱身边,终于枕着凌柱的手臂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璃茉,为父知道你心思缜密,也知道你聪明机灵,此番入宫,爹爹不求你能获得皇恩荣宠,那些荣宠与逅宫争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宫里的是非人人心知肚明,只愿你在宫里吃好,睡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度过就好,你大伯和婶娘去得早,你姐姐够可怜的,本来为父最初是想让你去,可是……爹爹知道你懂事了,今后你可千万由不得自己的性子,收敛一些,凡是瞻前顾后,小心谨慎些。”

    若非父亲这一席话,她恐怕还在错怪他,只是今后再不能孝顺他们。

    “女儿知道,凡是自有分寸,循规蹈矩,今后爹娘还得由姐姐替为照顾,女儿不孝了。”

    凌柱长叹一声,然后端了莲藕羹放在她手里,她也就着喝了。

    送走凌柱,又才躺下歇息,窗外天色昏暗了,芸筝进来替受伤的手臂换药,神色犹豫,她一向不是犹豫之人,想必是有什么事想说,也终于忍不住问:

    “小姐你为何要替了大小姐?”

    不想解说,有点乏了,芸筝瞧她无意说话,只默默的换药,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封信递到眼前,闻着一股子药草味儿,便知道这是谁写的,淡淡瞟了一眼:

    “他到是差得动你了。”

    芸筝渐渐低了语气:

    “小姐,奴婢看见张公子好可怜,整个人像是几天几夜也没合眼,眼珠子都快凹进去了,披头散发的,开始他叫住我,还吓了我一跳。”

    “他人呢?”

    芸筝探头张望“也许还没有走远,说不定此刻还站在府门口呢。”正想起身去喊,被她唤住。“回来,不用去了!”

    芸筝怔了怔,把信打开递过来,上面写着:

    ‘十年欢情今难忘,一痴一醉换此生,路人嗔笑顾百眸,勿忘君心如磐石。’

    “小姐,你要回信吗?”

    凌璃茉摇摇头,回信对张廷之来说是给他希望,既然要断了他的念想,那就一点希望也不必给他。狠心把信撕了,扔进一旁的香炉里烧成灰烬。

    芸筝不解,缓了缓神,也退出了房门。

    康熙三十八年农历五月初十,黄道吉日,天气微露淡蓝之光,十分晴朗。

    宫中的大队人马,执礼大臣,内监宫女前来迎接各旗秀女,虽说只是秀女进宫,排场仍是极尽普涨,更何况这么多顶轿子里坐的全是宫里八旗之女,几十条街道的官民都涌过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