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御妻 > 《御妻》第三章 众口铄金
    有丫鬟招供指证她?是谁?

    秦桑,还是绿枝?

    若是从前的翁黛樱,可能觉得秦桑忠心耿耿,为了她滴血发誓,愿意豁出性命,那背叛者必定是绿枝了。

    但此刻她心湖平静,头脑清爽,觉得这个问题暂时放下,不需要立刻知道是谁。反正到最后,这个人肯定会跳出来的。无意义的猜测,只会干扰判断。

    “周灵韵,你认定是我做的吗?”

    “不是你,还有谁?琴歌在书院里人缘一直很好。她那么单纯柔弱,谁会对她下毒手?”

    “既然你这么说了”,翁黛樱没有试图辩解,回想了一下,书院内唯一一个和琴歌起了冲突的,似乎只有自己。她微微躬了下身,

    “请你做件事了。”

    “你要我帮你做事?”

    周灵韵瞪大眼睛,随即一副被羞辱的模样,义愤填膺,比刚刚更怒火熊熊,“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给我多少钱,一百贯,一千贯也没用!我不会帮你的!”

    “不是帮我。是帮琴歌。我知道你父兄在南陵衙门,将琴歌的死报给衙门,应该很容易吧。”

    “什么,你想报官?”周灵韵好容易转过这道弯,不可思议的问,“你不怕进衙门吗?”

    “我自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怕。况且不报官,山长为了书院名声,难保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害死琴歌的人,岂不是找不到了?”

    周灵韵重新看了一眼翁黛樱,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最后跺一跺脚,

    “好!这件事我应下了!不过我得提前说一句,官府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好说话!你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想用钱财买通!到时,你别后悔!”

    说完,蹬蹬,比来时跑得更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翁黛樱遥遥注视着周灵韵消失的背影,暗想,倒是个恩怨分明、活泼伶俐的女孩儿。

    可随即,她一惊。

    刚刚的口吻,可一点也不符合她如今“十二岁”的年龄。看来她容貌、身体变化了,但她的心性,大概还是上辈子的?

    这样也好,自问虽然愚笨,但多了几分经历世事后的沉稳,应不会重蹈覆辙了。

    翁黛樱目送周灵韵离开后,便毫不犹豫的向书堂走去。她能想象要面对多少狂风骤雨,可心中平静不起波浪,没有一丝畏惧。

    她甚至觉得,心底深处有点渴望这些扑面而来的指责、痛骂和羞辱。总比半生含恨,无处雪耻好。

    此刻,书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三三两两的,绘声绘色的说起早上看到焦琴歌的尸体,有人惊吓慌张,有人哀婉叹息,也有人愤慨伤心。

    “昨夜琴歌未归,我便心里打鼓,怀疑她遭遇不测;今晨早早起来,果然见到……朗朗乾坤,又是书院传道之地,竟然发生这种惨无人道之事,那凶人,实在不把家国法度放在眼里。更加没把人命放在心上!实在可恨。”

    “就是就是!”

    附和的人比比皆是。转头看到翁黛樱走来,所有人脸色一变。

    刚刚那发表意见的女子,十四五岁,生得俊眉修眼,肤白唇红。她穿着山月书院的学子青袍,跨出两步质问翁黛樱,

    “翁姑娘,你昨夜睡得好么?”

    翁黛樱见问,她心底坦坦荡荡,回想一下,昨夜竟然是她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便点头,

    “好。”

    “你们听听!”

    得了这个字,女子彷佛抓到了大把柄,“琴歌死了,你竟然还能安然入睡?我问你,你昨夜不是和琴歌有约吗?约在秋千架前见面?你可看到了害死琴歌的凶手?没有?怎么可能!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凶手!不然,你怎么叫了你的丫鬟传话,去马房准备马车?你打算逃跑,是不是!”

    话音刚落,在场的学子群情激涌起来,“是,肯定是想逃!”

    “可恶可恨!”

    “她家富可敌国,琴歌只是普通的民女。她肯定是觉得,杀人又如何,随便花两个钱就能解决了。”

    “那怎么成!人命关天,杀人偿命!这是国法!”

    翁黛樱的眼眸淡然的扫了一眼,不知怎么,刚刚还沸腾的声音好似加了冷水,一个个都弱了下去。

    谢灵芝见了,眼中的妒火更胜,咬着牙,“翁黛樱,你别得意。琴歌的死,不会就这么算了。就算你能仗势欺人,逃得过律法,可也逃不过悠悠众口。逃得过悠悠众口,也逃不过死后阎罗!你害死了一条性命,你的罪孽永远洗不清!琴歌活着的时候一直当你是亲姐妹!不,比亲姐妹还好!”

    她满心悲愤,翁黛樱听了,却没有多少恼怒,平静的问,

    “你是谁。”

    刚刚还激情发表感慨的谢灵芝,表情当时就碎裂一半,嘴唇抖动着,脸上的肌肉跳动着,手臂抬起,想要指着说什么,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年同窗,翁黛樱,你连灵芝学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灵芝?哦,我记住了。”

    翁黛樱淡然的扫了一眼谢灵芝,便走向书堂。

    谢灵芝的脸色先是通红,随即雪白雪白,咬牙切齿的在后面道,“你给我记住!翁黛樱,给我记住!”

    翁黛樱脚步一顿,有点不解。记住?记住什么呢?同窗两年,她毫无印象,说明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交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记不记的,有什么意义?

    除非,这个谢灵芝是害死琴歌的凶手!

    翁黛樱回眸一看,打算将谢灵芝的容颜记下,却看到对方扭曲的脸孔,和狰狞的恨意。

    顿时心弦一颤。

    不会吧,真的是她么?

    只是,翁黛樱怎么思索,也想不起来她和谢灵芝有什么过节?

    ……

    书堂原名藏书堂,三年前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可惜了山长夫妇收藏的千逾册藏书。后来原址上重建,便将一个“藏”字去掉了,只称作书堂,是书院重要事情宣布的聚会之所。

    翁黛樱迈入书堂的门槛,见山长梁夫子坐在上首位置,表情严肃端庄,两位教谕则是痛心而愤怒。

    “翁黛樱,你的丫鬟已经招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深夜准备马车,打算逃离书院。后来担心夜路难走,才改成清晨。琴歌不过和你起了一点口舌冲突,至于……至于要害她性命吗?”

    翁黛樱回眸,看了一眼陆陆续续进来的“同窗”,也察觉到了包括山长在内所有人的神色,心中忖道:我竟没注意,旁人是这么看我的?

    怪不得她前世背负罪名,却无一人出面说一句公道话。在场众多人中,竟然没一人对她释放善意。

    她的心沉静而平和,倒是庆幸过去遭遇种种磨难。不然,面对众口铄金的诬陷时,肯定失去了理智和判断能力。只会无助的哭泣,“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我是被陷害的”——如乳娘一般的哭诉,有用吗?

    “山长,这里是书堂吧?”

    她面上云淡风轻,扫视了一眼周围,

    “记得家父出资修建这座书堂,山长答应家父,允许黛樱带着乳娘丫鬟进学,还同意书院的厩房养马,以便黛樱有不时之需。黛樱可曾记错?”

    “这个……”

    两位教谕面面相觑,“倒是没错。”

    “那就对了。黛樱想回家,只需要知会一声罢了。山长之前并没有说,清晨不可以回。也没有说深夜不能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