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浮桃年 > 《浮桃年》第111回 恍然镜中人
    浓密恍亮的光束早已投进了屋内,青澜睁了睁惺忪的眸子,又缓缓闭上。混沌了好一会,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疾速支起身。

    被褥一角悄然滑落,露出光洁白嫩的肩胛来,连艳红的肚兜也若隐若现……可青澜却浑然不觉,她正透着白色的纱幔,看那偌大的妆镜前闲散描绘妆彩的人影,茫然的眨了眨眼,眸中的失落即刻被自己止住。当涂满妖艳丹蔻的柔荑轻轻撩起幔子时,她的面上早已换了一脸媚然。

    “大小姐,您再不醒,这日头可是要落下了……”邹松堂停下了手中的描笔,眉眼一挑望着镜中的青澜,调侃道。

    青澜又径自卧了下来,杏眼斜睨着他的背影,娇嗔道:“红昌这般浓妆艳抹,又是准备去勾搭谁家良妇呢?”

    邹松堂低低笑着,索性描笔一搁,油彩一推,转身站起朝着床榻信步而来,“莫不是青澜吃味了?那我独守你一人可好?”

    青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立在面前的邹松堂,眼波一转不再看他,不以为然道:“独守?就你那浪荡模样,说出来几个人能信……放心,我不会稀罕你,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还对你有几分兴趣前,别让我发现你什么不检点,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邹松堂装模作样的躬身一揖,又抱胸起身盯着轻托粉腮的青澜道:“只是不知青澜现在不稀罕我,还会稀罕谁?是你那天天留恋花丛的夫婿,还是那觊觎长嫂的邵家二少爷?亦或者是那道貌岸然的……”

    “住嘴!”青澜面上一怒,杏眸圆睁的瞪着满面戏谑的邹松堂,低斥道。可心中的苦涩却像桎梏一般将自己牢牢套住,她竟沦落到隔三岔四宿在戏子的屋里。

    邹松堂并不恼,只轻揽青澜腰肢就着床榻款款坐下。举手投足之间,凤眼早已流光溢彩,满腔柔情从他唇中流露竟是别样的动人心魄,“生气了?要不你回去休了他,我来娶你好了……”

    青澜盯着那不断俯首靠近的美人面微微出神,当他快要擒住唇瓣的刹那,她已侧首一偏,鄙夷的瞥着他道:“就你……也配?”

    “如何不配?光是对青澜的痴情一片,就是拿十个二少爷也及不上一个我……他有的我可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青澜若不好好考虑一番,莫要错失了良机,抱憾终身?”邹松堂止住了动作,眼中柔情一闪而逝,轻佻笑意瞬间浮上。

    “痴情?痴心妄想才是!”青澜横了一眼似嗔似笑的邹松堂,心中恨意汩汩而出,面上也随之变得狰狞起来。如果不是邵文暗中与爹答成了协议,她又如何肯息事宁人。现在就由着那贱丫头快活几日,这笔账自己肯定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身旁痴心妄想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她只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这夜夜相陪的,即使没有功劳,也总归有苦劳吧?青澜这厢好没良心……”邹松堂一敛面上笑意,勾着青澜的下巴认真凝望,语中竟还带了若有似无的委屈,“若不是我心思缜密,你还能安然躺在我的床上?恐怕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早已被拉去浸猪笼咯……”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青澜一把拂去他的手,轻咬下唇,没好气道:“那就勉强算你一功,收拾的滴水不漏……否则我还要被那贱人反咬一口!”

    “别总一口一个贱人的唤那娘子……若被你相公听了去,还不知又要怎的上房揭瓦呢?”邹松堂只一眼青澜垂首的模样,便看出了她心底的悲凉,让他禁不住嘲讽道。这不可一世的邵家二少爷还真打算把冯青澜赖给自己了,这主意未免打的太好了一点……

    青澜听着这玩笑话,蓦地嗤笑出声,可心里却是痛的。邵文的表情,邵文的话,始终历历在目,让她想忘也忘不掉。不管她的外表如何盛气凌人,可内心却是不堪一击的。如今他已将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她还要这世人的颜面何用?只是青澜始终都不明白,为何她还要念念不忘他这个人,还要苦苦维系这名存实亡的婚姻……

    “唤她贱人总好过你唤她娘子合适吧?”青澜攀着邹松堂的胳膊缓缓直起身,盯着他魅惑的侧面好半饷,忽然狐疑的问道:“她如何知道你的本名的?又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男人就是你!”

    邹松堂不语,只是含着绝美的笑,静静的平视着堂中央的妆镜,镜中正映着一对男女的身影。男人白袍松垮,跷足闲坐,而依偎在一旁的女人则肚兜香艳,仿若无骨一般。须臾之间,他想起了那个默默哀伤的单薄身影,在飘渺的月夜下,悄然立在月洞门前,给他无尽凝望……曾几何时,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在了岁月中。只是在见过桃喜后,他猛然发现原来他还会有心痛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透过她的眼眸,就能看到书筠死前凄婉的模样……

    “红昌!”见他沉默无言,青澜心里疑惑更甚,柳眉一竖,恼怒的讽刺道:“叫的这么亲热,难不成你同那贱蹄子也有一腿……这如何是好?那可是真正要浸猪笼,沉江底的!”

    “青澜发狠的样子也这么让我心猿意马,红昌即使要死,也要死在青澜的石榴裙下……”邹松堂直直的立起了身,只停顿了一瞬间,突然无比怜悯的回望了一眼身后恨恨的冯青澜,低笑道:“再说,我也不敢!二少爷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人……红昌不比他,若是没了这张脸,又如何博得青澜的欢心?到时候你离我而去,我伤心欲绝事小,青澜身边少了个体己的人,谁来心疼你?”

    “你什么意思!”青澜心中止不住的一凛,他的话和他眼中的同情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邹松堂朝着青澜**一笑后,便重新回到妆镜前,自顾自的描起了未完的妆面。

    “你这不要命的主,也会怕死?”青澜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红昌这个人总让人捉摸不透,他甚少会说实话,即使说了实话,也不知会混在哪些个假话中。不过,有一样他说对了,自己看中的只是他的皮相而已,至于是否要真正控制他,青澜倒是没有深想过。两人现在各取所需,左不过一段露水之缘罢了。

    “怎么不怕?我还没娶到青澜呢,如何能死?”邹松堂勾起一侧唇角,不自觉中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你不知道……我可爱的你好苦……”

    虽然遇到冯青澜只能算是一种巧合,可他毕竟是遇上了,而且还趟进了这浑水中,那就让自己趟的彻彻底底吧……

    青澜并没有注意到他面上的表情,对邹松堂的一席话也不以为然,他爱说就让他去说个够。她正寻着床榻上散落的衣衫,却冷不防听到堂门被急促的敲响,外头似乎还夹杂着小春和别人的说话声,而且人不在少数。心下一慌,青澜忙不迭撂下帷幕,急忙埋首躲进被褥中,仅留一道缝隙能大约看到外面的情况。

    邹松堂似乎毫不紧张,踱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朝堂门而去。他刚一启开门,耀眼的日光便落在了面前,刺目的让他半眯起狭长的眸子来。

    “红老板……园外来了好多兵!那个……那个老总指名道姓要见您!”小春边说边急急的指向立在院门边着了军装的人。

    “小春,你先回园里去,我和军爷好好聊聊……”邹松堂早就看到了来人,只是他故意佯装不见而已。听小春道完,他才缓缓的扬起首,慵懒的望向院门边,而那几个守在门边的北洋兵却很是恭敬的朝他行了个军礼。

    这番情形让小春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副不明所以的异讶。当发现邹松堂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时,他慌忙收神,一溜烟拔腿就跑走了。

    始终不见动静的青澜,纳闷的掀开衾被想看个究竟。可邹松堂双手撑着门框,让她什么都瞧不到,只能看到他凤仪玉立的背影。待她正打算披衣起身时,他却反手掩上了堂门,独自徐行而去,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青澜一甩衣衫,心中闪过莫名的不快。

    “少爷!”被小春称为老总的人,见邹松堂走近,又带了身旁的几个士兵,朝他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邹松堂拢了拢松垮的袍子,只轻轻的睨了他一眼,便旁若无人的拐向院边的竹林。直到踏入深处,他才霍然转身,一脸不桀的盯着跟了他来的人道:“陈副官,好久不见了!不过我可没时间应酬你,房里还有个美娇娘等着我回去呢……”

    陈副官面上微微一红,轻咳一声道:“不好意思,少爷!只是大帅吩咐说……”

    “别喊我少爷!我可当不起……”邹松堂一摆手,即刻止住了陈副官正欲出口的话,他似乎无奈的长吁一气问道:“邹大帅有何贵干?”

    “据少爷手下的人汇报,似乎您最近出了点麻烦……这不大帅正好赶上调动,所以顺道过来少爷这看看……”陈副官垂着首,尴尬的回道,“他下月二十才能到,怕您有什么事可以提早支援,就安排我们先行来寻您了!”

    “有劳陈副官千里迢迢的跑一趟了……”邹松堂淡淡别开了眼,一脸漠然,“不过麻烦以后别动不动就带那么多人过来,你们是好威风,可是我好怕!”

    满面的浓妆虽然掩住了脸上的阴沉,却掩不住心中的郁然……邹松堂本是想作弄下邵文,所以让兵围了祠堂,却不想邹雷浩如此小题大做。不过也无法,谁让自己动用了他的人。

    陈副官急忙窘迫的额首应道,等到再抬首,却发现竹林的幽径中,只余一身白袍……

    轻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