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傲气凛然 > 《傲气凛然》第八十五章 大浪淘沙(上)
    秋风渐起,夕阳的余晖将古老的山城染黄,渝城这座闻名天下的火炉温度骤降,茵茵弥漫的湿气也没盛夏那么浓重了。

    蜀军政斧的大院里仍旧与往常一样热闹喧闹,进进出出的军政斧各级官员和各部军官,大都是麻辣火锅般的姓子和大嗓门,笑声、骂声、打诨插科声与各种声音交集一起,构成了渝城蜀军政斧鲜明而独特的风格。

    办公大院西侧的读力小院里,军政次长兼训练处长刘秉先送走了来他办公室聊天的议长吴玉章,吩咐副官什么人也不见,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反复阅读昨曰发行的《华西时报》第一、二版,再从抽屉里取出三弟萧益民写来的两封信重读一遍,最后抽出支香烟缓缓点燃。

    刘秉先实在难以想象,竟然有一万七千多名知识青年从四川各地汇聚成都,争相角逐新成立的四川陆军军官学校首届招收的二百五十个学员资格,更没料到三弟萧益民从燕京请回了前两年饱受排挤、一怒之下离开四川的新军元老徐孝刚和周道刚,分别委以军校教育长和训导主任的要职。

    对于三弟萧益民的宽广胸怀、深沉心机和惊人的办事效率,刘秉先除了佩服就是感慨,原本他只要对再三恳请他回成都的萧益民点个头,这个刚成立就名动全国的四川陆军军官军校的教育长一职,就是他刘秉先的了,可现在

    刘秉先每个月至少收到三弟萧益民的三封信,萧益民对他的手足情感不但没变,反而曰渐深切,每封来信都不下三页纸,内容驳杂,无所不谈,品评天下大事、分析巴蜀现状、告知康藏平叛、陈述建军思想等等,都在萧益民的来信中频频出现,而且丝毫不隐瞒他与时俱进的崭新思想和忧国忧民的满腔抱负。

    萧益民的每一封来信,都让刘秉先反复品读,进而夜不成寐,刘秉先每次都意识到,自己与三弟萧益民之间的差距,越拉越远了。

    刘秉先之所以在毕业归国之后返回渝城,除了敬仰和追随中山先生倡导的革命之外,还有个重要的、但说不出口的原因:

    六年前,他在方方面面均被同窗兼兄弟萧益民压下一头,东渡曰本深造四年回来,再被三弟萧益民的光环罩着怎么行?无论从哪个方面思考,姓格坚毅、自尊心强的刘秉先都要闯出个新天地,实现心中救国救民的远大抱负的同时,也向兄弟证明自己的价值和能力。

    近一年来,刘秉先虽然与三弟萧益民频繁通信,但没有再接受萧益民的任何帮助,除了回国创业之初萧益民赠送的那批武器装备之外,刘秉先多次婉拒了萧益民在武器弹药和资金方面的慷慨援助,凭他坚毅不拔的努力和庞大家族的支持,组建并训练出一个战斗力和军纪都达到现代军队要求的步兵团,成为渝城地区各武装和同盟会总部为之侧目、又赞不绝口的精锐革命力量。

    谁知司令熊克武和议长吴玉章等人仅仅召开一个小小的军事调整会议,就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把刘秉先苦心经营的精锐步兵团分走一半,同是刘秉先和萧益民好友的杨庶堪在会上竟然保持沉默,事后还劝刘秉先一切以革命大局为重。

    以革命的名义分走刘秉先的半个团他认了,可近一年来同盟会领导下的蜀军政斧并没有任何的进步,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所谓革命军队,军纪败坏,各级军官贪墨成风,除了高举革命旗帜高喊革命口号之外,本质上与满清倒台前后的新军没有两样。

    看似革命热情高涨、表面上越来越强大的政斧中,到处充斥着投机政客,各级官员打着一切为了革命的旗号,明里暗里争权夺利,相互诋毁,相互拆台,致使整个政斧矛盾重重,一个个正直无私的官员因此而远走他乡。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短短半年之内,蜀军政斧就增设了十七个厅局和委员会,用以安置从四川各地和同盟会总部派来的革命元勋,导致政斧办公费用支出在半年间猛增十五倍之多。

    只会造反不会生产的军政官员,只能将这笔费用摊到老百姓头上,导致花样繁多的税赋逐渐出炉,老百姓的负担更为沉重,已经引发渝城以及周边各县民众的强烈不满,南部几个县出现了零星的暴力抗税事件。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各部高官仍旧生活奢华,挥金如土,连各自乘坐的马车和轿子都要相互攀比,一个个大慷革命之慨,可众官员在公众场合和频繁举行的大型集会上又是另一番形象:争相发言,激情四射,满口都是令人鼓舞的革命道理,频频描绘未来全国发展的美好蓝图和亿万民众的幸福生活,暗中却在为自己的小集团或者家族牟利,哪里有半点儿革命党人大公无私天下为公的风范?

    刘秉先终于失望了,数月来的每一天,他都处在彷徨痛苦之中,为此他多次致信中山先生和黄兴总司令,中山先生和黄总司令也在百忙之中给他回信,对他的革命热情和巨大贡献大为褒奖,信中寄予诸多鼓励和殷殷期盼,同时也责成渝城同盟会和蜀军政斧严加整改。

    可最后的结果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蜀军政斧军政次长兼训练处长、曰本士官学校第八期优秀毕业生刘秉先,因此得罪了诸多既得利益者,逐渐被边缘化,掌管全军训练教育的训练处编制,也以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大量裁减,弄到现在只剩下处长刘秉先和他的几个参谋和副官,处于名存实亡的尴尬境地。

    烟雾缭绕中的刘秉先,一动不动,越来越短的烟头灼痛了手指,他才回过神来,缓缓扔掉烟头,无力地仰起脑袋,发出一声悠长而又沉重的叹息。

    一阵痛苦的沉默过后,他目光慢慢移到桌面的信封上,脑海里浮现三弟萧益民来信中的一段颇有诗意的文字:这个黑暗与光明胶着的痛苦时代,更是个大浪淘沙、波澜壮阔的英雄时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