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护犊子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何绵楠心中煎熬时,队伍后方传来何水母亲东嫂凄厉地嚎叫。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母狼。叫得声音虽然难听,但在何绵楠耳中却是仙乐。
双方对峙的三丈余空间是危险之地。
此时一个绿装妇人嚎哭着扑了进来,往雷凡踉跄奔去。
她把两臂张开护在何水和雷凡前方。
后方满弓稳定的大手,一只只颤抖着垂下。
村子里千余号人就没有一个不是沾亲带故的。
吓唬小孩子就罢了。谁敢因为一件小事就下令射杀自己人?何绵楠也不敢。
他乘机下台,喝斥猎户们把武器收起。
见到东嫂狂扑过来,雷凡厉声叫道:“别过来!”但话语里的软弱却表露无遗。
东嫂眼泪哗啦啦流淌,不顾一切扑上,抱紧被吓傻了的何水,使劲板着雷凡箍在何水咽喉上稳定的手。嘶哑的嗓音呜咽着。
“天杀的,挨刀的,你这砍老壳的,死弃儿快放手。难道你忘了东婶大雪天给你拿的棉被和腊肠了么?剁老壳的,给老娘放手!啊呜!”
东嫂状如疯狂,高声叫骂着,左手抱着何水,右手拼命想扳开雷凡捏在何水咽喉的铁手。努力无果后,她狠狠一口咬在雷凡手背上。
如果村子里还有对他好一点的人,那就是这个有些泼辣的东婶了。
回忆起寒冬腊月,雪儿伤势未好,他们冷得发抖,这个还在雷凡心目中比较耐看的女人,丢给他一床破棉袄,还有半截腊肠。
以后的日子,饿极时,东嫂偶尔也会把自家做的炊饼送他一张。
有些傻了的雷凡心中猛颤。不由自主松开了被东嫂咬出血发麻的手。
披头散发的东嫂把儿子死死抱在怀里,脱离雷凡控制之后。她护着儿子一边后退一边张开嘴角滴着雷凡手上鲜血的嘴巴,大叫:“当家的,射死这个死弃儿!”
她衣袖一扬,一直蓝汪汪的袖箭激射雷凡胸口。
呆愣的雷凡本能避过胸口,那只明显带着剧毒的五寸利箭带起一朵血花,在他裸露的胳膊上留下一条刺目的血槽。剧痛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东嫂抱着儿子已经退到五步开外,还在不停高声叫骂。
雷凡受到伤害,却没有半点报复的想法。
自从体内产生气劲,他更能够感应到别人的情绪。
在东嫂的身上,他感应到那种无畏的勇气。
为了儿子,她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还有很多雷凡形容不出来的情绪,清晰地交杂在一起。那些情绪汇合在一起后就是护犊子三个字!
为了雪儿,他可以不顾一切。为了儿子何水,东嫂也能舍身忘死!
弓弦声响起,仿佛在梦游的雷凡再次本能避让。一支锋利的羽箭从脖子擦边而过,在他脖子上再次留下一条血痕。
他本能地把地上的何勇用脚挑起,挡在身前。他浑浑噩噩!眼中含泪!
这就是伟大的母性么?这就是为了孩子安危可以不顾一切的娘亲么?
很多时候,他不敢去思考身世这个问题。也不想去思考。
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也根本不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弃儿。
他一定也有一个爱他如命的母亲。
她一定也是和这东嫂一样护犊子的娘亲。他浑然忘记了受到东嫂和何晏的攻击。他羡慕地看着何水哭喊着被东嫂护着后退远去。
将近十四年的孤苦伶仃,还有八年的失忆,没有人能明白雷凡的感受。
莽莽森林危险重重,他和雪儿相依相伴,混混噩噩挨过了两年。
他渴望见到同类,更渴望拥有亲情。
在东嫂的身上,他感应到母爱的伟大!那是他魂牵梦萦渴望着的母爱亲情。
他有时在想。自己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孩童。就是有一个坏人把他从爱自己的父母亲手里夺走后丢弃的孩童。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他固执的这么认为着。
虽然在这种场合流泪很丢脸,但他拼命忍,却仍然忍不住泪如泉涌。
直到东嫂大声喝骂着抱紧儿子远去无踪。直到何绵楠亲自举着一架弩弓瞄准他头部......。雷凡才慢慢回魂,把头缩到何勇身后。
左手胳膊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他全力以赴把体内那股炎流,控制着涌向那条泛着黑血的血槽。口里喃喃道:“我不是弃儿,不是弃儿,我也有爱我的父母。你们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小声的喃喃自语最后变成嘶喊。
何绵楠和村民们太明白雷凡中的是什么样的烈毒?
就算是一头大象被射中,要不了多久也会躺下。他们在等待时机。
看见雷凡从有些呆傻到泪眼朦胧。何绵楠亲自抢过一把弓弩瞄准雷凡头部。
中毒后,普通人都会很快麻木、迷糊。他要一击致命。
大滴大滴的黑血从雷凡胳膊上的血槽中滴落。
数百村民目瞪口呆中,那黑色的血、滴在地面的枯叶上,竟把枯叶腐蚀得破开一个孔洞。冒起丝丝黑气。难道这小弃儿是那种万毒不侵的体质?
一股肉眼难辨,暗红的火焰在血槽处冒起,缭绕一圈后旋即散去。
全副武装的村民后方又来了不少妇孺。其中包括了何绵楠的二房贺玉珍。
面容姣好的她还显得很年轻。见东嫂从雷凡手中夺走何水。她也向雷凡扑去。
“死弃儿,还我儿来!”
雷凡大吼一声,脑海清醒过来。
他捏着何勇咽喉的左手终于恢复知觉,见贺玉珍扑来,他右手毫不犹豫抓起何勇的右手,狠狠把他的食指扳断一根,大吼道:“走一步就是一根手指头。再骂一句,老子就挖下你儿子一颗眼珠子。”
贺玉珍收步不及,已经冲到手指断裂在凄厉哀嚎的何勇面前。
雷凡右腿贴着何勇软绵绵的右腿向前踢去。正中贺玉珍小腹,把她踢倒在地。
何勇的中指咔哒一声,又被雷凡向后扳断。
何勇眼泪鼻涕横流,哭喊得撕心裂肺。
从未有受过苦的他,剧烈的疼痛感完全主宰了他全部的神经和情绪。
雷凡眼睛红了起来。有了第一次的狠心,第二次就已经无所谓了。
他欠过东嫂的人情。感受到那种伟大的母爱,所以他放了何水。但对何绵楠一家,他却没有半点愧疚之心。除了被他们剥削,他没有领过半分情。
再被贺玉珍把何勇抢走,他和雪儿都要被射死。
还没找到护犊子的娘亲,雷凡怎肯死去?
摸着疼痛的小腹,软到在地上的贺玉珍,正要破口大骂就听到他儿子的中指断裂的声音。接触到雷凡红着眼珠如狼般的眼神,忆起他还说过要挖下勇儿的眼珠。她打了个寒颤,紧紧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