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最后一个龙骑兵 > 《最后一个龙骑兵》三、奉命卧底(3)
    夜色初起,茫茫雪原上,二十多个民夫驾着七八辆满载的大马车,往黑河城方向赶路,后面跟着一队约二十余人骑着马的伪满军。这是一支伪满军的军需运输队。围攻黑河城的人马太多,日方只保证关东军的供给,伪满军只得自行到原驻地去拖运军需物资。

    骑行在伪满军队伍中间的是伪满军骑兵第三旅副团长许彪。这是一个年约三十七、八的壮汉,身形魁梧,方面阔嘴,狮鼻虎目,黝黑的面庞上长满浓密的大胡子,满口牙因常年叨大烟袋①被熏得发黑。

    【注】

    ①大烟袋:即旱烟袋,东北人不分男女都喜欢抽旱烟,且喜欢用长柄的旱烟袋,故俗称大烟袋,故有“东北×大怪”——“大姑娘叼着大烟袋”之说。

    队伍趁黑赶着路,突然一声枪响,一个骑马的伪满军从马上栽了下来。

    许彪大吃一惊,警惕望向枪响的左前方,然后迅速翻下战马,躬下身子,拔出手枪,大声喝道:“快,把马车拖上雪坡!准备还击!”他看清楚了——他昔日绺子①里的兄弟,与他有过仇怨的大柜③郑老根率领五十多个胡子②朝他们冲了过来。

    【注】

    ①绺子:土匪黑话,聚众掠夺民财的大股土匪。

    ②大柜:土匪黑话,土匪头子,亦称“大掌柜的”或“大当家的”。

    ③胡子,东北对土匪的俗称。

    众伪满军赶紧翻身下马,协助民夫将几辆马车拖到旁边的一个雪坡后面,然后将马一拍,让它们卧倒在雪坡后,随即依势趴在雪坡上,准备迎击土匪的攻击。士兵们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有板有眼,显然是训练有素。饶是如此,仍有三名指挥民夫往雪坡后赶车的士兵被枪击中,另有两个民夫被打死。

    郑老根在马上边冲边喊:“二彪子,见了大哥咋躲起来了?!你不是给大哥送项①来的吗?”

    【注】

    ①项:土匪黑话,钱财之意。

    郑老根年约四十上下,反穿的老羊皮袄①敞着怀,露出里面黑色对襟绸衫,腰间系一条宽宽的铜头武师带,上面斜插着一杆长长的大烟袋。他身材矮胖,光头圆脸,鹰勾鼻,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只是眼中不时闪过的寒光显得甚是凶狠与冷酷。

    【注】

    ①反穿的老羊皮袄:“反穿皮袄毛朝外”也是“东北×大怪”之一,东北地区天气寒冷,风雪天气多,反穿皮袄雨雪顺毛滑落,很难被打湿打透,皮面贴身也更加温暖舒适、灵活方便。

    许彪用不屑的目光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忽然喊道:“开火!”雪坡上的伪满军一轮齐射,几个土匪被打下马来。

    押送军需的共有二十来个伪满军,装备还算不错,没多会儿,郑老根的土匪便接二连三中枪掉下马来。

    郑老根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下马!架机枪!”

    众土匪下了马,就近扑向附近的雪坡,把马藏在雪坡后,架起机关枪,对着许彪部扫射开来。一阵弹雨泼过,许彪部藏身的雪坡上溅起一片雪雾,几名半跪着身子射击的伪满军立马被打倒。这队伪满军大多是东北军出身,素来骄横,更何况面对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几个士兵嫌趴着射击不过瘾,便半跪着射击,哪成想,土匪居然装备有机枪,顷刻之间便都送了命。许彪见状大怒,骂道:“都给老子趴下!”

    双方对峙着射击。但土匪人多,又有一挺机关枪,火力占压倒性优势,一时打得伪满军抬不起头。

    郑老根在对面喊话:“二彪子,把马车上的东西留下,大哥放你一条生路!”

    许彪冷笑一声,趴在小山坡上喊道:“老瘪犊子①,有种的你就上前来拿呀!”

    【注】

    ①瘪犊子:东北方言,意即混蛋、畜牲。

    郑老根道:“二彪子,不要逞能了!你的人没我的多,打不过我的!再说,你丢了粮草,上面不会怪你!丢了命就不划算了!”

    许彪骂道:“放屁!老子粮不会丢,命也不会丢!”

    郑老根抬手一枪,打死一名露头的伪满军,对土匪们喊道:“给我狠狠打!”

    土匪们继续射击,不断有伪满军被击中,许彪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郑老根又喊起来:“二彪子,看在咱们是昔日一个绺子挂柱①拜香②的兄弟,你也该送我粮草!”

    【注】

    ①挂柱:土匪黑话,意即入伙。

    ②拜香:土匪黑话,也为入伙之意,胡子入伙要按“前三、后四、左五、右六”的顺序插十八根香,每插一根香须念一句话。十八根香,代表十八罗汉。所以离开匪穴黑话称“拔香头”。

    许彪怒骂道:“你他娘的还好意思提挂柱拜香?你这个败类!”

    郑老根回骂道:“你他娘的才是败类!投靠了日本人,是他娘的汉奸!还抢走了老子的女人!老子做梦都想杀了你。今天算给你面子了。放下粮草,快给我滚犊子①!”

    【注】

    ①滚犊子:东北方言,意即滚蛋。

    许彪道:“少他娘的废话!有本事你就打死老子过来拿粮!”

    郑老根道:“好你个二彪子!老子今天本来是打这路过,撞上了,可打可不打的!你要嘴硬,老子今天就吃定你了!”转而对土匪喝道:“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最后把这个二彪子留给我!”

    枪声四起……

    不多会儿,许彪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两个士兵,而且还没子弹了,许彪的子弹也打光了。

    郑老根得意地笑了,大喊道:“二彪子,咱们的恩怨要了结了!”他对土匪们下令:“上马!”

    待土匪们全跨上战马,郑老根挥刀大喊:“弟兄们!冲啊!”又对许彪喊道:“二彪子,老子取你小命来了!”随即一夹马腿,挥刀径直朝许彪冲去。

    许彪骂一句:“狗娘养的,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他扔下手中的枪,站起来,拔出马刀,对手下两个活着的士兵喊道:“宁可站着死,不可跑着生!起来!”

    两个士兵显然和许彪一样的心理,他们迅速地站了起来,拔出马刀,和许彪一起立在雪坡上,用凶狠且不屑的目光瞪着对面冲过来的土匪,大有拼死一搏的决绝。一个士兵嘀咕着埋怨许彪,说早就该拼死一搏了,也不至于那多兄弟被机关枪打倒。许彪瞪了他一眼,说:“这伙胡子不可小看,都是些老江湖,都有绝招的!”

    土匪越冲越近,他们的马刀在清冷的月光下闪亮地晃动着,他们疯狂地喊叫着……

    许彪的面庞及眼神弥漫着愤怒,还有几分倔强、悲壮。他的胡须颤抖着,握刀的手也颤抖着……

    半轮清冷的月亮高悬天空。

    郑老根脸上布满仇恨与得意。

    众土匪的表情凶狠狰狞,他们好像看见一只被撵进围子里的麋鹿,又或是一只缚在木桩上的待宰羔羊,甚或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