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能有多丑？
我得了这副新身骨以后，还真没自己端详过我自己。
主要是没条件。
我这一路上，就没找到过镜子。
老钟的公司里，有镜子。有专门用来洗浴的地方。
只不过，公司每个房间里全都塞满了人。
老钟和梦破都不在，没人能决定那些亡魂的去除。牛二和马三更不敢擅作主张。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没看小小看着我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看着......
我打开盥洗室的门，挤在门口的亡灵带着迫不及待地往外涌。我抖动锁链，套住跑得最快的那个家伙的脖子。
我想不明白。你们能跑去哪里？去派出所报案自己被劫持了，找个临盆的大肚子产妇自作主张去投胎？死人的世界，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那家伙被我甩出的锁链套住脖子，冲着我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吓人样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学着那个家伙的样子冲他大吼了一声。
吼声，带着一团炽烈的火焰冲出喉咙，喷到那家伙脸上。
我转过头看向房门。
房间里那些正准备挤出门口的家伙，无不拼着命向后挤着，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目标。
八婆哼地一声笑起来，冲着七公说道：
“这小子，现在带出些能做大事的样子了。”
小小凑到大眼旁边，小声问道：
“他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怎么打嗝，还能冒出火来。”
透过盥洗室的镜子，我第一次看到了再造的我。
那还，真是一个......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长得不猥琐。
一张脸，要是又老又丑又猥琐，那就没治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被挤到镜子旁边的亡灵一看到我睁开眼睛，马上把自己那张脸转到别的方向。
“我长得怎么样？”
我问那家伙。那家伙把他那张飘忽的脸庞用力扭着，恨不能倒转一百八十度，转到后面去。
“问你呢。”
我冲那家伙追问道。
那家伙知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转回头的瞬间，目光掠过我的头顶，接着就点头说道：
“长得，挺齐全的。”
尼玛，这叫什么话？什么是长得挺齐全的！
但我想，这已经是那个家伙绞尽脑汁的夸耀之词了。
我那张脸，所有的零件都在。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而且，每个零件都显得格外健壮。大眼睛大鼻头，两片厚嘴唇，差一点就赶上两条肥香肠了。
五官的个体健壮，脸上的毛孔也格外粗大。
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往外窜火苗。在我怒发冲冠的时候。
喔，对了，我没头发。脑瓜皮锃光瓦亮。大概，是没什么样的毛发能抵得住烈焰的焚烧吧。
我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五官位置不对称，组合随性。而且脸上还黑一块黄一块，就像是久经烈焰烧灼的金属表面，留下的大片氧化痕迹。
我不认为我这张脸，是那个大家伙，就是名字不能被说起的那个，故意弄的。
那家伙，对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只是又一个落入他的世界中的待宰羔羊。只是这头羔羊，因为有白灵的庇护，才幸免于难。
然后他又应了白灵的请求，重新给我造了一副身骨。又依照一个人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地给了我。
要怪，也就只能怪他的缺少起码的审美。
我皱着眉，端详着镜子里那张脸。接着我就发现，如果我用力皱起眉头，比不皱眉头时，没太大的差别。都是一样的难看。
在我的脑海中，瞬间响起了一个高亢的旋律。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问题是，我能做到很温柔吗？我的内心里，时常激荡着不知名的怒火，让我无法克制。
“我帮你吧。”
一个亡灵挤到我身边，看到镜子里面反射出我的倒影，也禁不住把脸扭到了一边。
你们这都特么，什么意思吗。
老子也就是长得难看。可是那张脸又不是一泡屎，至于你们一个个都把头别到一边去吗！
挤到我身边的那个亡灵，重新看着我在镜子里的倒影，说道：
“我是特技化妆师，我可以帮你，帮你把那张脸做些修正。”
真的？
你可别骗我。
把我的胃口吊得老高，结果事与愿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那家伙接着说道：
“可能，化妆的时间会有点长。毕竟，你这张脸，挑战性蛮大的。”
我点着头。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扭转乾坤的本事。
为什么不找八婆，让她妙手回春？
我这副身骨，是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家伙打造的。
就算八婆，也没本事再重新塑造。
小小忍不住好奇，终于凑到我的跟前。
我见识了我的尊容，不能再责怪小小的大惊小怪了。
“这段日子，你去哪了？”
小小问，还在轻轻地咳着。
我看着小小，极力挤出最和善的笑容。小小坚持着，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不想让我难堪。
我问小小：
“谁把你打伤的？”
小小转过头看了一眼大眼，大眼低下了头。
我看着大眼。
这件事，跟你有关系？
小道：
“憨头。是憨头把我打伤的。还......”
小着，又转过头看着大眼。
“打折了他的腿。”
怎么会？
我也看着大眼。
那个憨头，到处惹麻烦。要不是大眼护着，可能早出事了。
大眼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半晌说道：
“你别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他，他就是缺心眼。容易听信别人。让石头几句好话，哄得晕头转向了。”
这是两回事！
“那个憨头，是你亲戚？”
我问道。
大眼摇着头，半晌低声说道：
“我就是觉得，他像我弟弟。都是缺心眼一样。我就......”
缺心眼，是做事莽撞欠考虑。不等于心肠不好。
你大眼把他憨头当个亲弟弟一样对待，处处袒护他，有好事就想到他。他却反过来打断了你的一条腿。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小波她们呢？”
我问小小，小小摇着头。
“都被带到夜总会去了。走的时候，小波跟我说，她绝对不会背叛你。”
我点着头，又问道：
“那个夜总会，在什么地方？”
大眼说道：
“离这里不远。”
小小跟着问道：
“是不是准备去把小波她们都救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肯定要去夜总会，把小波她们救出来。
而且，我还要去会会那个石头。
我得去见识一下，这个石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敢趁着我不在，花我的钱，占我的窝，动我的女人。
想当年，有部老片子，打仗的，老过瘾了。叫《闪闪红星》。
电影里有个地主恶霸，叫胡汉三，鱼肉乡里横行于世那种。被打土豪分田地了。后来，恶霸胡汉三又成功逆袭了。于是有了一段极经典的台词：
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回来了。正如今，还是我胡汉三的天下。若是谁拿了我的什么，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什么，给我吐出来。欠我的账那得一笔一笔慢慢算。
我特喜欢这段剧情，看着那个老演员，把一个地主恶霸的气焰嚣张与面目狰狞演绎得活灵活现。
可是我不是恶霸。
我怎么能是恶霸呢？
我凶恶起来，一个小小的地主恶霸，又怎么能够比得了！
但是我还是要向老前辈胡汉三学习。
拿了我东西的，要加倍奉还。占了我便宜的，也要加倍奉还。在我这里欠了债的，一笔一笔算清楚。还不上，就以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