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午夜十一点 > 《午夜十一点》001 八年前
    不是要我小心时间,不是要我小心鬼怪,甚至都不是要求我小心安全……靳谷子,他要我小心靳安。

    为什么要小心靳安?难道说,靳安会比我可能面对的风险还要可怕吗?

    一时间,我竟然有点害怕。鼓足勇气想要去救下靳安的积极性也受到了打击,我忽然间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过去的靳安。我不知道他死在了哪里,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的他,除了他满身的伤疤和含糊不清的解释外,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这样一无所知又平平无奇的我,真的可以救下靳安吗?我可以吗?

    “呵呵,这也就是我现在,要是我活着的时候……”

    靳安第一次背着我过街的时候,他曾经冷冷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当时我没有问他活着的时候会做什么,到了现在,我也再没机会去问了。

    时间已经到了,机会摆在眼前,无论如何我也要穿过这扇门走进去。无论过去的靳安如何,我都要把他救回来。

    对着靳谷子点点头,我义无反顾的迈过了教堂的门槛。只是这一迈,就跨过了八年的界限。

    外面街上积了厚厚的雪,我打了个喷嚏,立马回头去看……教堂里面空荡荡的,靳谷子已经不再了。

    像是凭空蒸发一样,他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好?”教堂里的工作人员眼神狐疑的打量我,她完全把我当成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员,“爱心施粥日在每周五,今天我们不对外开放的。”

    我还穿着秋天的外套,头发也脏兮兮的没打理过。会被当成流浪汉也没什么稀奇,老实说,我现在倒是希望能讨碗热粥喝。

    “呼呼。”我一呼气,嘴边都是一溜白烟。抱紧了胳膊,我哆哆嗦嗦的问她:“你好,我想问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下午一点半。”看我冻的发抖,她好心的说,“你要不要到我办公室里坐坐?我看你好像很冷。”

    我摇摇头,继续问她:“再麻烦下,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一月五号。”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报出了八年前的年份。

    听完这个时间,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我很是惊喜,却也十分的忧愁。我回来的年份是对的,但是我回来的时间却是提前了。不早不晚,正好提前了三个月。提前了三个月……我该怎么办?

    靳谷子完全没有交代过啊!

    在靳谷子说起时间裂缝时,我只是感到神奇,心里却并未完全相信。毕竟连霍金那样伟大的科学家都证明不可能了,封建迷信的说法更不见得可信。但是现在,就是现在,我竟然真的回到了八年前!靳安还活着的八年前……我有些阴暗的想,会不会是靳谷子在耍我?

    不过,耍我没有任何意义吧?他也是想救靳安啊!

    以目前的情况看,估计靳谷子也没想过会怎么办。我只知道靳安三个月后的行程,他现在在做什么,我是一无所知。如果我现在出现的话,我能为靳安做什么?我能阻止三个月后发生的事情吗?我现在出现的话会不会改变历史?带来不好的蝴蝶效应?要是那样的话,我……

    “小姐?”工作人员打断了我的思路,她还在开着门等我,“你要不要进来坐坐?这种天气,不穿外套是不行的。”

    脑子里还是懵的,我只是胡乱的回答着:“哦,我没什么,我就是有点……谢谢你,我没事儿了。”

    我抱紧胳膊转身离开,我闷闷的想,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再穿个外套。

    “小姐小姐!”

    我走出教堂没多远,刚才的工作人员追了上来。她把手里拿的毛衣递给我,笑着说:“我看你穿的太少了,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就拿着吧!”

    “这怎么好意思?”我感动极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能要你的衣服,我不能要。”

    她很坚持,笑着帮我把毛衣套在了身上:“这是我们失物招领处的,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我想主会希望你穿上它的,主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爱的子民受苦。愿主保佑你,姐妹。”

    “谢谢,太感谢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匮乏,我只能不停的道谢,“真的非常感谢你,太谢谢了。”

    她给我拿的毛衣是姜黄色的,我不太喜欢的颜色,前胸处绣着可爱的阿拉斯加犬,穿上却非常的温暖。看着她热情洋溢的笑脸,我紧张不安的情绪舒缓了很多……无论是什么信仰,善良一定拥有着最大的力量。

    虽然我身上脏兮兮的,头发味道也不好问。但是教堂的工作人员坚持拥抱了我,她笑着给我打气。不停的告诉我生活会越来越好,我看着街上皑皑的白雪,似乎觉得真是这样。

    加油啊,初晓。我默默的给自己打气,你要加油。

    穿着毛衣从教堂离开,我便没有地方可去了。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上大学的靳安应该在休假。大二的学生寒假能呆在哪儿?以我的经验看,要么就是呆在家,要么就是呆在白惠的香火铺。而靳谷子又特别的警告我,在事成之前,我不能去香火铺,我也不能随便去见我认识的人……我的老天,那这三个月我要干嘛去?

    马上要过年了,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我穿着毛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完全不知道要去哪儿。随便找了家银行想去取点钱,结果卡还被吞了。我没有取回我的卡,反而被请到了安保室。

    安保室里一个经理两个保安,像是三堂会审一样拿我当犯人审。举起我的银行卡,经理严肃的问我:“你是初晓小姐?这是你的卡?”

    “我是初晓。”我只希望能蒙混过去取点钱,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刚才想取钱,结果卡被吞了……怎么了吗?”

    “当然会被吞掉,你这张卡是假的。”银行经理四十多岁,他满脸性生活不协调的怨气,“这个卡号在我们银行是根本不存在的,提款机也无法识别。你做假也做的像样点,上面印着的办卡日期都是六年后的。”

    像是窥探到了不起的惊天大秘密,银行经理一副等着看我“怎么编”的样子。我是有口难言,解释的话我都羞于去讲:“我真的是在你们行办的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期不对了……也许是你们银行出错了呢?我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好好好。”银行经理敷衍着又问我,“既然你说是在我们银行办的卡,那么能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身份证……

    我深吸口气,准备破罐子破摔了。认命的把我的身份证递给他,这下子银行经理和两个保安全都看傻眼了。

    “初晓小姐?”银行经理憋着笑,他憋的橘皮脸蛋都涨红了,“你是2010年生人……所以你现在才14岁是吗?”

    银行经理的话说完,安保室里一片爆笑出声。

    如果现在被审的不是我,或许我也能笑一笑。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我实在是笑不出来。看着面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个大男人,我十分的无语。银行经理勉强憋住笑意,问我说:“初晓小姐,警察局和精神病院,你想去哪个?”

    “精神病院吧!”我认命的拿回卡和身份证,自己承认道,“其实我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精神病的一种。暴躁,抑郁,杀人都可能……你们要不要离着我远点?我现在杀人可是不犯法的。”

    “……”谢天谢地,这下换他们笑不出来了。

    估计是认为我真的有精神病,银行经理他们也没难为我。把我的银行卡和证件还给了我,他们就放我离开了。折腾了一通,我还是身无分文。我带着没剩下多少的现金,凄凄惨惨的在路边摊吃了晚饭。连去网吧包夜的钱也没有,我只能继续在大街上游荡。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我是越发的六神无主。虽然我从小和我妈的关系就不算好,可再怎么说她也没让我露宿街头过。现在的我没有家,也没有钱,活的比八年前独居的自己还不如。别说等到三个月后去救靳安了,再三天没吃饭,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三个月后。

    走投无路之下,我又回到了教堂。

    下午遇到的工作人员很有善心,我想她或许会收留我一晚。可是我到了教堂,工作人员早就已经下班了。只有一个不近人情的夜班大爷,没等我说出我的“故事”,他就气哄哄的把我赶走了。

    “走开!快走开!”不管三七二十一,大爷挥舞着笤帚把我轰走了,“就是你们这些流浪汉,因为你们我多了多少工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喜欢有事儿没事儿来我窗户下面拉屎,拿我这儿当公共厕所啦?滚!快滚!别再让我看到你来!我不欢迎你!主也不欢迎你!”

    我想主不会那么小气,但人就不好说了。好吧,不是所有有信仰的人都会心怀善念的救人一命。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士是神的责任,不是守夜人的工作守则。

    虽然靳谷子给我的符咒很管用,我带上之后就感觉不到鬼魂存在了,我也还是不希望午夜十一点时在大街上晃荡,大冷的天,那个时间别说有没有鬼,就连活人都不见得有几个。我用自己仅剩的钱,到火车站买了一张站台票。在候车厅里蹲了一晚上,喝了一晚上免费热水,我“穿越”的第一天算是勉强过去了。

    呆在火车站也不是长久之计,正好赶上春运,火车站里人多的要命。哪儿哪儿都挤,厕所里都睡了人。经常有警察来回的检查身份证,我东躲西藏的就像是黑户。躲了一天,又一天没吃上饭。山穷水尽的我穷困潦倒,再无处可去,我只好去了香火铺。

    我终于算是体会到靳谷子说的意思,这真是把灵魂卖给恶魔,而且卖给恶魔还卖的很便宜,压根没有钱拿。我又臭又冷又脏又饿,估计弄成我现在这样,恶魔见了都不会要买。

    在一个晴空万里无风无雪的早上,我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香火铺门口。虽然知道现在白惠他们不认识我,可我还是像做贼一样藏了起来。

    香火铺还是那个香火铺,八年前和八年后没有任何区别。对于流浪的我来说,这简直是太好的消息。我看着店门前放着烧纸用的大铁桶,感动的痛哭流涕……被路过淘气的小男孩儿看见,他笑嘻嘻的叫喊了出来:“来呀!快来看呀!这个疯婆娘哭啦!”

    “走开!臭小鬼!”我一边哭一边说,“谁家倒霉孩子?好好的叫谁疯婆娘呢!”

    这小鬼七八岁,正是讨人嫌的时候。自己都蹭的满脸大鼻涕呢,还跑出来笑话我。我越哭他越乐,我哭的太凶,他都乐的想去放挂鞭炮:“你呀!你呀!就是你呀!你个疯婆娘,没事儿藏到人家门口哭……哦!我知道了!你和每天来的那些疯女人一样是不是?也是来追靳哥哥的!”

    靳哥哥?谁?靳安?!

    这小鬼也是住在院里的,估计他肯定是认识靳安。他要是认识靳安,肯定也认识靳安的爸爸靳谷子……忽然间,我心里涌上一个妙计。

    在小鬼跑开前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问他:“你认识香火铺的靳安吗?”

    从小鬼的眸子里看,我脸上又是泥又是泪,笑起来还挺吓人。没想到这小鬼胆子也大,他完全不怕我,只是不屑一顾的说:“哈哈,我就知道你是来追靳哥哥的,和之前来的那些女孩子一样……不过我看你可是没机会了,你长的丑,身上还臭,靳哥哥除非眼瞎了才会看上你呢!”

    “你个臭小……”

    我强压下自己的怒气,没有让自己再骂出声。费力的保持微笑,我继续哄着他说:“我不是找你靳哥哥的,我是找你靳哥哥的爸爸的。我是他爸爸的朋友,我找他有点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叫他出来?”

    “我?”小鬼一把将我甩开,“我凭什么?除非……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人小鬼大啊,人小鬼大。这小鬼长的像小鼹鼠似的,没想到鬼主意这么多。

    我是被靳谷子匆匆叫出来的,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除了随身的钱包,我连手机都没拿。钱包里全都是我的证件,那都是来自八年后的证件,这要是给了他,被旁人看到了,那可不得了。

    见我傻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小鬼重重的哼了一声:“没好处啊?没好处谁给你跑腿啊!以前追靳哥哥的那些女生,你知道她们都给我买什么吗?糖中法拉利,甜中至尊宝……没听过?切,没听过拉倒,我才不和你白费功夫呢!”

    “等等!我有好东西!大好的东西!”我不肯放他走,“你喜欢看科幻电影吗?超人知道吗?复仇者联盟?我可以把以后的更新都讲给你,你看这样如何?不然小猪佩奇?海绵宝宝?你喜欢看什么,你告诉我啊!我肯定按照故事的剧情全都讲给你听!一个字儿都不带差的!”

    “那都是小孩子看的!”小鬼用拇指一抹鼻涕,“我都看西游记,你没听过吧?”

    “……”经典果然是经典,无论什么年代的人都一样追捧,我是服气了。

    我看过的穿越不多,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每个穿越女主角穿越后生活都变的更加美好。不是当了王妃皇后,叱咤后宫浪迹江湖,就是碰到了高富帅,麻雀飞枝,一朝变凤凰。一洗之前的霉气,生活大爆炸,改头换面大革新。有几个像我这样的?穿越完还不如之前。最起码我之前还有地方可以住,现在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见我许久不说话,小鬼转身又要走。我实在是被逼急了,只好拿出了靳谷子给我的锦囊:“小鬼,你看这个怎么样?”

    听我有“好处”给他,小鬼好奇的转过头来。看我手里拿着锦囊,他很是失望的表示:“没兴趣。”

    我提起精神,充分发挥我漫画家的优势。编故事我最会了,糊弄成年少女我都可以,糊弄小孩儿肯定也没问题……拿出锦囊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煞有其事的把锦囊收好:“我可以把这个送给你。”

    “我要个破袋子做什么?”小鬼皱眉。

    话虽如此,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毕竟是个小鬼头,他摆明了很好奇。我故作高深的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衣服里装锦囊的位置:“这可不是破袋子,这是一个宝贝。”

    “宝贝?”小鬼眉头皱的更深。

    “对,宝贝。”我弯腰看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这是孙大圣留给我的宝贝,让我交给靳安的爸爸,靳谷子。只要靳谷子看了这个锦囊,他就会和你一起来找我。你把他带来找我,我会满足你一切的要求。不管是法拉利还是至尊宝,你要什么我都能买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一定不能让店里的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你靳哥哥,还有他妈妈白惠。”

    “哦!”小鬼的眉头舒展,他恍然大悟,“靳哥哥的爸爸欠你的钱吧?里面放的是借条吗?”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没想象力吗?我都把孙悟空抬出来了,他能想到的只有借条?

    好吧,他能想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肯帮我就行。我现在眼看要活不下去了,不找到靳谷子,我是寸步难行。到时候别说救不救靳安,回不回到八年后,再饿下去,我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鬼虽然混蛋,但还算是守约。听了我的话拿走了锦囊,他屁颠屁颠的跑进了香火铺。

    我蹲在这里继续藏好,紧张兮兮的望向香火铺的门口。现在的我就是望眼欲穿,我从没有如此迫不及待想见过一个人。

    等到靳谷子出来,我先管他借点钱。

    拿了钱,我要去洗澡。

    洗完澡,我要去吃饭。

    吃完饭,我要去睡觉。

    睡完觉我……

    想起还魂夜那天靳安慰我时说的,他说我还阳后的行程会很满。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被他料中了,只是一想起他我的心里就一阵的暖意和浓浓的酸楚。

    我看着香火铺的窗户,我想到靳安现在就在里面。想到活生生的靳安,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想见他,很想很想。从我活过来的那一刻,我就渴望再见到他……但是我不能。

    现在的我,本应该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儿。我不应该出现在靳安的生活里,我不应该。

    在等待小鬼的过程中,我的心情悲喜交织。差不多被这种心情煎熬了一刻钟,那个小鬼才叼着棒棒糖晃晃荡荡的出来。

    就是小鬼一个人,没有靳谷子。

    “怎么你自己?靳谷子人呢?”我心里咯噔一下,“你没看到他吗?你没把我的锦囊交给他吗?你都怎么说的?他都说什么了?你回答我啊!”

    我抓着小鬼的肩膀摇晃了两下,小鬼不满的推开我。眉头皱皱,他嘟囔着说:“疯婆子,你好烦啊!你怎么那么多的问题?你一下子都问完了,我要怎么回答你?”

    “好,我一个一个问。”我深吸口气,说,“我的锦囊呢?”

    这个小鬼像鬼灵精似的,我并不非常相信他。我最关心的就是我的锦囊,那是我生死的关键所在。

    “我给那个人了。”小鬼舔舔棒棒糖,“但是他说,现在店里人多,他不方便来见你。”

    对对对,靳谷子是特别嘱咐过,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回来的事儿……我忍不住追问:“然后呢?然后怎么办?他还说什么了?他就这样打发你出来了?我的锦囊还在他那里吗?”

    “还在他那儿。”小鬼在口袋里掏了掏,他掏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出来,“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行啦!我的任务完成啦!再见!”

    “哎哎哎!你回来!”

    无论我怎么叫,那小鬼都没再搭理我。连跳几下,他一溜烟的就跑远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靳谷子给我的黄纸……上面用红色朱砂写着一行字。

    午夜十一点,公墓十字路口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