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迅速放下茶杯，拿起老花镜，近距离仔细观察。
32根金属管刺，根根对称，鱼鳞焊层层铺垫，一气呵成，没有中途断掉的迹象，所有的细节都无可挑剔，简直堪称完美。
博士生在箱子里找到一张便签纸，上面是陈有信的留言：“赵蛇蛇，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哥的电焊技术还不错吧？祝你早日超越哥的成就。”
读完后，博士生恍然大悟，拍着额头说道：“哎呀我记错了，陈有信说大的箱子送给赵权，小的送给张院士。”
李教授伸手就是一捞，将小快递盒抢过来，亲手拆除。
小盒子里放着两块泡沫板，夹着一个金属圆球。
李教授上手掂了掂重量，立刻明白里面是空心的。
空心铁球有很多方法，比如用芯子做内核，外面全封闭浇筑铁水，留一个开孔出砂，最后把孔洞焊接封闭，打磨焊接痕迹。
很显然，他手里的这个铁球是另一种方法，用两个半球拼接，中间焊接一圈而成。
可是0.5mm的焊迹，还是从内部精准点焊，连他都没弄懂窍门在哪里。
“有没有写给张院士的卡片？”
“有一封信。”
“别打开，给我。”
李教授拿着信，抱着金属球，抓着金属刺树，急匆匆来到张院士的办公室。
“什么事？”
“您看看这个。”
李教授先把32根刺树放在桌上，张院士看到完美的鱼鳞焊，满脸的不可思议，惊愕道：“这是你们做出来的？”
“不是我们，是那个陈有信拿来的。”
“小陈他懂焊接？他怎么做到的？”
李教授摇头，不知道，然后将金属球拿出来，因为球体实在太光滑，一放上桌子就骨碌碌滚动。
张院士赶紧双手接住，一眼就认出这是半球焊接的空心球。
可这种焊接技术他也闻所未闻，只能猜测，这应该是以极细的焊针进行焊接，否则不可能焊迹这么小。
李教授说：“这是陈有信送给您的礼物，这是他的信。”
张院士连忙拆开，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张院士，谢谢您，这几天我在实验室里学习了很多知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您，就焊一个球吧，我听说了日苯人的要求，您可以让他们试试这个。陈有信。”
李教授说：“这个金属树是送给他的朋友赵权的，我不小心误开了箱子才看到。”
还真是陈有信焊出来的！
这下两人都纳闷了，碰到这种不懂的技术问题，两人心里痒的厉害，好想知道答案。
可陈有信告辞不来了，张院士想打电话去问，又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否则一个院士特意打电话向大四学生请教技术方面的问题，这事传出去太丢人啊。
张院士看着手里的空心球，再看32根管刺树，感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天才。
但是不应该啊，陈有信真的不比普通大学生强多少，之前聊天根本没打听到他有焊接这种天赋。
这时候，女助理的外线电话切进来，说神马汽车和横野精工的人又来了，很快就要到。
这种甲方真是让人头疼，天天催催催，真要命，他们恨不得在桌子下放一把刀，再催就把刀拍在桌上！
张院士咬咬牙，指着32根金属刺树说道：“你把这东西包好，等一下看情况，见机行事。”
“好的。”
李教授赶紧办，张院士趁机将圆球拿去实验室，叫人赶快做金属检测。
金属检测有很多方法，比如超声波探伤，能够看到金属内部的缺陷。
让人震惊的是，测试结果表明，这个金属球的内部非常光滑，只有中间一圈的缝隙有异样，这恰好证明了它是一条非常均匀完整的焊条，而且是从内部开始高温融化的。
这技术，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啊！
等神马汽车和横野精工的专家们赶到，张院士的团队核心正坐在办公室里严阵以待。
双方坐下后，神马汽车的叶总说道：“抱歉，这些日苯专家明天就要回国了，所以今天过来做最后一次技术讨论。”
梅川信脸上带着一丝傲色，说道：“不知道贵方对于那两个小作品有没有新的想法和问题？”
张院士下巴微抬，李教授将日苯人做的两个金属树管轻轻推过去，什么话都没说。
几个日苯人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梅川信又将金属树管退回去，说道：“这两个小东西就留下来做纪念吧，反正我们日苯国内随时都能生产，想要多少都有。”
张院士笑着点点头：“行，留下来吧，现在废铁还能卖1块钱一斤呢。”
团队成员哄笑，早就等老大说这句话了，真解气！
“废铁？”
叶总愕然，这话他该不该翻译给日苯朋友听呢？
张院士说道：“我们这两天做出来一个样品，你们看看，如果哪里不足的，麻烦你们指出来。”
李教授将32根金属树拿出来。
那么大的一个刺球，看起来确实惊人。
嘶……
梅川信等人看到这个，全都傻眼。
这个比他们的12根金属管的刺还要多三倍！
而且这东西同样也是鱼鳞焊，管子更多，更完美！
“这……”
几人迅速交换眼神，低声商量，最后一起点头。
梅川信满脸严肃地说：“我想亲眼看一看贵方是怎么用机械手臂焊接的。”
张院士笑着摇头：“抱歉，不行。”
梅川信急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张院士心里回答，但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高深莫测。
横野精工的专家们郁闷了，叶总追问了几次，李教授都拦住他：“叶总，别问具体细节，问了我们也不会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横野精工的技术并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你不要把日苯技术神话了。”
看到日苯人吃瘪，CNCRobots团队的人别提心里多爽，都在看笑话。
张院士又使了个眼色，李教授将陈有信送给他的球拿出来，手指头点在球体上，向对面滚过去。
咕嘟嘟。
梅川信接住这个球，定睛一看，顿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半球焊在一起，不仅仅焊接完美，还能保持绝对的圆弧球形，这个就很困难了。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金属都有延展性，空心的金属半球稍稍捏一下就会弧度变形，如果在变形之后再焊死，就不是完美的圆球了。
可这个球体，绝对圆弧，绝对球形。
真正完美的艺术品。
横野精工的技术专家们连忙讨论起来，拿着放大镜观看，迎着光，背着光，仔细研究了好久，每个人的心都沉下来，脸色阴郁，一副被气成内伤的模样。
一屋子人就喜欢看到他们生气，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气氛变得格外舒畅。
李教授笑呵呵地开口问道：“各位横野精工的专家，你们的机械手臂能做出来这个球吗？”
梅川信老脸一红：“我想对它做金属分析，我觉得这是里面用了特殊的粘黏剂，或者其他卡扣机关。”
李教授生气了：“粘黏剂，卡扣？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还是说，你们日苯专家的眼力也就这么点，连它是怎么焊出来的都看不出来？”
梅川信赶紧道歉：“抱歉，我只是想做进一步的检查。”
“检测也不行。”
张院士笑眯眯地一口否决，接着看看手表：“我看没有讨论下去的意义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叶总，你也看到了吧，这是横野精工也做不到的技术，麻烦你转告他们，就他们那点技术，别满世界的到处得瑟了，丢人现眼。”
梅川信连忙说：“我能再看看这个球吗？”
“随便看，但不准带出实验室。”
这次轮到张院士他们昂首挺胸，先离开，留下几个日苯专家在那里争吵不休，就差哀求拜托了。
没办法，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被人秀一脸，真正搞技术的人都不会甘心的，梅川信要是不研究出来，这几天绝对睡不着觉。
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院士就立刻给马春华打电话：“老马，你知道陈有信去了哪里吗？我要和他重新谈谈。”
马春华还不知道陈有信告辞的事，听到来龙去脉，反而有点幸灾乐祸：“老张，我都说了小陈是个高手，说过无数遍，强调又强调，可你非不把他当一回事，这下好了，人跑了……”
“哎呀老马，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张院士后悔不迭，一个劲道歉：“你赶紧想办法，让他和我们实验室联系上，我们有好多问题要咨询他。”
很可惜，马春华也联系不上陈有信了。
陈有信此时此刻，正坐在飞往周山的飞机上，手机关机。
张院士和李教授得知后，面面相觑，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重重叹气，摇头惋惜。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如果他们能更加重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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