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河，哑桥上游，深夜。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涛涛的河水卷起的浪花，映射着幽蓝色的光华。
奔流不息的河面之上，十几只小船正在向着对岸努力前行；四界河的水流急得很，不时有河水溅到船的甲板上，多少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摆渡通过四界河并不是一个多么明智的举措——她可是法雷斯王国里流速最快的一条河流，尤其是东境与中境交接的这一带，雨季的时候波涛骇人，能直接把制造粗劣的木筏拍到散架；
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夫、或者说船只的质量不够过硬，渡河将会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商人如果说想要搭船过四界河，得花一笔不小的船费才行——所以哑桥才是他们的首选。
东境军并不害怕中境军搭船过河；相反，前者还比较希望后者这么做。
菲尼克斯已经命令东境沿河的百姓迁移到东境内部，中境军如果说从哑桥以外的地方渡河，完全没办法在东境得到任何的补给，而且连后勤线路也难以保障——以现有的船只数量而言，想要保证上万人的粮食供给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这么多人过河所需要的时间就足以让东境军发觉并且组织攻击的了。
达布罗威逼利诱之下，也只找到了这几条小船——船夫都是中境人，东境那边的船只和船夫都已经停止了摆渡，根本找不到。
对此，达布罗也只能辛苦多他们几次，以把足够的人带到河对岸了。
“大……大人，我快受不了了，呕……”白猿扶着船舷，身体半趴在甲板上——他已经把临行前吃的那点东西全都吐进河里了：“这……这浪也太大了吧？哑桥是怎么建在上面的……”
“在桥墩搭设的初期利用了魔法的帮助，不然在这种流速下根本就无法建筑桥梁。”达布罗依旧是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羊皮纸卷，这次他阅览的书目相当应景地换成了桥梁搭建构造的图纸——船只晃得厉害，没办法看清字迹，只能点个灯看看图纸了。
“咱们……这么搞……能行吗？”白猿对于达布罗的计划一向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这……也太疯狂了吧？”
“连我们都不愿意去相信的计划，敌人更不会愿意去相信。”达布罗说道，“只要你们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就一定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没错……咳！”白猿依旧对接下来的计划担忧得很。
“这可是和你们每个人的性命相关的。”达布罗强调了“你们”这一点。
白猿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位贵族老爷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带头冲锋，他是先想好自己的退路；上一次打个伏击他都藏在那么多人的后面，这次的行动危险得多，他肯定是要藏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不过，能让这几百人跟着他卖命，他也是有着自己的本事的。
虽然达布罗没什么人情味，却也没有贵族老爷的架子——白猿的问题多得很，他从来没厌烦过；而且，他认为让属下知道得更多一点，可以更好地给他卖命。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一点是，达布罗对部下的赏赐从来都不吝啬；
不仅他工钱给得足、不拖欠，完成任务之后还有奖赏；之前埋伏东境骑兵的那一仗是他们第一次实战，其奖赏也是最多的——达布罗把莫尔侯爵给的赏赐全都分给了民兵们。
说起之前那场胜利，达布罗从中获取的最大好处无非就是侯爵的信任了；
当他带着东境骑兵们的首级还有其他的战利品回到大营中的时候，每个人都对这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胖子刮目相看；
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干掉了那三百名骑兵？
达布罗自然并不吝啬于宣讲自己的战术，然而那些只翻看过几眼军事史的贵族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复杂的战术究竟应该如何操作。
这是自然——在东境军来袭以前，这些贵族老爷大部分都只见过自己身边的卫兵，连练兵场都很少去，自然是不懂太多的战术。
虽然莫尔侯爵对于达布罗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甚了解，但他已经清楚了一点：这个胖子虽然不能打，但他很能带别人去打。
如果说不是有这场胜利的话，达布罗这近乎疯狂的建议也不可能会被莫拉侯爵采纳，更不可能派遣一千五百名士兵听从他的调配。
在这一晚上的时间里面，足够所有人渡过四界河了；明天的作战虽然理论上来讲十拿九稳，但那些人毕竟是民兵，手段说到底有待商榷；要不是因为之前已经在伏击战中见过血，达布罗是绝对不敢让他们去执行这个任务的。
民兵的作战力说到底还是有限；等到了河对岸之后，就让一部分民兵和正规士兵交换下装束好了。
假如说第一阶段的作战失败的话，要考虑的就不是如何继续，而是如何撤退了；得提前和那些船夫打好招呼……虽然失败会导致之前积累的信任全部白费，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下去才有可能建立功勋。
“等一会儿上岸之后，白猿你一定要好好地浏览我交给你的地图。”达布罗叮嘱道，“要是成功突破之后却迷了路，没有人能够去救你们。”
“放心啦，我已经看过几十……呕——！”
“不光需要你看过、记牢，还需要你好好传递给你手下的人们，让他们也知道该往哪边去。”达布罗补充道，“时间相当有限；一旦给了望原城反应过来，整个计划都会宣告失败，而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你们，明白了吗？”
“嗯，知道啦！”白猿用力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和他们好好讲讲！”
那张地图是达布罗查找了不少资料加上实际观察之后绘制的；虽然略显粗糙，但足以让没进过桥头堡的人知道其内部的大致构造了。
十几条船一一靠岸，几百人下船之后聚集一起，准备休息一晚然后前往哑桥。
那些船只则快速向着中境岸边划去——在那里，还有一千五百名士兵等着他们呢。
明天就是“祭雨节”了……
达布罗看着皎洁的月亮。
也将是夺取桥头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