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错负轮回剑 > 《错负轮回剑》第241章 陈静野店遇高人

  倘若再回老王镖局,老王镖局要是亡了,罪过何其大!老王镖局是江南王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必定有愧于江南王家一家人。
  况且,老王镖局内有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外有两位亲王刘一腾、刘一虎,还有神机营王俭!
  陈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旋即俯身捏了一坨豆大的泥巴,连同卷曲的字条一起塞回了小竹筒内。
  白影如柳拂,信鸽展翅飞。
  泥者,离也。
  陈静只是想告诉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一时半会离不开魏地。
  独孤老太婆眼中有光,见魏军大小将士早就没有了身影,也寻不着一个大活人的踪迹,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小妹妹,倘若真有要紧之事,你先去便是了。兴建一家人客栈,咱们这一些人完全够使了。”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想来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差错。如今,这里善后也急需人手,不急,不急!”
  墨夷秋在一旁缓缓轻笑道:“当家的说的极是。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一家人客栈就是‘十山八寨’的新生。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怎么能少得了当家的!”
  独孤老太婆只是点头不语,低头又瞅了一眼手中那一条咸湿的棍子,这一次真把它当棍子丢了。
  如今,被抛弃的战马和器械也是一笔横财,墨夷秋早有了打算。
  战马留在一家人客栈,可供来往客人做脚力之用;丢弃的兵器藏在暗处也可备不时之需。
  三日之后,更有远近乡民们的热心帮忙,在“十山八寨”外这一块坑坑洼洼的空地里多了无数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乱坟。
  但是,整整三天时间里也没见到慕容川东与独孤信的身影。
  对一家人客栈的兴建,陈静一时也插不上手。毕竟,墨夷秋把人力、物力、财力周全有方。琐碎之事尽在独孤老太婆手中掌握。
  陈静放心不下慕容川东,旋即策马往十里之外村落寻觅而去。
  九尺驿道路转闪现了一路衣裳破烂的哀怨老少乡民,如今“十山八寨”没有了,只有沦落为流民。
  “哎,魏国北边地界也太不安全了,真没法让人安生好活,冯太后真不知咱们这一些人的死活啊!”
  “哪咕叻,柔然之旁有敕勒,敕勒之东更有高句丽。咱们,还是留一条残命去孟婆江南之地吧!”
  “自古天下兴亡,苦的都是咱们这一些无权、无势,又无一技之长的、老实巴交的乡民!”
  “做老实人,这都有错吗?这一个世道,难道就不给老实人一条活路了吗?老实人究竟招惹谁咯?”
  “佛说:大慈大悲;道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儒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结果呢?可结果呢?……”
  “马拉个巴子的,这个世道就是不让老实人好活的世道。上有白莲社弟子,下有五石散兑酒,还怎么活?累成狗、活得不如老黄牛!”
  “狗虽然累,还有主人吃剩了肉有嗟来的骨头;老黄牛虽然苦,但水草随处可见饿不着肚子。哎,人不如畜,畜比人好!这样的世道投胎转世,还不如轮回畜生道。”
  “十年以前,还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如今,再也没有人与咱们这一些弱小的老实人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一个又一个乡民阴沉的脸色,极其有愧。幽嫣谷墨家之名十年前被郁久闾阿史那误杀,十年后必当以一己之力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不然,上对不住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中对不住幽嫣谷墨家历代弟子;下对不住孟婆江南北万民。
  幽嫣谷墨家不亡“天志”不灭。
  陈静一闪白影疾行,路转山丘之际又瞅见一处开阔之地。
  三个锦帽貂裘”黄金八部“的公子哥模样的人,一边摇了折扇,一边又财大气粗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巴子的,方才要不是老子机灵,又被独孤信那货揍了一顿!看他们还能牛劲几天!待他们这一阵牛劲过去,看老子如何收拾了他们,必定会打得连他娘都不认他的样子!”
  “秋后算账,可是老子这一些年来的拿手好戏。那些不读书的乡民贱骨头说什么来着?诶,站得高摔得疼?还是高兴过头了是丧事?”
  “诶,管他们的!咱们闲时就读咱们的圣贤书,要动手无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现在不动他们,是有所不为;动他们的时候,就是有所为咯!圣人之言融会贯通,怎么说怎么都有道理,拉基阿路啊!”
  “……”
  陈静闻言一时无语至极,看来独孤信和慕容川东确实就在这附近不假,旋即策马缓行之际,在驿道路边寻了一处简易野店歇脚。
  野店就只有一个四面通光的大竹蓬,升几绺青烟,八张陈旧的三尺桌台,却没有一个路人在桌。
  野店里就只有一个老头,看样子也不像是坏人。毕竟一身衣裳破旧更似方才路过的乡民,那一定就是魏国最底层做买卖的人了。
  老头一脸慈祥,头发垂肩几绺虽然凌乱但也精神矍铄。虽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这样慈祥的面庞入眼,心中确实温温如泉流。
  看这样一副凄凉的光景,野店这一个老头的日子必定也苦,虽然比方才路过的乡民好那么一点点,但是比乡民确实也没好多少。
  救人之危,解人之难。
  陈静抬望眼之间,突然骤起一绺恻隐之心,既然是来野店歇脚,总不至于让老头白忙活一场。
  “老伯,老伯,来一壶白开水!有吃的吗?随便来一点吧!”
  陈静斜身下马,越女剑横放桌台对角处,轻轻取下面纱斗笠放在了另一边已经破损的条凳上。
  老头见来了客人,面有喜色,旋即半弓了身子一边提着一壶悠扬气息的陈旧茶壶过来。
  “姑娘,姑娘,我说姑娘呀!老头子我这已经没有吃的了!真的没有吃的了,已经断粮好些天了。能喝的,也只有这一些凉白水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也过不下去了。今天,姑娘算是这一个店的最后一个客人吧!待姑娘走后,老头子我也该走了!”
  “……”
  老头缓缓步了过来,立在陈静桌前,一边放下一个陈旧而又有一丝破损纹路的茶盏,“呼啦呼啦”满上一盏凉白水,轻声说道:“姑娘,姑娘,凉白水虽然解渴,但是如果没有吃的,早晚会饿死人的呀!”
  “姑娘,想必你也看见路上的那一些乡民了吧?这一些人忍受不住家人‘吃土’的日子,背井离乡了。”
  “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狗可以睁眼吃污秽之物,可是生而为人,确实不耻也下不了嘴啊!”
  “哎,姑娘,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
  陈静突然回想“十山八寨”死去的乡民,还有方才一路南逃的无数乡民,看老头这一副失态的表情,又生了许多怜悯之心。
  “老伯,你这一爿野店,只卖凉白水,又没有吃的,那里有买卖可挣,没有买卖你又怎么活?”
  “老伯,倘若不做买卖了,难道也似路上的乡民去做流民,同他们背井离乡去孟婆江南?”
  “……”
  老头一边在简易的柜台前埋头收拾了一会,好似耳背,埋头鼓捣了一阵子,又缓缓说道:“姑娘,听佛家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今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如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残灯枯卷漫青灯!”
  “有道是:苟活在生之日,生不如死,那就是‘生即是死’;隐姓埋名不着俗世尘埃,宛如从世上陨命,那就是‘死即是生’!”
  “姑娘,心善之人终会悟得:佛法无边啊!如今,冯太后心中只有道家无为。早年还打压魏国一切佛门弟子,心中有佛者全部驱逐!”
  “我佛慈悲,冯太后心中无佛,自然佛不入她心。故而,这一些年来与白莲社社长杨恩‘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走得很近!”
  “心善而生正义之心,心不善而出恶心,佛者普度众生,正是以正义之心为念。魏国,已经没有了正义之心,老头子我也该去了!”
  “……”
  陈静缓缓轻咽了一口凉白水,凉凉而又悠远的味道,确实能口中生津,口渴之感全无。
  只是,陈静突然又对这一个老头又生出了许些敬佩之感,谈吐不俗必定也非等闲之辈。
  不过,这一个老头说的也全是大实话,倘若人人都没有吃的,谁又愿意留下来泪流满面“吃土”?
  这不正是宇文武式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吗?生而为人,好不容易来世间走一回,虽然生的尽头是死,这就是“生即是死”;如果心死之后而苟活,莫非这才是“死即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