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江湖点将录 > 《江湖点将录》第615章 帝王之心

  魏大傻说完了。
  年轻皇帝陷入沉默,手里不停把玩着酒杯。
  文梧言悄悄抬眼看向年轻皇帝,他年纪轻轻,但气质毕竟高贵,面目一副不可揣度之相。
  自古以来,帝王心都是最难猜测的。
  文梧言发觉自己低估了当今圣上,好在,魏大傻这次的矛头指向的是裴大人。
  裴大人一直在哭嚎。
  风骁骑在暗处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暗想:我对这人间的丑恶,想的还是太轻了,没想到江淮二州的水患,竟然是如此真相!
  年轻皇帝开口却笑了,他没有看向众大臣,而是看向手中的酒杯,杯中之酒。
  “好啊,好啊,朕早就说过,这杯中酒,是好东西,就说你魏大傻吧,没有这杯中酒的催发,你都不敢说这番话,是不是?”
  魏大傻点点头,说道:“陛下圣明,没有这酒,我可不敢说这事,毕竟,人家裴大人背景深厚。”
  年轻皇帝冷眼一瞧文梧言,问道:“裴大人背景深厚,他什么背景?你们这些大臣,哪个人的背景不是朕?”
  文梧言立马说道:“不错,陛下所言圣明,我们所有大臣,只有一个背景,那就是天子陛下。”
  年轻皇帝点点头,说道:“不错,文丞相说的对,裴大人的背景,也是朕,只不过朕实在不明白啊。”
  魏大傻疑惑道:“陛下不明白啥?魏大傻都告诉陛下。”
  “裴大人,你是用着朕的背景,去做这些事吗?你不知道,做了这些事,朕会受到你的牵连吗?”
  裴大人面色铁青,只是一味哭诉,说道:“陛下圣明,魏大傻都是造谣诽谤啊,微臣愿意接受任何调查。如果所言属实,微臣愿意以死谢罪,如果魏大人所言诽谤,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个清白啊。”
  年轻皇帝倒了一杯酒,这杯酒倒得很慢,酒水落在酒杯的声音,绵长不绝。
  “文丞相,你看怎么处置此事?”酒杯打满,年轻皇帝一饮而尽,然后问文梧言。
  文梧言继续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江淮二州,老臣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这几个月以来,江淮二州的水文地理图貌,无一不在老臣的脑中,据我所知,如果说是人为造成这场滔天水患,那意味着必须同时把江淮二州的所有大坝全部人为挖开,才有这个可能啊。”
  风骁骑心中算是想明白了:文梧言果然老奸巨猾,他不声不响,就是在为礼部尚书裴大人做辩护,然而,做辩护的同时,他又避开事情的关键和锋芒,直指一些客观的因素。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政客嘴脸!
  “继续说下去。”年轻皇帝又倒了一杯酒。
  “其实此事要查清楚,也很简单,明天就可以发一道谕旨,让茹丞相派人带着军队,封锁所有江淮二州的大堤,然后查询有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如果有,再继续往上追踪便是。”
  风骁骑心中暗想:这种痕迹,怕是被大水早就冲没了吧,文梧言怎么能说出如此根本不可行的办法呢?
  年轻皇帝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所有大堤大坝,是该查查了。对了,江淮二州负责修理河道的总督,现在是谁啊?”
  文梧言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另一个大臣。
  礼部尚书李大人明白文梧言丞相的意思,当即说道:“启禀圣上,江淮二州,水文复杂,所以一共设置了两个总督,一个总督是何应天大人,他已经在这场水患当中,被暴民们所杀,另一位总督,则是魏大人的侄子……”
  李大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然而,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众大臣觉得其中有鬼。
  谁能想到,河道总督竟然和魏大傻沾亲带故。
  文梧言短短几句后,没有为裴大人做任何辩解,却把所有的锅推到了魏大傻和他侄子身上,这种手腕技巧,风骁骑在一旁看的真是无比佩服。
  风骁骑暗想:这种勾心斗角太多,却不为老百姓做些实事,有什么鸟用?
  魏大傻反而愣住了,他没想到文梧言的反击,如此犀利,看来文梧言对魏大傻的一切背景全部已经调查清楚,默默蓄力。
  魏大傻反应也很快,快的就像没有醉酒的样子,他立即伏倒在地,说道:“淮州河道总督,正是微臣的侄子魏铭,祈请陛下派人督查,如果魏铭胆敢枉法,微臣愿意受到累族之责。”
  年轻皇帝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啊,总是在狗咬狗,可是,谁嘴上没有一嘴毛呢?你们可知为什么嘴上会有一嘴毛?”
  他的眼神渐渐清澈起来。
  文梧言硬着头皮,说道:“老臣不知道为什么嘴上会有一嘴毛,还请陛下明示。”
  众位大臣也纷纷喊起来:“请陛下明示。”
  得,年轻皇帝的一句话,就把所有大臣说成了狗。
  众大臣还不得自认为狗。
  年轻皇帝大笑道:“你们是没有见过狗咬狗吧?每个人的屁股都不干净,所以,当然是一嘴毛喽?哈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啊?”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却不得跟着呵呵直笑:“陛下真会开玩笑,哈哈……”,“陛下所言甚是,我见过狗咬狗,真的是两只狗一嘴毛哎……”
  忽然间,年轻皇帝一举酒杯,说道:“你们当狗,互相咬来咬去,难道朕也跟着你们当狗,咬来咬去的吗?”
  众大臣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停止喧闹,伏倒在地上。
  年轻皇帝见到场面重新肃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朕当然不能也当狗,所以,你们互相咬没关系,别在朕的面前咬。两只狗打架,拉开它们,让他们远一些就行了。”
  他冲着旁边的太监说道:“吕功功,你代朕拟旨吧,魏铭别在那里做河道总督了,换个地方,就放到遮天岭那边,负责监视魔教的一举一动。”
  魏大傻刚想辩白几句,抬眼看到年轻皇帝的威严,吓得不敢张嘴说话了。
  “至于裴大人,你在礼部做了十多年了吧?”
  裴大人额头直冒冷汗,说道:“老臣不才,忝居礼部的确有十多年了。”
  “你老也该换换地方了,这样吧,你去接替魏铭,当淮州的河道总督,朕只要求你一件事,所有大堤大坝,全部修葺好,而且,未来五年内,淮州再有任何堤坝捣毁之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朕一律按人祸,由你来负责。”
  裴大人呜呜直哭。
  可风骁骑心里却暗赞:这个年轻皇帝看上去是一个酒鬼,没想到还是有两下子的,不但贬了礼部尚书裴大人的官,而且放逐出京陵城,派到淮州。
  既然裴大人有捣毁堤坝,为己谋私的最大嫌疑,那索性让他去这个职位上,承担堤坝看护之责,当真是高明的手腕。
  裴大人叫苦不迭,可万万不敢辩白,他偷偷歪头看了一眼文梧言,希望文梧言能够出面多多美言几句,让皇帝收回成名。
  可文梧言一言不发,一脸平淡。
  裴大人心里直犯嘀咕:往日聚会酒宴,皇上从来不说正经事,怎么今天皇上忽然理事了?
  其实,他所想的问题,和文梧言想的一致。
  文梧言不是不想保住自己的心腹裴大人,然而,他深知今晚皇帝之举动,大大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没摸清情况之前,文梧言绝不会轻易出手。
  而且,淮州河道总督虽然职位权力远不如礼部尚书,但毕竟是在一线,有些手脚反而更加容易做,并不完全是坏事。
  倒是魏大傻的侄子魏铭,被放到了遮天岭附近,那里才真的是生死之敌,看来,皇上已经暗中认定魏铭要为本次江淮滔天水祸负责任,而且,无形当中,已经给出了处罚。
  可一般大臣哪里看得懂帝王心思。
  文梧言心中做着紧密的盘算,正在想着如何把茹功斋牵扯到此事。
  却听皇上漫不经心说道:“茹丞相率领的茹家军,也很辛苦了,就不要去查什么堤坝了,现在水灾已经过去,堤坝修复工作,还是要由文丞相制定计划,为此负责啊。”
  文梧言连忙称是,但他却犹疑道:“陛下,江淮二州经过水灾和暴民的轮番洗刷,现在哪里还有人力物力去修缮大坝啊……”
  年轻皇帝眉头紧皱,反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以老臣看,不如让茹丞相带领茹家军,就地在江淮二州之地开辟更添,化作农丁,一边务农生产,一边修筑河堤,既能够解决粮食的问题,也能够解决役夫不足够的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年轻皇帝面上终于露出了笑脸,说道:“文丞相老成谋国,果然都是精诚良言,就这么办吧,本来茹妃昨天还对我说起,好久没有见到她的父亲茹功斋茹老了,可现在国家正是四处用人之际,这番思亲之苦,怕是朕要回去对茹妃说清楚啊。”
  裴大人尽管挨了罚,可他不放过任何一次拍马屁的机会,立即伏倒说道:“茹家一门,都是忠烈干柱,文丞相所言,茹丞相所为,乃是我们一代官员的楷模也。”
  年轻皇帝冷笑一声,说道:“那裴大人你去了淮州河道总督,可以在茹丞相手下多学学啊。”
  裴大人强颜欢笑,严肃道:“就怕微臣比较愚昧,茹丞相不肯收我这个徒弟。”
  年轻皇帝狡黠一笑,说道:“呵呵,裴大人,你变换师门有点快啊,之前你都是文丞相的门生,可今天,怎么又变成了要去茹丞相门下效力?”
  文梧言面色微微一变,大臣们的结党,看来皇上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裴大人竟然一脸正义,说道:“微臣只知道上有天子,不知有门庭师徒,不管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微臣拳拳为国效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