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刘备的日常 > 《刘备的日常》1.152 纵敌长寇
    成也机关,败也机关。
  
      收到邺城光复的六百里加急,蓟王刘备不禁一声叹息。
  
      机关术虽权重,却并非左右胜负的主因。
  
      别国如何,暂且不论。单就这片霸王的大陆而言。单凭技术优势,远不足以一统天下。
  
      想着在某个与世隔绝,不为人知的山谷、海岛,闭门造车,拼命攀升科技线。然后幻想摧枯拉朽,席卷天下。就刘备所处的这个世界而言,几乎不可能。
  
      如前所说,即便是低等文明,亦具有学习能力。便是如后世满清,如此盲目自大,闭关锁国。几场败仗吃下来,也知痛定思痛,兴起洋务运动,“师夷长处以制夷”。更何况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开明如两汉?
  
      高等文明的技术优势,会被逐渐稀释。后世日本明治维新,****。早早完成工业化革新。然而即便如此,面对军阀混战,贫困落后的民国大陆,亦无法一战而胜。究其原因,便是随着占领区不断扩大,高技术的优势,被更加广大的地域和人口,所稀释。
  
      落后一方,不断学习。先进一方,不断稀释。此消彼长。当技术的鸿沟,被逐渐填补。“早早完成民族融合,文化一统”的“大陆优势”,开始显现。
  
      举全国之力的小国,如何能经得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所以妄图凭借技术优势碾压“霸王大陆”的日不落帝国、大日本帝国,米帝,都未能成功。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早早完成民族融合,文化一统”。
  
      如果说,自两汉以后,华夏文明一路下行,直坠深渊。这其中还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话。那便是:完成了自炎黄二帝以降,万千部落,数百王国的终极融合一统。其中当然有反复,亦有新人不断加入。然此等壮举,欧洲两次世界大战,都未能完成;米帝轻装上阵,亦未能完成。米帝甚至未能将种族,融合成民族。
  
      所以。
  
      汉人,从来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个民族。
  
      只论传承,毋论血统。
  
      言归正传。
  
      坠下枢机龙首,苏越这便赶去与皇甫嵩相见。
  
      奈何双方激战正酣。便只能避入瓮城。五日后,方得以见面。此时,邺城已光复。黄巾贼众,尽数伏诛。各式机关器被团团围住。人皆困在器中,再无黄巾兵士乘夜送来吃食,如何能久持。第三日,便有人饿极出降。五日后,机关器内黄巾力士、兵卒,纷纷向汉军投降。还有不少黄巾死忠,见事不可为。遂举火与机关器一同烧为灰烬。
  
      对于投降的黄巾贼众,捕虏将军田晏和左中郎将皇甫嵩商议之后,决定暂行关押,以待朝廷批复。
  
      至于隐蔽在城内的邺城及临近州县民众,则好言安慰,移居港口难民营地,并未为难。
  
      城内一片狼藉。汉军清扫战场,搬运尸骸。尤其是许多丧命于机关器之下的同袍尸身之惨状,让兵士怒发冲冠。
  
      怒气必须宣泄。
  
      局势恶化到杀良冒功前,杀敌泄愤者已屡禁不止。
  
      常有兵丁入战俘营,挥刀砍杀。虽身受棍棒军法,却从者日众。
  
      两位主帅,整日领军法官入各营巡视,不敢有片刻松懈。
  
      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与苏越见上一面,已实属难得。
  
      宾主落座。
  
      苏越这便将心中所忧和盘托出:“城内降众,不知将军作何打断?”
  
      “我等已禀明圣听。陛下及朝廷,当有决断。”皇甫嵩答道。
  
      “邺城机关阵,虽出黄巾,却多有仿制鄙国机关术。苏越想替主公彻查一二,希望将军能许我审问之权。”
  
      “可也。”皇甫嵩叹了口气:“黄巾贼将邺城打造成机关大阵,其中之险恶,我岂能不知!若非明庭破阵,那日我等皆葬身机关之下也。”
  
      “苏越拜谢。”
  
      “不敢言谢。”皇甫嵩肃容回礼:“军情紧急,不敢耽搁。这便告辞。”
  
      “送将军。”
  
      “留步。”
  
      待皇甫嵩远去,苏越这才缓缓直身。
  
      “来人。”
  
      “在。”便有绣衣吏入内。
  
      “将我口讯,速传回国。”
  
      “喏!”
  
      皇甫嵩刚刚返回大营,便有军士来报:捕虏将军田晏有请。
  
      直入大帐。见田晏面色有异,皇甫嵩连忙询问。
  
      捕虏将军田晏冲桌案一指:“义真且看。”
  
      案上乃是一封朝廷邸报。邺城光复,六百里加紧报送车骑将军卢植。卢植又上书朝廷。陛下立开朝议。
  
      论功行赏是其一,商讨如何善后是其二。
  
      有功必赏。我朝从未亏待有功之臣。然胆敢率众谋反者,我朝亦从未姑息。
  
      朝中大臣,各持己见。
  
      右中郎将朱儁奏曰:“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
  
      朱儁意义是说,乱世需用重典。如接受黄巾投降,便会滋长他们造反的意念。生成一种:有利则战,不利则降的错误想法,放纵敌人长久为寇。
  
      陛下依其议。
  
      见皇甫嵩放下邸报,田晏言道:“卢车骑遣人通报。言,陛下将不日下诏,尽诛余贼从众。”
  
      “余贼当诛,可从众又该如何界定?”皇甫嵩问道。
  
      田晏逐字逐句:“无需界定,尽数屠灭。”
  
      “这……”皇甫嵩大惊:“城内民众不下十余万……”
  
      田晏的表情已说明一切:“皇命难违,亦不可逆。不日天使将至,义真速去准备吧。”
  
      “喏。”皇甫嵩面色凝重,抱拳出帐。
  
      又过十日。
  
      洛阳使者轻车入营。当夜,汉军大营举火如昼,将安置战俘的南瓮城,及设在西北漳水港口的难民营,团团围住。
  
      见城墙排列弓弩手,瓮城内的俘虏各个面如死灰。跪地求饶者,哭声震天。
  
      谯楼之上。忽觉身后洛阳使节,目光游弋,后颈生寒。田晏暗自咬牙,重重挥手。
  
      嗡——
  
      剑如雨落,声似雷吼。
  
      战俘无从躲避,纷纷中箭惨死。
  
      浑身血崩,身中数箭而亡者,比比皆是。
  
      三轮箭罢,伏尸一地。乱箭密如荆棘。前门大开,一身重甲的汉军精锐,剑盾入城。斩杀残敌。
  
      待箭声落地,不复回响。
  
      左中郎将皇甫嵩,抽刀一指。
  
      早将难民大营团团围住的三河骑士,这便催动战马,徐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