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刘备的日常 > 《刘备的日常》1.141 曲水流觞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后退。
  
      只见,书囊徐徐升起,又悄然落下。
  
      囊内并非书简,乃裹一人。
  
      “蓟国邸,守丞刘平,见过诸君。”箱内不是旁人,正是蓟王族兄,刘平。蓟王族兄,藏身书箱,与众人见面。试问,天下还有比此更铁证乎。
  
      董卓率先回神,这便近前数步,躬身回礼:“见过守丞。”
  
      “见过守丞。”舍内众人纷纷醒悟。秩卑权重,莫过守丞。
  
      张俭笑道:“初以为,衣带诏乃出太皇。后,左中郎将引守丞赴会。与老夫密语方知,此诏,乃蓟王之意。老夫始料未及。”
  
      “诸君当知。”环顾众人,刘平吐气开声:“王上扶立三宫,本欲使何董二戚,齐心协力,共举社稷。岂料,事与愿违。前有废帝,阿阁兵乱。续有大将军何进,火烧二宫。四郭百姓,惨遭屠戮。宗亲贵胄,伤亡惨重。然事已至此,何董二戚,仍不知悔改。年前,何苗擅卖常满仓内,太学积谷百万石,斥巨资,招募四郡亡胡五千骑。何太后以平板楯蛮反为名,豪掷亿钱,令上军别部司马赵瑾,入巴蜀招募三千神兵。今已入西园。”
  
      刘平往来踱步。一步一言,一步一句。将袖场卷宗,随手递给座下人等。种种罪行,触目惊心。
  
      “董骠骑,驻军上林苑。将苑中珍奇异兽,贩卖一空。单苑中良马,便贩出三万匹。所得资财,一半送入永安宫,一半中饱私囊。诸如平乐苑、显阳苑、鸿德苑等,各处天家园囿,亦被二戚擅自宰卖,售与洛阳豪商,兴建别馆。诸如此类,举不胜举。排挤英俊,托公报私,横厉无所畏忌。”
  
      目光所及,刘平怆声言道:“蓟王尚在朝中,二人便如此行事。若有一日,蓟王归国就藩。二戚朝纲独霸。为祸之烈,可想而知。那时,必国祚难继,社稷无存矣。”
  
      袁术奋然起身:“愿为王上效死力!”
  
      “我等,愿效死力!”于情于理于法,皆出师有名。更何况,坐实乃蓟王之意。究竟,蓟王只清君侧,扶党人主政。还是欲取而代之,登临帝位。皆在蓟王一念之间!
  
      我等,只需绑上蓟王战车。此役之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富贵险中求。
  
      见人心可用。刘平独走到豫州牧孙坚座前,长揖及地:“王上知将军乃出董重幕府,有知遇之恩。然为天下计,请孙豫州,大局为重。”
  
      孙坚徐徐起身,肃容抱拳。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然其中深意,不言自明。蓟王与董董骠骑,公义与私交,孰轻孰重。孙文台,心知肚明。一言蔽之,大义灭亲。
  
      刘平再拜转身,依次与众人见礼。此举之意,乃代主托付。
  
      待轮到自己时,曹操忽悄声发问:“敢问守丞,此举出乃蓟王之意,还是贾丞之意。”曹操至今不敢相信,此谋乃出蓟王。更像是贾诩,越俎代庖。为蓟王铲除异己,扶蓟王登临帝位。
  
      话说,二戚种种罪行,蓟王焉能尽知。唯有执掌尚书台之贾文和,能笔笔记录,罗列在案。心念至此。曹操,故有此问。
  
      刘平眼中精光一闪,然色不变:“疏不间亲,卑不谋尊。下臣轻身至此,曹兖州何必多此一问。”
  
      曹操张了张嘴,却终是无言以对:“操,敢不从命。”
  
      “告辞。”
  
      “不送。”
  
      刘平自投书箱,被党人合力抬出。
  
      张俭言道:“上巳当日,如何行事。烦请诸君,与老夫细细斟酌。”
  
      后汉书礼仪上:“是月上巳,官民皆絜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病,为大絜。”郑玄注曰:“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衅浴谓以香薰草药沐浴。”
  
      光武中兴时。有名士杜笃,曾作祓褉赋:“王侯公主,暨乎富商,用事伊雒,帷幔玄黄。于是旨酒嘉肴,方丈盈前。浮枣绛水,酹酒醲川。若乃窈窕淑女,美媵艳姝,戴翡翠,珥眀珠,曳离袿,立水涯。微风掩壒埃,纤榖低徊,兰苏肹,感动情魂。若乃隐逸未用,鸿生俊儒,冠高冕,曳长裾,坐沙渚,谈诗书,咏伊吕,歌唐虞。”
  
      寻常百姓,结伴“东流水上”。意指,向东流之水北岸。
  
      而王侯公主,则必择伊雒二水,用玄黄色帷幔,圈建行营。御赐美酒佳肴,摆满一丈见方。窈窕淑女,美媵艳姝,高谈阔论,名士风流。
  
      如何行事,方能万无一失。众人各抒己见,一时争论不休。
  
      曹操力排众议:“何不行曲水流觞。”
  
      “哦?”张俭心中一动。
  
      话说。晋永和九年353年,暮春之初上巳日,王羲之与谢安、王彬等四十二位名士在会稽山阴之兰亭,祓禊集会,并将聚会诗词汇为兰亭集,王羲之与孙绰分别作序,闻名天下之兰亭集序就此诞生。
  
      王羲之在序中,提及“修禊事”与“曲水流觞”。文人雅士,列坐于弯曲回旋之溪水边,将盛酒之觞,置于流水,任其顺流漂下,经停谁人面前,谁即取饮,并赋诗一首,否则罚酒三觞,再传后续。四十二名士,饮酒作诗,放浪形骸,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从此,“曲水流觞”之雅趣,遂传于后世,为文人雅士所深爱。
  
      觞,系古时盛酒器具,即时下耳杯。通常为木制,小而体轻,底部有托,可浮于水中。也有陶制,两边有耳,又称“羽觞”,因其比木杯沉重,流觞时需置于荷叶上,助其浮水而行。
  
      曲水流觞,古而有之。古逸诗云:“羽觞随波泛”。汉亦有“引流引觞,递成曲水”之说。
  
      至于流觞起源,众说纷纭。
  
      据说,最早可追溯到西周初年。据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载:“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
  
      “可行。”袁绍欣然点头。
  
      “何董二戚,材朽学浅。如何肯自揭其短。赴曲水流觞之会。”便有山阳太守袁遗言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曹操答曰:“党魁置此盛会,二戚焉能缺席。”言下之意,为正向拉动党人,二戚即便硬着头皮,附庸风雅,无病呻吟,亦会亲临。
  
      “如此,老夫便与诸君,羽觞随波。”张俭言而有信,名士自风流。
  
      林虑山,正阳亭,草庐。
  
      二老匆匆而来:“党魁回书在此。”
  
      甯姐姐打开细观,不由疑窦丛生。
  
      “小弟素来清白。何时竟生出,此等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