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消失的白泽 > 《消失的白泽》第八十三章 血役之城

  夜色渐深,山风送爽,只不过这舒爽的山风中混杂着阵阵血腥味,让人有些不爽。
  山庙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姿势的尸体。
  壮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血污,看着地上被砸破的大釜和满地的火锅汤菜,觉得实在可惜,遗憾地摇了摇头。
  愤怒会让人的战斗力瞬间爆棚,这话一点儿没错。原本正在兴头上的火锅宴被搅黄了,壮子别提多愤怒了,这种愤怒转化成的战斗力更是可怕。
  当壮子大吼着撕裂第一个人的身体后,其余的那些歹人就吓得不敢动弹了,卓展、段飞出手的时候都没有使出巫力,三人就速战速决将这十几个毛贼给解决了。
  只不过这杀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若非危及到性命,他们实在不愿这么做。
  此时每个人的心情都低落又凹糟,之前吃火锅时那高昂的兴致早已烟消云散了。
  段飞走到水桶边,舀了瓢水,仔细清理着双手和指甲缝,生怕洗不干净。
  卓展走到那个看起来像头目的人身边,将尸体翻了过来,从那人衣襟中掏出一沓兽皮,低声道:“没错了,是揭了冷凌国悬赏榜的暴徒,还别说,这画的还挺像。”
  赤妘见气氛低迷,边凑过过去,故意调侃道:“卓展哥哥,我觉得这画把你的下巴画的太宽了,实际上很窄的。”
  赤妘说着便捏了捏卓展的下巴,淘气地笑了。
  “呵,你就是想捏捏卓展的下巴吧。”壮子快人快语,从来不顾虑说话的后果。
  “死壮子,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人家心思纯洁的很,谁像你那么污秽,讨打!”
  赤妘说完就抄起地上的一只水瓢,朝壮子仍了过去。
  壮子一个闪身,仓皇躲过了赤妘的水瓢攻击,见她又抄起了石凳,慌忙服软道:“哎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错了错了!”
  “冷凌国这个什么悬赏榜可真够麻烦的,这群臭蟑螂比易龙那帮人还要烦人。你们看看这满地的尸体,我可是睡不着觉。卓展,咱们今天晚上怎么打算的啊?”段飞愁眉苦脸问道。
  “我也是……”段越紧贴在在庙门边上站着,小声附和道。
  “都这么晚了,现在再下山找住的地方也来不及了。我看庙里面有张破草席,咱们几个辛苦点,把尸体归置归置,用那个草席抬着先扔到后山去。再把这火锅汤收拾收拾,今天晚上还是在这对付一宿吧。”
  说话间,卓展便已起身走进庙中,拖出那张满是灰尘的草席。
  “妈呀,那我这手岂不是白洗了。”
  段飞看着自己已经清理的很干净的手指甲,咧了咧嘴。
  “就你讲究,完事再洗吧,到时候壮爷我给你打水。走吧,早干完早休息。”壮子催促道。
  几人按照卓展说的,将尸体一一抬上了草席。
  但这帮歹人的尸体着实有点多,草席兜着太沉,只得分两批抬去了后山,连赤妘和江雪言都过来帮忙了。
  段越趁着这个档口把庙内的脏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一行人挤在庙内,和衣而眠,一宿倒也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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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只赶了半日的路程,众人便到了尧光山封府的所在地,苗城。
  因为赤薇事先给他们吃了预防药,众人这次进城谨慎的很,并没有拿出赤枢给的官牒,只是化装成临时路过的外邦商贩,在城门守卫处做了入城备案。
  这苗城建筑恢弘大气,街市繁华得很,却也是守备森严,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队队巡城的精甲兵士走过去。
  这种繁华又森严的感觉与冷凌国很是相似,但却有着实质性的不同。
  最明显的就是,这个城里似乎看不到什么普通老百姓,要么是锦缎华服的商贾、官宦、军人,要么是成群干活的奴隶,偶尔有几个看着像是普通百姓的人,一细打听竟都是过路的外地人。
  令卓展震惊的是,这里的奴役程度实在超乎人的想象。奴隶不仅数量众多,而且无论是人还是兽人,都干着繁重的体力活。
  为了防止奴隶逃跑,奴隶和奴隶之间还用绳子栓成了一串。绳子绕着脖子,绕着双脚,只要这其中有一个人倒下,便会连累一串的奴隶相互拉扯着摔倒,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拖累了干活进度,主事的雇主便会挥鞭重重抽打这群奴隶,不管是谁的责任。
  所以奴隶们无论走路还是干活都异常的小心,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了大家。
  但这些人被绳子绕着的脖子、脚腕处还是能看到层层的血痕和结痂。有的奴隶的伤口已经溃烂了,脓水混着血水将绕绳浸得发黑发臭,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苗城里的奴隶买卖也是十分盛行,一路上随处可见搭台卖奴隶的圈场。
  这里的奴隶分三等。
  一等奴隶为貌美的年轻女性,多是被买主买来养在内室做通房丫头的。说的好听叫通房丫头,实际上就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兴奴。这类优质奴隶资源稀少,价格也是最高的,一旦出货,便会立马成为抢手货。
  二等奴隶就是庖屋、宅院用的工奴,这类奴隶都被称为“好命奴”。因为干的活并不十分繁重,不至于要命。只要打理好主家的日常生活起居,不犯大错,便可平安度日。但一旦惹怒了主家,被杀头、分尸的也是常有的。
  三等奴隶就是他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用绳子链起来干繁重体力活的贱奴。这也是数量最多、命运最惨的一群奴隶,命贱得不能再贱,干活累死的都是幸运的。一不小心惹恼了雇主,被活活打死、生人着喂兽的不计其数。
  卓展他们路过一个贩奴圈场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停下来看看。
  可刚挤开围观的人群,就见到一身材高大的黄髯大汉撩开了一个捆在木柱上的一等年轻女奴的裙子。
  那大汉一把捏住了女奴白花花的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看这货色,看这腿,多白,掐起来手都滑得很。”
  那女奴闭紧了眼睛,屈辱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那大汉似乎还觉得不够刺激,又拉起裙子的后摆卷在手里,让女奴的下体完全展露了出来,并一把搂过女奴的腰转了过来,肮脏的大手把女奴的屁股拍的啪啪直响。
  “再瞧瞧这屁股,又肥又翘,难得的好货。刚从英水那边进来的新货,转手都能翻一番。”
  那女子的脸此时已接近扭曲,下嘴唇被生生咬出了血。
  那大汉放开了女奴,又扯过了旁边一个老妇:“这个是她妈,母女俩一起卖,两个赤贝。小的收房,老的送庖屋,多划算。当然有特殊癖好的,这老的的姿色也不错,母女俩一起上更带劲!”
  黄髯大汉说着便朝掌心吐了一口吐沫抹到了老妇的脸上,哈哈大笑起来。
  卓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段飞则愤怒地攥起了拳头,段越把头埋在段飞怀里不忍看,壮子目瞪口呆地满脸通红。
  来自现世的几个少年都被眼前这幅情景惊呆了,就连来过这边几次的江雪言都无奈地把头扭了过去。
  “走吧,”赤妘一手拉着卓展的胳膊,一手扯住段飞的衣袖往外拽,低声说道:“旧派三山就是这样的,今天就算你们把圈场砸了,也无济于事。我父王都管不了,更何况咱们几个。”
  几个人只能低着头,憋着一肚子火穿过人群,回到了主路,愁眉不展地继续前行着。
  “卓展哥哥,咱们现在怎么办,你说江老的那个开图石会在封主猾奇罡那里吗?”赤妘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会。能把封地糟蹋成这副模样的封主,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我想江老绝对不会跟这样的人攀交的。”卓展冷着脸说道。
  “我倒是觉得段飞之前说的有些道理,也许江老是在这边的大人物中结识了善友,将石刻托付于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找,这么多商贾富户、官宦军属,挨家找过去无异于大海捞针。”段飞对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
  “先找家大点的驿馆住下,再慢慢打听。”卓展说着指了指前面一家看起来十分繁华的三层排楼的驿馆。
  几人相继进入了驿馆,环视着这个人声鼎沸、富丽堂皇的客栈。
  一进入正堂,笑容可掬的小二便谦卑地迎了上来:“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我们六个人,帮我们安排两个三人间的客房。再安排一桌馔食,现在就吃。”卓展说道。
  “好嘞,几位这边来,这个位置不错,正好在窗边,采光好。”
  小二弓着身,将众人引到靠窗近门的一方大杉木桌旁。
  “你家都有什么特色菜,给推荐推荐。”壮子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点菜。
  “客官,咱们家的酒席都是给搭配好了的,一桌一席这么上,有金木水火土五种规格。你们六个人,点一份最豪华的金餐可好?”小二眉开眼笑地搓着手。
  “就这个了,抓紧上菜啊!”壮子一拍桌子,当即定下了。
  “喂,这金餐可是最豪华的,咱们几个能吃完吗?”段飞敲了敲桌子,提醒着壮子。
  “怎么吃不完,别忘了有我和赤妘这两个超级战斗力呢。小二哥,别管他,去上菜。”壮子挥着手,催促着小二赶紧走。
  “别总把我跟你归到一类,我只是爱吃点心好吧?”赤妘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就在赤妘和壮子拌嘴的时候,外面十几个奴隶拉着一大车石料缓慢而艰难地走了过来。
  车轼上坐着一名手持皮鞭的掌事,骂骂咧咧地催促着奴隶们快点儿。
  粗大的麻绳在奴隶们的后背和肩膀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满是污泥的脚趾已经戳破了脆弱的草鞋裸露在外面,绕在脖子和脚腕上的绳子随着奴隶们的号子有规律地摆动着。
  突然,队伍中间一个脸色苍白的老人像沙袋一样重重摔倒在地上,连带着跟他一排的奴隶都被扯着摔倒了。
  老人后面的少年慌忙爬起来抱住老人,着急地大喊着:“爷爷,爷爷”。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被自己扯倒的奴隶们,颤抖着干裂的嘴唇嘶哑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突发的状况瞬间点燃了坐在车轼上的掌事。只见那掌事火冒三丈地跳下木车,使劲拿鞭子抽打着老人和护在他上面的少年:“快起来,快起来!耽误了给将军送货,你们都得死。”
  一个随行的护卫小厮走了过来,蹲下身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老人的腕脉,抬起头对掌事的说:“安爷,这老头儿怕是不行了。”
  那掌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下去吧。”说着便走到车旁,从车底的皮袋子里抽出一口刀,快步走向老人。
  只见他先是一脚踢开了抱着老人的少年,又拉起老人的头发,朝着老人黝黑苍老的脖子就是利落的一刀。
  老人的头颅在少年“不要”的惊呼声中滚落在地,砍得齐刷刷的颅腔陡然喷溅出大量的鲜血,将扑上去的少年的衣裤染红了一大片。
  “这个老不休,这一路上摔倒多少回了,就是因为他才耽误了咱们行程。回去又要被骂了,早砍了好了。”
  那掌事从腰间掏出一块兽皮,细致地擦起了手中的刀。
  而那随行小厮则小跑过来解下还绕在老人脖子和脚上的绳套,并将老人的头拾了回来,连同身体一起装进一条破麻布袋,仍在了石料车上。
  “我说你就是不嫌麻烦,那脚上的绳子还解什么解呀,把脚剁了不就拿下来了,耽误事。快走了,一会儿路过净尸池把尸体送过去,这一天,真是晦气。”
  掌事扭头淬了一口,将刀再次插进了车底的皮袋,起身跳上车轼,翘起了二郎腿。
  奴隶们再次喊起了号子,沉重的车轮隆隆向前。
  那浑身血污的少年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那滩鲜血,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弓背拉起绳子,继续前行。
  奴隶们的草鞋踩过老人的血迹,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血脚印。
  这出几乎在苗城每天都上演的一幕,正正映入了窗边的几个少年眼中。他们也终于明白来时路上那随处可见的一片片黑色的脏污是什么了,原来就是干涸风化了的人血。
  段飞一拳打在桌子上,愤怒地喘着粗气。
  而段越早已不能呼吸,瑟瑟窝在江雪言的肩头,不敢睁眼睛。
  赤妘浑身不自在,满脸的歉疚。似乎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父亲的地界上,就是她的责任一样。
  她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声若蚊蝇地说道:“没办法的,尧光山就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
  卓展也明白这个道理,这种无力感要比在冷凌国的时候甚得多。但心中的震撼岂是三言两语就抹平的,卓展长长叹了一口气,埋头揪起自己的头发。
  赤妘看着卓展的样子心中更是愧疚,她这个堂堂南山三公主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若此时地上有个洞,她真想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