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江湖有人屠 > 《江湖有人屠》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染水红

  “当然!”凌御风很自然地点头。“御风一路行来,所行皆是些无愧天下的事。”
  “真就无愧?”赵雍冷笑。“暂且不说公子那惨死西湖湖心岛的至交好友,便是这躺在地上的许多人,应也罪不至死吧。”
  凌御风双手微举,无奈道:“天下既已打定主意要诬我,此时纵说太多,应也不过白费口舌。而且,”手指那些横躺于地的尸体。“他们本就是来杀我的,正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来时,家主就未提醒过什么?御风从就不是那种大迂大腐之辈,自也不会站着任人施为。”
  “所以他们都该死?”
  “他们若不死,死的或就变成了我。”
  “那公子又可曾想过,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想让公子死?”
  “不!”凌御风摇头。“想要我死的人并没那么多,或许不过三五个而已。比如家主你,也比如谢初宇。所以真正算来,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而是他们最最信任的家主。”
  “公子以为撇得清?”
  “纠正一下,”凌御风竖起了手指。“这不是撇,而是在称述事实。当然,事实通常都很少有人听,但我必须说,至于结果,那就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掌控的了。”
  “柏子尖后,公子可真是潇洒得让人羡慕啊。”赵雍双手握剑,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寒光迸射。
  “没办法啊,”凌御风耸肩。“大家都想抓到我,可我又不想这么容易被大家抓住。家主或是想象不到,如此强烈之压力下,御风若不做些潇洒态,恐就得每日活在惊惧恐怖之中。虽说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说法,但对御风而言,惊惧恐怖地活着,实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些。更何况我这一路的所言所行,均在揭破这个江湖的无耻和虚伪。家主是觉这样的揭露不应该,还是想刻意袒护自家子弟?”
  “袒护自是不会,但赵家子弟,自该由我赵家家规处置,公子那手,恐是伸得太长了些。”
  “赵家真会处置?”凌御风笑容变得冷厉了许多。“若是赵家真会处置,又岂能容赵成城在这开封城中为非作歹数年之久?是家主消息太过闭塞还是因为家主在刻意听而不闻?这数年时间,赵三少爷威逼利诱了多少良家妇女又拆散了多少个本该幸福的家庭。家主可是要我一一细数?”话音一顿,凌御风又接着道,“先前时候,我不过想提醒家主一句,好让家主自行处置,不成想家主竟是对我的好意动了杀心。家主是觉我做得不对,还是有其他别样的想法?”
  “难道公子就不曾想过这一句大吼对赵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除了家主不得不追究那个败坏赵家门风的亲属子弟外,御风实不知还意味着什么。”
  “百年的赵家名声,皆已毁在了公子手里……”
  “不,”凌御风摇头打断。“你赵家的百年名声,是毁在你这个赵家家主的手里。当然,”无所谓一笑。“家主若想寻个替罪羊,御风确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反正我身上背的东西也已足够多了,再多个赵家,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公子可知这种光棍行为的后果?”
  “家主睿智,或是预想到了许多事,但有一件,是家主无论如何也预想不到的。”
  “哪一件?”
  凌御风笑着。“也就是我这种光棍行为的后果。”
  “公子似是很自信。”
  “当然!”凌御风点头。“否则又怎可能活到现在。”
  “赵某还有一事不明,望公子能不吝赐教?”
  赵雍阴沉着脸,那个白衣男子的作为,实是没有一点让他喜欢的地方。但他还是要问,不管为的是现在,还是将来。
  “只有一事?”凌御风微眯着眼。“看来家主真非一般的睿智呢。家主尽管言来,御风能解处,自当全力以赴。”
  “我只问公子,何以要来找赵家?”
  “家主觉得我是刻意来寻赵家麻烦的?”
  “公子既已答应,想来不会胡诌乱语。”
  “家主真是想错了。御风不过逃命至此,恰又闻赵三少爷的桩桩奇事逸闻,方才忍不住想插两嘴……”
  “公子!”赵雍冷眼想看。
  “好吧。”凌御风耸肩。“家主应也知我平日住在开封城外,虽在城外,城中大小事物却都知晓不少。所以赵三少爷,一直是我深恶痛绝想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不过先前惫懒,赵三少爷不曾沾染我,我也没那兴趣去沾染赵三少爷。”
  “莫不是公子也喜欢上了某个有夫之妇或丧夫之妇?”
  “不!”凌御风摆手,说出了让赵雍咬牙切齿的理由。“怎么说呢,或许是觉得时日无多,所以想就再做些有利江湖的好事。也或许是因为这江湖总揪着我这么一个好人不放而产生的偏激行为。我就想着,像我这样的好人都不能过个安生日子,又怎能让赵三公子那样的废物混蛋过那安生日子。当然,有爱屋及乌一说便有迁怒于人一说。赵家说来也算不上牵连,毕竟是赵家子孙,毕竟是家主在放任于他。不知这理由,家主可还满意否?”
  “先是南京谢家,再是凤阳慕容家,现在轮到了我开封赵家。公子的下一个目标,可是山东孔陆两家?”
  凌御风微微一怔,随即道:“家主多虑,若再得罪两个儒学世家,御风这日子可真就是不想过了。”
  “公子不避身形,一路北上,究竟意欲何为?”
  “这算又一个问题?家主这样,显得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如此看来,公子应是不回答的了。”
  “当然,”凌御风举举手中那把闻名天下的剑。“御风向来都是说到做到,家主说了一个疑惑,那我便也只能答上一个疑惑。当然,家主若想让我再答,也不是没有方法可试。”
  “公子可是想看看我手中的这柄剑?”
  “锵!”
  脆声之中,一道如月的白光划过,赵雍手里的古朴长剑也出得鞘来。
  “此剑虽是不及大梁公子来得盛名,却也是天下前十的名剑。‘月印影风中,庐盛火竹前’,公子见多识广,应也听过这‘月庐’的名字。”
  话落,赵雍也是轻轻一震。一震之下,长剑鸣嘀不断,剑出之声,竟如那风过竹林般。
  凌御风点头,继而道:“相传月庐啸时,如风过竹林而不断,今日得闻,果真名不虚传。仅不知另一传闻,可也是真的?”
  “浴血而热,公子可想试试?”
  “不想!”凌御风很干脆地摇头。“但也仅是我不想,我这身边的两位朋友,可就专为家主手中这把月庐而来。”
  “是吗?”月庐下沉,剑尖直指地面。“今日恩仇,本就该在今日解决。”
  场间一时静寂无声,那沉闷之气却是越积越厚。
  似被这股沉闷之气所激般,天起惊雷,然后是横亘天际的巨大闪电。闪电过后,凉风又起,继而是稀疏雨点。雨点落在赵雍下指的月庐长剑上,瞬间散成无数细碎的水珠。
  震天摄地的雷雨坠落,夺人摄魄的战斗亦始。
  赵雍率先而出,剑尖直指那个白衣男子。在其身后,是三十余把长剑,其中就包括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凌御风依然未动,接下赵雍长剑的是把长约一尺的短刀。而闯进三十余把剑里的,是另一把短刀。
  “叮!”
  短刀方和赵雍长剑相触,激起火花的同时,那执刀之人已是身形一矮,直欲从长剑剑缝中靠近赵雍。
  方始时,赵雍长剑本为直刺之状,但当短刀下移而进,他的直刺之剑也变成了下劈之剑。剑声鸣时,也似在短刀身前洒下了一片月光,一片可挡可断人手的月光。
  短刀又撤,双脚蹬地时,人也急退向后。
  “无名鼠辈,也敢来接我月庐宝剑!”
  赵雍厉喝一声,长剑又进,未追短刀,而向檐下始终不动的白衣男人。
  “世皆所传,大梁公子的剑术冠绝天下,今日有幸相见,还望公子能拔剑相对,以圆赵某的相较之心。”
  白衣男子未动,就更别说那把稳如泰山的剑了。紧随赵雍的还是那把短刀,刀行无声,直向赵雍后心刺来。
  月庐剑转,剑刃毫不犹豫就碰上了短刀。劲力相涌下,短刀后退,长剑静止不动。
  “凭他一把刀,尚还拦不住我。但你意欲伤这无名之辈,我便成全了你。”说此话时,赵雍未曾面向白衣男子,在场所有人却都知晓,他这一句话,是说来给那白衣男子听的。
  一话说完,赵雍也不再固执着去寻那白衣男子。手中长剑忽就变得利了起来,一剑紧跟一剑,剑剑直刺手执短刀那人的各处大穴。且其每一剑刺出,都会将落在长剑周围的雨滴震得四散飘零。天上落下的雨珠很大也很密,他的衣服已湿,月庐长剑却仍始终保持着初始时的干燥。
  与长剑相比,短刀明显就要稍逊一筹。当赵雍注意力在白衣男子身上时,短刀还能起到牵制作用。可当长剑仅仅针对他一人,短刀格挡和突刺就要显得慢了许多。再加上天落雨,身法不能全力施展,故而长剑攻来,短刀便只剩了招架的份而无还手余地。
  与长剑相对的短刀之守不攻,窜进那三十余把长剑里的短刀却是只攻不守,因他每一次出刀,纵是不能取人性命,也会让人不得不退。和另一把短刀相比,他的出手明显就更狠更准,且其身形移动之快,更非那人可比。这仅不过片刻时间,便又有四人被他划破脖颈或刺穿心脏。
  赵雍长剑距离那手执短刀的人越来越近,他相信,再有几招的空暇,他便能将那把短刀刺翻在地。一切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走,一剑接一剑,或劈或刺。剑刺之时,执刀之人只能闪避,剑劈之后,那刀也明显会后移一寸。
  赵雍大喝一声,长剑举起以做刀行。而其右脚前伸,脚转时,地面水花四起。长剑挥下,伴着那漫天雨幕,直若携着一江之水而来。
  握刀之人已感觉到了明显的危险,他想退,怎奈身法及不上长剑。无奈之下,他只能举刀相扛。
  叮!
  刀剑仅触片刻,相撞之声却是久久不绝于耳。
  握刀之人后退五步不止,再细看时,那锋利刀刃之上,也出现了一个深及一指宽的豁口。握刀之人只觉有什么撞在了自己的心脏之上,停顿片刻,一口鲜血也喷了出来。
  短刀已经坠地,因那握刀之人正以刀相撑的半跪于地,可它尚未完全坠地。所以赵雍紧追不舍,左脚使劲,人也并着那剑一起,直向那人来。
  眼看长剑将及,混杂着雷声雨声喊杀声和金铁交鸣声的空地上,又突起了一道无比清晰的声音。
  “动手!”
  屋檐下的白衣男子拔剑,剑鞘飞向赵雍时,他人却是冲向那仅剩二十余把长剑。他向人群中去时,那把一直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短刀,也是转而冲向赵雍。
  赵雍落剑的手慢了,他不得不慢,因他听到了无数的惨嚎,一声接着一声,又像一齐响起的。赵雍不知这是人声还是还是鬼声,因他清楚这片空地周围,实没有这么多人可一起呼嚎。
  不止他,那所剩的二十余剑也在这四起的惨嚎声中回首四顾。
  这是怎么了?
  他们不知道。
  这是哪来的人?
  他们也不知道。
  从精力落在那白衣男子身上那刻起,他们就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剩白衣男。所以他们不知道,哪怕有百人声响,他们也是不知道。此时声起,这执剑的二十余人,终是忍不住要颤抖起来。
  他们剑停,白衣男子的手中长剑却是未停。只见他面带微笑,长剑入后,一若狼进羊群。剑起剑落,便有血花绽放眼前。瞬息之间,那把造型古朴的长剑之下,便已没了四五条人命。
  这哪还是人人钦慕的白衣公子?
  轰!
  水已被血染红,雷声起后,又有几声长呼相继传来。
  “凌御风!”
  “凌御风!”
  “凌御风!”
  声中夹恨,恨不能食其肉挫其骨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