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逐浪洗剑录 > 《逐浪洗剑录》第141章 下嫁
    叶雨婷道:“假如我现在愿意无条件告诉你,你也相信是真话么?”
  
      穆乘风一愣,沉吟道:“这个……”
  
      叶雨婷忽然眼睛一红,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你自以为是正人君子,在你眼中,只有姓宋的丫头才是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你!可是,你有没有想想,世上谁家女孩儿天生就是贱命?人人都是父母生养,谁会心甘情愿把自己清白给人糟踏?女人走错路,谁不是你们男人害的?难道说,一个走错路的女人,就永远没有资格再受别人尊重了吗?穆少侠,你是正人君子,你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玉臂一挥,“哗啦”一声,将桌上酒菜全扫落地上,自己却掩面悲泣起来。
  
      穆乘风吃了一惊,呆呆望着那满地残肴碎碟,心里也正如那些混杂的菜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他万万想不到这番话会从叶雨婷口中说出来,更万万也想不到—个烟视媚行的妖女,竟然对人生怀着如许深、的忌恨二—她那幽怨的倾述,激愤的叱责,悲恸的泪水,究竟是真正发自内心呢?
  
      抑或只是有意的做作?
  
      穆乘风惑然莫解,怔了许久,才凝注问道:“听你语气,好像曾经深爱男人的欺侮,在感情上,遭遇过什么不如意的挫折……”
  
      叶雨婷仰起泪脸,大声道:“欺侮?挫折?哼,说得好欺文,我告诉你,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坏蛋!!”
  
      穆乘风苦笑道:“当然,谁也不能否认,男人中的确有些无耻败类,但……”
  
      叶雨婷截口道:“什么‘有些’?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到这里似乎意犹未尽,没等穆乘风开口,接着又道:“天下男人只有两种,这种男人穷凶极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丧天害理的事情全干得出来,恶人则是偷香窃玉的能手,表面看去温文而雅,道貌岸然,其实是装模样,欲擒故纵,这种男人多半自特脸蛋漂亮,专门虚情假意,骗取女人的倾心。”
  
      “凶手纵能霸占女人的身体,却得不到女人的心,而恶人玩弄女人的真情,甚至要那些对他死心塌地,情痴意迷,至死不悟。”
  
      “凶手可恨,恶人可怕,凶手该死,恶人更该杀……除非把天下男人斩尽杀绝,否则,这世界休想太平。”
  
      穆乘风默默的听着,既不插嘴,也没有争辩,脸上却露着—抹微笑。
  
      叶雨婷怒道:“你笑什么?敢情你以为我只是在发牢骚?说气话?”
  
      穆乘风摇头道:“不!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感而发,想必是哪一个薄幸男人,刺伤了你的心……”
  
      叶雨婷微微一怔,忽然仰面狂笑起来,说道:“哈哈!我会为了臭男人伤心?那简直太可笑了,男人如想从我身上获得一份快乐,我一定要他付出千百倍的痛苦的代价,作为抵偿,这世上何曾有半个男人放在我眼角上?若说我是一个薄幸的女人,刺伤男人的心,只怕还有几分可能。”
  
      穆乘风目光如炬,炯炯逼视着她的眸子,直到她笑声由高而低,最后终于完全停止,才缓缓道:“你心里一定有很深的痛苦和委屈,由你脸上在笑,心里在哭,你越是诅咒男人,越表示你曾经深爱过一个男人。”
  
      叶雨婷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穆乘风道:“你有的,只有口里不肯承认罢了。你为什么要把它隐藏在心底,宁愿折磨自己,却不肯倾吐出来呢?”
  
      叶雨婷脸上突然一阵抽搐,急垂蟑首,须臾间,胸襟上已湿了一大片。
  
      穆乘风轻轻挽起她的手腕,柔声道:“别再闷在心里了,说出来吧!”
  
      叶雨婷用力摇摇头,哽声道:“不,我不能说……那是世上最无耻的丑事,我恨透了那个男人,也恨透了我自己……说出来,你会更看不起我……”
  
      穆乘风诚挚的道:“你认为我是那种小人吗?”
  
      叶雨婷仍然摇摇头道:“求你不要逼我,求求你!”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你纵然不说出来,我也能猜到那男人是谁,他就是复仇会的‘银花堂’堂主,毒手殃神游西园,对吗?”
  
      叶雨婷娇躯一震,猛然抬起头来,惊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穆乘风道:“先别问我怎知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他?”
  
      叶雨婷默然良久,含泪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就顾不得什么羞耻了,不错,就是那恶贯满盈的老匹夫……”
  
      穆乘风问道:“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叶雨婷恨声道:“不!说来他应该算我的后父,我生父姓叶,名叫叶腾,本来是‘银花堂’下一名分舵主,十九年前,奉命夜袭北京城中一家赌场……”
  
      穆乘风心中一动,忙道:“且慢,你没有记错?的确是十九年前?”
  
      叶雨婷道:“决不会错,我的生父就是在那次夜袭之后被处死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穆乘风说道:“没有什么……你说下去吧。”
  
      叶雨婷诧异地向他望望,然后继续说道:“那时候,复仇会还在秘密组织时期,声势也远不如现在壮大,虽然设置了‘金花’,‘银堂’二堂,和几处分舵,并没有固定的人手,会友既不知道‘会主’的姓名,彼此也互不联系,只有在接到‘复仇令’的时候,才受命会合,参加行动。为了便于识别每次出动之前,大家就在衣襟上佩戴一朵银花标志,所以,那银花对复仇会会友来说,实在非常重要,任何人失落了银花标志,都将受到极重的惩罚。”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凄然又道:“可是,就在那一次夜袭混战之中,我父亲却不慎将所佩银花失落了。”
  
      穆乘风讶道:“失落小小一朵银花,竟被处死了么?”
  
      叶雨婷摇头道:“失落银花,论罪尚不至死,但当时我父亲发现银花失去,心里十分惶恐,便偷偷告诉了游西园,希望他能同返赌场,帮忙寻回银花。”
  
      穆乘风忽然插口道:“游西园不就是银花堂的堂主吗?”
  
      叶雨婷道:“不!那里游西园在复仇会中名义,不过是一名香主,论职位,尚在我父亲之下,但与我父亲同为鹰爪门出身,是以情感较好,平时也有交往。”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你说下去,以后又怎样?”
  
      叶雨婷眼中闪着泪光,切齿道:“可恨游西园那匹夫,久已唾涎我母亲的美色,正愁没有机会陷害我父亲,一听之话,顿起毒恶,表面上满口答应,折返城中替我父亲寻找失落的银花,一面却嘱我父亲先行离队回家,以免被会主发现,我父亲拿他当朋友,自然深信不疑,谁会知道那老匹夫却密报会主,指控我父亲遗失银花,畏罪图逃……当天夜晚,我父亲便被处死在家中后院里。”
  
      穆乘风道:“后来他又怎么会变成你的继父呢?”
  
      叶雨婷道:“我父亲死后,游西园每日假仁假义安慰我的母亲,家中用度,一力承当,对我更是嘘寒问暖,爱护得无微不至,但他始终对我母亲保持着礼数,从未流露过一丝一毫非份之念,那时,我才四五岁,母亲也仅二十出头,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更做梦也想不到,那每天照护我们的游叔叔,就是害死父亲的仇人!”
  
      穆乘风颔首道:“这也难怪,当时你才稚龄,你的母亲也太年轻,自是难识人间险诈。”
  
      叶雨婷含恨道:“你听我说下去,那匹夫阴险之处还多着哩!”
  
      语声一落,继续说道:“日久天长,咱们母女被他这番虚伪的情意所惑,不知不觉已对他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事实上,咱们已和他相依为命,难予割了。所以,母亲跟我商议之后,便向他但然表示愿意委身下嫁———你猜那匹夫怎样回答?”
  
      穆乘风道:“他自然是喜从天降,高兴都来不及了。”
  
      叶雨婷摇摇头,道:“错了!他当时义正词严,一口拒绝。”
  
      穆乘风一怔,道:“他怎么说?”
  
      叶雨婷冷冷一哼,道:“他说:‘我跟叶大哥情同手足,虽然无力挽回他的性命,但愿有生之年,竭诚尽心,维护大嫂和侄女儿。对大嫂,我只有敬爱,决不敢稍涉私情,耿耿此心,可表大日,请大嫂快打消这个念头,安心持养侄女儿,休教兄弟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去见我那叶大哥……”
  
      穆乘风想了想,道:“他能说出这种话,或许真是心中有愧也不一定……”
  
      叶雨婷哼道:“那匹夫但能有这一念头,他便是‘恶人中的圣人’了。可惜他纯系不由哀,欲擒故纵。他知道,越是拒绝,越能获得女人的心,何况,当—个女人既已说出‘以身相许’的话,她怎能够再把这句话收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