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逐浪洗剑录 > 《逐浪洗剑录》第176章 煎熬

  杜腐说道:“你是指堡中有了奸细?”
  欧阳佩如道:“事实上这已经不能算‘奸细’了,因为奸细只是少数潜伏之辈,我说的却是堡大部分人,包括你的随身恃从,最信赖的助手,以及堡内执事人等……换句话说,除了你自己,人人都可能是奸细。”
  杜腐张目道:“你说这些话,想必有所发现了?”
  欧阳佩如道:“假如没有发现,我又何必无中生有说这些话来骗你?”
  杜腐道:“能告诉我那些可疑的人是谁吗?”
  欧阳佩如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全堡上下,人人都可疑,人人都不信任。”
  杜腐道:“但其中总有为首的,譬如说,谁有可疑的行为落在你眼中?谁涉嫌最重?你如此郑重警告我,是根据什么事实?”
  欧阳佩如沉吟一下,说道:“你一定要问,我就索性全告诉你吧那为首的人,就是吴俊。”
  杜腐故作失惊道:“吴老夫子?他会是奸细?”
  欧阳佩如道:“他不仅是奸细,而且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更是复仇会派来流云堡卧底的首脑,如今全堡已被他布置的人暗中控制,事实上,他已成了流云堡的主人,你这位堡主,只不过徒拥虚名的傀儡罢了……”、杜腐没等她说完,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神态间,充满了不信之色,截口说道:“佩如,你一个人在园子里住得太久,难怪会生出这种奇怪的幻想,依我看,还是早早搬回堡内去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连自己也怀疑起来了。”
  他故意要激起欧阳佩如的不满,以便从中套间有关易君侠的秘密,说着,站起身来,假作要走的样子,一面摇头道:,“咱们结离十九载,你就在后园独住了十八年,一个人离世幽居,最易招惹心魔,我不能让你继续沉迷下去了,现在就去吩咐替你整理好楼上卧室,今天夜里就接你回去……”
  欧阳佩如如果然上当,沉声喝道:“站住,你若逼我搬出这座园子,那就是逼我离开流云堡!”
  杜腐苦笑道:“佩如,我是为了你好,这园子里阴气太重,不宜久住,如果你要念经拜佛,我会叫他们替你在楼上另辟一间佛堂。”
  欧阳佩如凝目道:“你的意思,敢情是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是胡思乱想,疯言疯语?”
  杜腐两手一摊,道:“并非我不肯相信,而是那吴俊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学究,受聘流云堡来,已非一年半载,他怎么可能会是复仇会的奸细?怎么可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欧阳佩如冷冷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是你一再追问:才据实相告,也算咱们夫妻一场,聊尽心意而已,如今我话已说明,信不信由你,有一天,你若吃了那位‘老学究’的大亏,可别怨我没有提醒过你。”
  杜腐道:“这件事我一定记在心里,加倍提防,可是,佩如,你为什么要坚持独自住在这儿,不肯搬回堡内去呢?”
  欧阳佩如淡淡说道:“不为什么,我只是喜欢此地的清静,厌烦堡中的喧扰,而且,十八年来,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杜腐试探着道:“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让外人看见,一定误会咱们夫妻感情有了裂痕……”
  欧阳佩如身躯微微一震,注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杜腐道:“刚才你提到咱们名虽是夫妻,实则形同陌路。这句话,使我感触良深,回想十八年来,实情确也如此,至少,这一墙之隔,使咱们夫妻之间显得太冷落了。”
  欧阳佩如的脸上,掠过一抹惊容,但口里却故作泰然地说道:“那也算不了什么……”
  杜腐见他神色有异,心知话题已触及隐衷,紧接着又道:“佩如,我心里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欧阳佩如神情一愣,低声道:“什么话?”
  杜腐道:“我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令你不满的错误行为?影响了咱们的感情?”
  欧阳佩如怔了怔,道:“这话问得好奇怪,我并没有说过对你不满的的话呀?”
  杜腐道:“但是我深深感觉到,你自从迁入后园独居,人和心都同时离开了流云堡,你一直不愿见我,除了翘儿,你不再关心任何人,你宁愿居住茅屋,自炊自食,也不愿接受堡中的供养,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在你的心里,早已经不把流云堡当作自己的家了,你自锢小园,看来好像在折磨自己,实际却在对我表示无言的反抗,你……”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放意顿了顿,偷眼打量欧阳佩如,只见紧闭着嘴唇,眸子里闪耀着激动的光芒,似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让内心沸腾的情感流露出来。
  杜腐暗暗高兴,接着又道:“佩如,咱们好坏总是结发夫妻,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我有什么错误,你尽可能当面规劝我,,甚至责骂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把内心的话说出来,却有意这样冷落我,疏远我呢?”
  欧阳佩如没有回答,也不作分辨,只用两道深沉而异样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讶诧之色,更隐藏着森森寒意,就像两柄利刃,直欲穿秀杜腐的内心。
  杜腐倒被他瞧得心虚起来,假意仰面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十多年来,咱们难得有像今天这样单独晤谈的机会,与其让它闷在心里,不如说了出来。”
  欧阳佩如仍然没有出声,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杜腐不安的问道:“佩如,是我说错了话么?”
  欧阳佩如摇摇头,终于开口道:“不!话是没有说错,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直到今天,才想起问我这些话?难道说十八年来,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意?”
  杜腐急急接口说道:“佩如,我真的不懂……”
  欧阳佩如又摇了摇头,接口道:“你懂的,但是你假作不懂,无法是想逼我亲口承认罢了,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我自问无愧于心,又何须推诿掩饰,十八年来,我虽然心如槁木死灰,却活得清清白白,决没有半言寸行对不起你们易家。”
  杜腐听得心中狂喜,趁机追问道:“佩如,你完全误会了,我绝无逼迫你的意思,但咱们是夫妻,理当坦诚相处,假如心中有着隐衷,最好把它吐露出来,千万可闷在心里,你说是不是?”
  欧阳佩如淡淡一笑,道:“你一定要我说,我就实说了,凭心而论,自从结离至今,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悔之中,如果不是为了翘儿,如果没有这座隔世独处的园子,早就引剑自绝,不必再多受这十多年的痛苦煎熬了。”
  杜腐惊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难道是我什么地方亏负了你?”
  欧阳佩如道:“不!这无关亏负,而是我的心早已死了,古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我实在早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当初与你成婚,根本就是一项无原谅的错误。”
  杜腐道:“莫非你认为我不堪匹配,觉得受了委屈?”
  欧阳佩如摇头道:“也不是,以你的人品和声誉,本可娶一位胜我十倍的妻子,但你却偏偏娶了我,我明知得到我的躯壳,从未获得我的心,依然对我百依百顺,毫无怨言,说起来,受委屈的是你,不是我。”
  杜腐轻“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婚后的行为有所失检,才使你心灰心意,悔不当初,对吗?”
  欧阳佩如正色道:“若论你的行为,除了好名之心太重,以及误将歹人当作亲信这两点瑕疵之外,其他尚无大错,我懊悔的并不是这个。”
  杜腐一直想诱她说出易君侠的秘密,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失,紧接着又问道:“那么,你这‘心死’二字,又因何而起呢?”
  欧阳佩如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缕泪光,急忙扭过头去,幽幽说道:“当年的旧事,你知道的很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明知故问,苦苦追询?”
  杜腐心念微动,仿佛若有所悟,但因不明详情,只得含混的道:“时隔多年,我以为你早已把它淡忘了。”
  欧阳佩如黯然叹道:“你不是女人,难怪你不了解女人的情感,如果有一天,你也遭受到同样的际遇,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心死’,你就知道那不是轻易能够淡忘的事了……”
  杜腐听她话里显然包含着一次感情上的挫折,正想设法继续探问下去,不料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娇叱,竟将话题打断。
  呼喝声本来自园门方向,不用说,准是有人由堡中进入后园,和两名假扮秦金二老的弟兄动了手。
  欧阳佩如十分不悦地问道:“你究竟带了多少人到园子里来?难道要我亲自去送他们才肯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