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换命？！”
花独秀惊呆了。
长春前辈难道是想用他的性命来交换柒柒的性命？
这怎么可能，这……
花独秀颓然回头，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阻止。
路子野有点急了，吼道：“这种事大违天常，怎么可能轻易成功？若是救不回丁柒柒，前辈可就白死了！”
他边喊便往前跑了几步，激动道：“前辈，前辈，你不要冲动！前辈……！”
嘭……！
一声撞击声响，淡绿色的波纹像是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一样层层展开，路子野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拦住，无法靠近长春天尊。
路子野爬起来刚要用力拍打屏障，花独秀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路子野回头，急道：“荒唐，荒唐！人死了岂能复活？前辈这是在拿命冒险！不论能不能救醒丁柒柒，前辈的生机散尽，肯定会死！”
花独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路子野咆哮着，挣扎着，可惜花独秀手上力气大的可怕，路子野竟无法挣脱。
花独秀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谁的命重要？
谁的命值钱？
拿一个人的性命试着去换回另一人的命，公平吗？
这些，花独秀不敢想，也不想回答。
他不知道长春天尊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试着换回丁柒柒，若是早知道他要这样做，自己一开始会阻止他吗？
花独秀长久的沉默，让急躁的路子野渐渐也沉寂下来。
他颓然坐倒在地上，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不远处那具枯槁的背影。
花独秀松开了他的手腕，默默坐在路子野身侧，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面前无形的屏障微微一闪，消失不见。
长春天尊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一道悠远而缥缈的声音传来：“你们过来吧。”
花独秀三人赶紧跳起来冲到长春尊者面前，碰也不敢碰，只是紧张的围在他身边，脸色复杂的看着他。
长春天尊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点活人的气息，他就像是一具沙漠里已经死亡数年的干尸，若不是眼睛还在动，真看不出他是一个活人。
长春天尊僵硬无比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柒柒的生机已经唤回，老朽……成功了。”
花独秀等人身子一震，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地上平躺着的丁柒柒。
丁柒柒仍旧是一副尸体模样，身上没有一点温度，脸色苍白的吓人，更是一丁点的呼吸都感觉不到。
但，长春天尊既然说她生机已回，那就肯定是回来了。
花独秀三个谁都不敢说话，长春天尊又说道：“柒柒胸腹的伤我已大体修复，脏腑恢复机能还需要时间，只是她大脑死亡时间过久，要醒过来怕不是几天能行的。”
花独秀紧张问：“那要多久？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长春天尊道：“短了三五天，长了一两年，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五行仙术只是叫仙术，却并不是真的仙法。人的大脑太脆弱了，也非常复杂，需要长时间的吸收生机才能一点点复苏过来。至于其他，只能等她醒来再看了。”
花独秀再次急切问道：“那您呢？您的生机都转到柒柒身上，您会不会有事？！”
长春天尊嘴角再次微微一动，似乎又笑了一下。
“老朽……老矣，我答应了虹门各位道友，务必要顾好柒柒安危，这么做老朽是应该的。”
花独秀等人都埋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长春天尊忽然看到不远处丢着的龙纹剑，眼神闪耀出震惊的光芒，他说道：“那是蔽派的龙鳞剑么？它……它怎会在这里？！”
花独秀赶紧把龙纹剑捡来，放在长春天尊身侧道：“前辈，说来话长……这把剑被粘杆司的人进贡给了四皇子，四殿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大概是想招揽我，又把它送给了我……”
“只是我已经有雅卓，这把剑又是白玉京镇派宝物，我拿也不合适，便把它送给柒柒当佩剑。”
长春已经不能动弹，一道凌厉光芒从他的双眼射向花独秀，花独秀坦然面对，长春犹豫一会儿，大概是放弃了，轻轻叹息一声，眼神又看向龙纹剑。
龙纹剑像是受到莫名感应，阵阵淡白色光晕波动，长春天尊感受到这股光波，干枯的气息竟隐隐得到一丝补充。
但同时他也发觉到龙纹剑的异常，打量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长春天尊似乎是点了点头，但他那干枯的身子又好像一动没动：“原来如此……呵，这可真是造化弄人，这把剑给柒柒……倒也合适。罢了，罢了。”
“你们带着柒柒离开吧，塔里木和灵溪刚走，用不了多久天河老贼就会赶来，你们再被抓住老朽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不用管我，我的使命……只能到今天，到这里，何处青山不埋骨？我留下，天河老贼看到我，多少还能耽误他一点时间。”
路子野和沈利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俩又都看向花独秀。
花独秀轻轻摇摇头，说道：“我不能走，我还有账没有算清楚。”
沈利嘉急道：“姐夫，谁欠你钱？都什么时候了，命重要还是钱重要？！我这里还有好几千两，咱不要钱了，咱们快走吧！”
路子野急道：“那前辈怎么办？！”
花独秀抬手，阻止他们道：“你们不要吵。”
“嘉嘉，你背着你姐，立刻南下，回困魔谷。”
“子野兄，你是术师，柒柒算是前辈的传人，她的安危就拜托你照料了。”
沈利嘉低吼道：“那你呢？你不走，你留下干嘛？！”
花独秀笑道：“怕个屁？我想明白了，他们不敢杀我，要杀先前有好几次机会，灵溪早就下死手了。”
“我留下来，有一笔债必须讨一讨，你们不用担心我。快走吧，他们不敢杀我，却铁了心要杀柒柒，你们不走，前辈的付出就白费了。”
沈利嘉和路子野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花独秀缓缓回头看向沈利嘉，眼神中渐渐有了冰冷的怒意：“现在，立刻，背着你姐走！把她藏好，回到魔流城，不要让人知道柒柒还活着！”
沈利嘉打了个冷颤，姐夫这种阴冷又嗜血的眼神真的是极少出现。他猛然想起，上次出现，好像还是在漠北青年武道大会的时候。
能让热爱和平，追求和谐社会的姐夫愤怒成这样，这笔债看来分量很重。
不用说，肯定是柒柒姐的命债了。
沈利嘉狠狠一掌打在路子野后肩上：“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搭把手，把我姐扶到我背上来！”
路子野早就没了主意，赶紧答应着手忙脚乱帮沈利嘉抬丁柒柒。
花独秀忍了又忍，终于又低喝道：“你们小心点！怎么这么笨！”
路子野终于帮沈利嘉背好了丁柒柒，又解下披风把她盖住。沈利嘉回过头来，小声问道：
“姐夫，那我走了，你……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花独秀想了想，说：“如果柒柒醒了，让她在家里等我，不要来找我。还有，这把剑拿上，前辈是白玉京掌门，他说这把剑送给柒柒当佩剑。”
路子野赶紧接过龙纹剑，小心插进剑鞘收好。
花独秀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丁柒柒背影一眼，默默说道：“走吧，走吧，快些走……”
沈利嘉重重点头，沉声道：“姐夫，前辈，你们保重！”
说罢，他撒丫子朝南方狂奔而去，路子野紧跟着他，二人全力奔跑，很快就跑的只剩一个背影。
花独秀隐隐松了口气，回头看到长春天尊那具干枯的瘦小身体，忍不住心头又沉重起来。
前辈用他的命换来丁柒柒死而复生的一线机会，从这个角度讲，他对丁柒柒，对花独秀都有莫大的恩情。
花独秀小声说：“前辈，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如果有，哪怕再微小，我花独秀就算拼了命也会为你争取。”
长春天尊笑了笑，说：“孩子，我太老了，活到现在已经不亏，死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是白玉京败在了我的手上，我是个罪人，我去了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花独秀沉默下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寒风呼啸，天凝地闭，好不萧瑟。
再等下去，恐怕灵溪尊者等人就会找到天河老贼，然后重新杀回来了。
其实不用天河老贼出马，一个塔尊者回来就能把花独秀和现在的长春天尊压的死死的。长春天尊已经失去绝大部分生机，身上更是一丁点的无极真气都没有，花独秀甚至怀疑，就他现在的状态，能否动上一下都很难说。
他留下最后一点精神，其实就是为了等天河天尊来，再发挥最后一次余热，用自身身份和言语来耽误一下天河的脚步。
仅此而已。
至于花独秀，他身受重伤，这半天虽然缓过来不少，但面对尊者级别的高手，他仍然没有打赢的可能。
他俩就这么坐在寒风中，两个瘦小的身影彼此映照，说不出的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