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妖者无疆 > 《妖者无疆》第二百四十五回 惹眼的黄金
    每到这样的时节,他都要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说是他走遍江湖,诸国也有因王后的喜好而种植各色草木花卉的,说这是爱一个人,倾一座城,用来彰显国主的情深义重,彼时的他揪着落葵的发髻,非要逼着她下回入宫时,好好问一问太后,她当年是喜欢杨树毛还是柳树条,竟在青州种了如此多的杨树与柳树,惹出如此多绵绵不绝,惹人生厌的毛絮。
  
      这一日,落葵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窝在椅中,一卷书卷盖在面上,手边一盏茶早已冷透,有花瓣落于杯中,碧水红瓣煞是好看。日头自密密的叶缝中透下来,晒得人周身暖洋洋的睡意顿生。
  
      她打了个哈欠,半睡半醒间,院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扯下她面上的书卷,眼前陡然一亮,刺得她不禁的紧闭了下双眸。
  
      那人揪着她的衣袖,急切而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倒是悠闲,快,快随我说理去。”
  
      落葵甩开他的手,一脸的不耐烦,又将书卷盖在面上:“苏子,杜衡前几日送过来的账目你还没看完,这是又跑出去闯了甚么祸。”
  
      苏子着了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枚玉簪子,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和笑脸递过去,落葵在暗影中探出身来,迎着日头瞧了瞧,撇嘴一笑:“你的大山楂丸呢。”
  
      “啊,甚么。”苏子微怔。
  
      “你买这东西的时候,人家没有送你大山楂丸吗。”落葵冷眸隐隐含笑,奚落道。
  
      “没有啊。”苏子愣的更加厉害,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有,没有大山楂丸你怎么消食,你是得吃的多饱,吃的多撑,才会买这么个假货。”落葵直起身子,定睛望住苏子,一本正经道。
  
      苏子哑然,顿时觉得自己晌午吃的的确有些多了,都顶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噎的实在难受,脸色渐渐青白起来。
  
      落葵哑然失笑,摩挲着那玉簪子,冷了脸色问道:“多少钱买的。”
  
      “五十两。”苏子心虚,怯怯的斜了落葵一眼。
  
      落葵猛然起身,抖落一身粉白花瓣,恶狠狠的剜了苏子一眼,恨声道:“你花大价钱买这么个东西时,为什么不叫我去看看,五十两,苏子,你如今越发会花银子了。”
  
      苏子续了盏热茶递过去,蕴了十二分的笑意:“珍宝轩的人说这是仙山昆玉所制,是合欢夫人用过的,杜衡前日说,让我淘换个稀罕物件给他,他想送给丁香那丫头,我瞧着这个就挺稀罕的了,当时,当时有几个人在争这个,我就怕晚了就没了,这才没回来问你的意思。”
  
      落葵狠狠点着苏子的额头,眸中的怒火烧的他颤了一颤:“苏子啊苏子,你看了那么些书,是不是都当菜码拌饭吃了,合欢夫人用过的,合欢夫人埋在地下都上千年了,只怕是连骨头都烂了,可你看看这玉,新的像是昨儿个才雕出来的,根本瞧不出半点有人带过的痕迹,再说了,死人身上的
  
      东西,你也敢买来送姑娘,你是嫌丁香鬼气入体来的太慢了些么。苏子啊苏子,人家说甚么你都信,你怎么不将它当作万年前的买回来。都说千年前的东西会说话,你干脆与它聊聊,看咱们下半年的日子怎么过。”
  
      落葵脸色铁青,五十两,足足够他们用上大半年了,虽说她是个郡主,太后又怜惜她是个孤女,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比旁的郡主都多上三成,可也经不住如此糟蹋。
  
      苏子知道自己又惹了祸,心虚理亏的垂首,声音细若蚊蝇:“那,买都买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砸了罢。”
  
      “砸,亏你想得出。”落葵凝神想了片刻,眸色一亮:“你说是在珍宝轩买的。”
  
      “对,对,对,走,你与我一道找珍宝轩说理去。”苏子终于想起匆忙回来的缘由,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一路冲进了珍宝轩。
  
      珍宝轩乃是九州最大的古物店,单单是分号便开了数百家之多,自然有些店大欺客,可落葵也不是普通的客,一番理论下来,珍宝轩虽不情不愿的退了银子,可落葵与苏子都忘了一件事,水家曾是赫赫有名的金石大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曾被奉为从业指南,视为业界经典,虽然现下是家道中落,却余威仍在。
  
      水家之人公然上门质疑假货,就等同于给店家贴了个制假售假的标签,怎还会有人敢再上门上当受骗,即便有上门的,也多半是看笑话的了。
  
      而珍宝轩也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自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将事情越闹越大,大到难以收场,令已败落至快要谢幕的水家又彻底的火了一回,旋即越来越多人质疑此事的真假,说此事只是为了落葵能够开堂收徒,狠狠的捞上一笔。
  
      后来此事越传越玄,竟还将水家上至祖宗十八代,旁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皆给挖了出来,将他们的前世今生,从业经历,乃至娶的哪家小姐为妻,哪个青楼名妓为妾,生了几个私生子之类的隐秘都一一扒了出来,甚至还将落葵卫国郡主的身份给扒了出来,从此置身于风口浪尖上,她不由的惴惴不安起来。
  
      从迎春花初绽一直到繁花开至盛极,落葵都躲在家中避风头,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得虚火旺盛,起了一额头的小疙瘩和满嘴的燎泡,只觉的火辣辣的疼。每每见到苏子那讨好的笑意,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明白苏子气恼假货毁了他的好姻缘,令他未能如愿抱得美人归,想要讨个公道,可即便那簪子是真货,送出去也有可能只是打了水漂,无法抱得美人归。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怨店家,店家制假贩假固然有错,可古物这行本就看的是眼力,从来都是愿者上钩,要怪就也得怪他自己学艺不精,可自己偏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竟还跑上门去替他出气,被人查了个底儿掉,往后可要如何办才好。
  
      露了身份
  
      这桩事尚未完全平息下来,这处远离城区的小院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打头的是个清矍的中年男子,长髯在风中微动,别有一番冷然味道,而后头跟着四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一水的白袍,皆是低眉顺眼束手而立。
  
      数日前,杜衡前来回禀,说是宫里圣眷正隆的许贵人与圣眷不衰的许贵妃起了冲突,两位宫妃原本同出一族,更兼姑侄至亲,本该相互扶持互为倚仗,可谁料自打许贵人进了宫得了圣宠,许贵妃便益发的容不下她,言语奚落也便罢了,如今更是借着上位者的身份,对其百般刁难,终于逼得许侯爷另谋出路,保女儿平安。
  
      中年男子冲着廊下的落葵深施一礼,声音很稳,像是有回声在院中盘桓:“老夫许常山见过郡主殿下。”
  
      落葵如常回礼,吩咐丁香上座上茶,淡淡道:“许侯爷客气了,
  
      我水家比不得侯府富贵,侯爷远道而来,只怕是要怠慢一二了。”
  
      许常山啜了口茶,淡然笑道:“郡主客气了,老夫此来,是有事相求。”
  
      “求。”落葵凝眸笑道:“侯爷莫不是登错了门,我水家似乎与侯府素无往来,侯府高贵而水家落魄,不知这个求字,侯爷从何说起。”
  
      许侯一笑:“老夫所求的,于郡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间。”他起身施了一礼,缓缓道:“老夫所求便是从今日起,郡主府与老夫府上有所往来。”
  
      落葵眸底一派清澈,笑得和软:“不敢,侯府家大业大,我岂敢有所攀附。”这话虽说的婉转,姿态也放的极低,可言语中的回绝却了然。
  
      “老夫知道郡主信不过任何人,但老夫诚心相交,还望郡主莫要如此决绝。”许侯只眯眼一笑,冲着身后挥了挥手,只见一个白袍小厮捧着一个乌木托盘放在桌案之上,揭开盘上盖着的红布,露出码的齐整的五十锭黄金,在暖阳下光芒流动,刺人眼眸。
  
      他笑道:“苏公子在珍宝轩买到了假货,老夫寝食难安,今日特来致歉。”他将盘子向落葵手边儿推了推,续道:“这五千两黄金,一来是赔偿苏公子的损失,二来,”他压低了声音:“是酬谢郡主大义援手,搭救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儿之性命。”
  
      黄金是个好东西,可以买来一切身外之物,可以买来众多人心,但这也是柄双刃剑,不过是以利相交,利尽则散,落葵抬手轻轻抚过那些可以夺人心志的黄金,打记事起,自己就过的清贫,这黄金在手的感觉,还真是让人脸红心热,幸而她虽素来清贫,但好在从不留恋身外之物,这些黄金于她,也不过只是黄金而已。
  
      落葵挑眉笑道:“侯爷客气了,苏子学艺不精,受了蒙骗怨不到侯爷头上,这补偿自然是不必了,至于二少爷的性命,并非是我救下的,侯爷怕是谢错了人,这酬金便更不敢当了。”她将盘子推了过去,笑容温和疏离:“我水家与侯府从前素无往来,此后,也无须有所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