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大秦钜子 > 《大秦钜子》第三八二章 宴无好宴,客无佳客
“今晨屋外闻鹊欢鸣,我便知,必是要有贵客临门!”
  
  伴着一串豪爽的笑声,屋内走出个大红深衣,全无缀饰的圆脸胖子,一边走,一边招呼臣妾摆案置席,屠狗备酒。
  
  短短的十几步路,等他走到门口,大门恰好中开到极致,将宅内连片的瓦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黄卒史!诸位上掾,还有诸位墨者……”朱家含着笑一一见礼,待看到李恪,突然眼神一凝,愣在当场。
  
  李恪面不改色站在黄冲身边,背着手,不出声,只是似不在意地微微拧腰,掩下龙渊,露出挂在腰带另一侧的假钜子令。
  
  朱家登时眼前一亮。
  
  “啊!不想竟是赵墨假钜大驾光临!久闻假钜年不及冠,一身秘术却通天彻地,先在雁门小试牛刀,万顷荒原化作良田,又在胡陵信手拈来,一月成渠百二十里,朱某心慕久矣!心慕久矣!”
  
  李恪在心底一声感叹。
  
  这个朱家看着和吕丁样貌相近,但为人处世何止高上一筹。李恪只需要一点提示,朱家就能把恭维用得恰到好处,还能做到言之有物。
  
  更重要的是,他的恭维远不仅停留在嘴上,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恭维。
  
  比如说这大开的中门,还有门后那些奔忙的臣妾……
  
  他的衣着别有深意。
  
  秦人平日以着深衣为贵,民庶只有在重大的场合才穿。水德又是尚黑之国,五行五色,唯以朱贱。
  
  以朱家的身家,穿件深衣肯定不会让人觉得郑重,可他刻意挑选了红色,自甘卑贱,却反倒突出了郑重其事的意味。
  
  他简简单单往那儿一迎,也未见什么出格的行事,便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尊重,能够打从心底就感到畅快起来。
  
  楚地大善,名副其实!
  
  李恪的嘴角隐隐挂了起来。
  
  除了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换作别人,便是谁也不敢在严苛的秦律下窝藏连杀十人的暴徒吧?
  
  众人执礼,携手而入,于正厅之中,李恪和黄冲被请在上座,墨者、狱掾自排于左席,仅有朱家一人陪在右席。
  
  隶臣妾们鱼贯而入,在众人案上布置起生鲜的狗肉和飘香的美酒。
  
  狱掾们各个看得食指大动,定力差些的早已道谢伸手,大快朵颐。
  
  反观墨者……
  
  朱家皱着眉,很有些不明白脸色苍白,嘴角抽搐究竟是一种什么状态……
  
  “敢问假钜,这个……莫非陋席不合贵客口味?”
  
  李恪不着痕迹地把食案推远了一些,脸上笑容不改:“朱公盛情,我等心领。墨家有节用之义,凡是墨者,每日除了在饔时进一些豆饭羹藿,其余时间皆不饮食。”
  
  “皆不饮食?”朱家怔了一怔,“我虽不才,往日也接待过一些墨者,其中老少男女皆有,可似乎……从无拒宴呐?”
  
  “原来朱公此前便与墨者打过交道么?”李恪眼睛一亮,轻声问道,“不知朱公认识哪些墨者?可认识何师?”
  
  “何师?莫非是机关师仲道?”
  
  “普天之下,墨家难道还有第二个何师?”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虽说这天下只公认一位何师,但寿春之民何人不知何府住着两位机关大师?”
  
  李恪不置可否笑了一声:“如此看来,朱公是两位何师皆认识了。”
  
  朱家淡淡摇头:“恰恰相反,两位何师素不喜与我等山野交道,我莫说不认识他们,便是其座下高徒,也是一人不识。”
  
  “是么……”李恪貌似遗憾地叹了口气,推开食案站起来,“朱公,可愿领我随处走走?”
  
  朱家为难地看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狱掾们,又瞅了眼面色铁青的黄冲:“这个……客在席,主不便,假钜不若自便?”
  
  “方便么?”
  
  “事无不可对人言,祖道寨中,假钜自可漫行。”
  
  “既如此,李恪谢过。”
  
  道了声谢,李恪真的站了起来,不仅他站了起来,辛凌、风舞、何钰、蒙冲都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站在李恪身后。
  
  朱家哈哈大笑:“在我寨中,假钜还怕遇袭不成?”
  
  李恪毫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裳的褶皱:“墨者不饮食,正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大家都想活动活动手脚嘛。”
  
  ……
  
  走出正厅,确认四周无人关注,何钰轻轻靠上来:“假钜子,那朱家是不是早就将贼人送走了?”
  
  李恪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也觉得是有外来贼人行凶?”
  
  何钰脸色涨红:“假钜子,我与兄皆不是是非不分的蠢人,您……您与翁那般放对,其实我们皆知前因后果……只是……只是……”
  
  “只是想不到你翁为了毁掉我与老师的声誉,连楚墨也照杀不误是吧?”
  
  “……是……”
  
  “人皆有欲,一旦为**蒙了心智,便容易不择手段。”李恪叹了口气,“说来他的初衷也是为了何家这多年的经营,错虽不赦,你兄妹却不该厌他。”
  
  何钰满脸的颓丧:“何家……大家全心全意钻研机关,共同光大墨家,不好么?”
  
  李恪淡淡一笑:“墨家本就不止是机关一道,也只有楚墨的风气,才能养出你兄妹这般把机关术当成全部的墨者来。”
  
  二人正叙着话,蒙冲和辛凌已经自顾在寨子当中逛了一圈。
  
  他们理所当然没有发现什么近丈高的壮汉,也没有发现血衣、血痕之类足以将此地与惨案联系起来的东西,这一点,大伙其实心知肚明。
  
  不过辛凌却在寨子里碰上一个意外的熟人,若是李恪没记错的话,大概,可能,应该是旧赵宗室,安阳君,赵柏。
  
  当年的小屁孩还是如当年一般的锦衣华服,玉具宝剑,更经过这一年多的蜕变多了几分少年的气质,眉眼渐渐长开,看上去英姿勃发,颇具几分人杰气象。
  
  李恪隐隐感受到老友重逢的喜悦,刚想迎上去,却见赵柏寻了个缝隙从辛凌身边挤过来,满脸怨怼。
  
  “大兄!大兄!阿姊说不认得我了!你肯定还记得我吧?啊?啊?”
  
  李恪挠了挠鼻翼,心虚地躲开赵柏期盼的眼神:“这个……贵人怕不是认错人了,我等应当不曾见过面吧?”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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