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山河盛宴 > 《山河盛宴》第两百七十章 你很好,我不要
    几乎立刻,她就想到了这女人赠的珠花。
  
      不是毒,却是那下作玩意儿,也不知怎的,她明明应该是锁住了机关,还是中招了。
  
      这女人恩将仇报行事阴毒,还想和她讨价还价?
  
      文臻还没出手,玲珑忽然道:“不用问她!我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
  
      易慧娘大惊,怒骂吃里扒外的小蹄子,玲珑也不理她,带着文臻进了内间,将东西翻找出来给她。
  
      文臻接了那些印鉴账册等物,点头致谢,她现在赶时间,只得忍住那灼热感觉,拎着玲珑从后窗出去,出去之前,她一脚踢翻了油灯。
  
      地上本就有硝石huǒyào,顿时火头再起,bàozhà连连。
  
      与此同时,在外询问不得的凤翩翩,一脚踹断了门闩,带人冲了进来。
  
      文臻已经掠了出去。
  
      这内院bàozhà起火,所有人自然都去救人救火。
  
      只有那群纪律严明的熊军,依旧笔直地站在外院里——不得召不能擅动。
  
      五禽军向来只认带兵总管的印信。将令下来,哪怕叫他们去死,也不得犹豫。
  
      文臻匆匆挥笔书就,盖上印章,走向前院的熊军。
  
      此时,本该早就到达四圣堂的易铭和唐羡之,却被耽搁了。
  
      从索道上下来,唐羡之忽然说了声,我去方便,便匆匆走进黑暗中。
  
      带路的人默不作声等候。易铭和方人和慢慢走到一边隐蔽处,对看了一眼。
  
      易铭默默伸出手,方人和啪地一声打下来。
  
      “没有!”
  
      易铭那种古怪的表情又露出来了。
  
      方人和白她一眼:“这种东西哪来的解药?又不是毒药,不就是硬熬和自己解决?再说,你不是乐意的吗?”
  
      易铭指着自己鼻子:“我乐意?您老哪只眼睛看出我乐意?”
  
      “哦?你不是一直希望和川北结盟?”
  
      “那也不至于赔上我自己吧?就算唐五值得我赔上自己,那也不能在五峰山上,这幕天席地的野合啊,我好歹是西川刺史,这东堂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我可不想这么轻贱自己。”
  
      方人和呵呵一笑,“唐五也未必愿意这么轻贱他呢,这不人都避开你了吗?”
  
      易铭探头对黑暗里张望:“他打算怎么解决呢?”
  
      “心痒就去瞧!”
  
      易铭哼一声。
  
      她在想刚才那个红衣男子是谁,衣袍宽大又遮面,身形相貌都看不出,但很可能是熟人,否则何必这般遮掩?
  
      但是她的熟人,除了忠心自己的人就是敌人,忠心自己的人不可能,敌人的话,何必用这种手段把自己和唐羡之送作堆?
  
      不,这不对。
  
      易铭一边思索着,一边下意识便往唐羡之消失的地方走。
  
      方人和似笑非笑,站在原地等着。
  
      顺着香气,转过一方巨大的山石,是一条细细的溪流。
  
      易铭倒没想到这里处处见水,一脚便踏入水中,踩到溪水底下的鹅卵石,身子一滑。
  
      她忍住了没有惊呼,忽然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一惊抬头,就看见黑暗里一双眸子清透灼灼。
  
      男子清郁浓厚的气息袭来,她肌肤敏感地轻颤着,不由自主喉间便逸出一声喘息。
  
      听见这声喘息,那手却一抖,立刻便放开了她的胳膊,易铭本是身体歪斜被撑住的,对方这一放手,她顺势便栽了下去,栽入一个滚烫又冰凉的怀抱中。
  
      滚烫的是身体,冰凉的是溪水,唐羡之正盘膝坐在很浅的溪水中。
  
      易铭心中并不想放纵,身体却有些难以自持,呜咽一声,抱住了唐羡之的腰。
  
      她的双臂柔软,肌肤也灼热如火,似两条燃烧着细密火苗的柳枝,揽住了他。
  
      仿佛能听见蓬一声,两个人都像瞬间着了火,溪流一阵细微的震颤,倒映其中朦胧的月被震碎。
  
      黑暗中,在遥远的另一边一个高处的山头上。
  
      双双伫立窥视这下方动静的厉笑,忽然转身向下走。
  
      她默不作声走着,眼底像起了一层雾。
  
      身后,易人离跟了上来,也是一言不发。
  
      两人都有点尴尬,没想到心中存疑跟上来,竟然看见这一幕。
  
      这一幕于易人离自然喜闻乐见,却有点担心厉笑的心情,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自己tóuzhù深情的前未婚夫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的。
  
      他偷偷地看厉笑,正巧厉笑一偏头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触,不由自主想起先前那一幕,又都被火烫了一般赶紧转头。
  
      两个人的脸,渐渐都酡色微染。
  
      像那晨间的霞光,越过黑夜的壁垒,悄然绽放。
  
      ……厉笑还是走得太快。
  
      因此错过了接下来的一幕。
  
      在那喉间的细鸣呢喃的喘息刚刚起的那一刻,唐羡之忽然抬头,却方才厉笑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随即他手臂一振,易铭猝不及防,嗤一下便在溪水里滑了出去,撞在那起遮蔽作用的巨石上。
  
      堪堪到巨石边缘停止,唐羡之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控制力惊人,并没有让她受伤。
  
      但自尊的伤害比**伤害重多了,易铭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阵子,才发出一声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
  
      唐羡之默默垂眼,轮廓在月色下清越秀致,山间起了岚气,勾勒得那人姿态越发飘渺如仙,虽半身湿透,那也是思凡的仙。
  
      易铭看一眼,叹口气,又吸一口气,勉强笑笑,站起身来。
  
      她再狼狈,一旦起身,便又是皎皎玉树,迎风不折。高贵出身,久经风浪,绝俗智慧,造就这女子非凡心性,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这种时候,她绝不会自取其辱问一句,何以不要我?
  
      也绝不会落一滴泪,表示自己的委屈。
  
      男女之间,情感之事,何来委屈。你既无心我便休。
  
      是这西川锦绣山河不值得用心,还是那群作妖的家伙不够她操心?
  
      易铭笑一声,转过大石,看见一道石棱锋锐,手臂狠狠地在石棱上擦过。
  
      痛一痛,也便不难受了。
  
      方人和见她这个模样出来,顿时便明白了,眼底闪过一丝怒色。
  
      “连你都瞧不上,他还想要谁?”
  
      易铭顿了顿,想起一个人,随即轻笑道:“他要的那个人,可能就在这里呢。何况,既然有人设计,我们确实就不应该在一起……”
  
      她忽然住口,想明白了今晚这一出míqíngyào的真正用意。
  
      原来她不是主角,只是其中被套入的一环。
  
      这感觉让她有点难受有点愤怒,但她只是雍容潇洒地笑着,连把她当孙女从小看到大的方人和都看不出来。
  
      唐羡之从山石后转出来,只这片刻,他的衣袍已经干了,脸色除了有点特殊的红依旧未散之外,已经看不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神态自若,谁也没有一丝尴尬难堪,唐羡之也并无任何歉意。
  
      到了他们这种地位和心性,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对对方的侮辱。
  
      看着潇洒一笑当先而行,走路姿态却有点奇怪的易铭,唐羡之眼底飘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前面的这个女子。
  
      身份,地位,心性,才能,处处都为人中之凤,处处都堪与他相配。
  
      这世上,寻不出第二个能这般与他相配的女子。
  
      父亲没少暗示他这一层意思,他一直不置可否。
  
      他的不置可否就是拒绝。
  
      她是很好很好的。
  
      却不是他想要的。
  
      唐羡之微微抬起头,看天际明月总被浮云遮蔽。光泽暗昧。
  
      想要的,也似这天际的浮云,就在那月的牙儿边上挂着,一伸手就似能摘着,却原来隔着苍天之远。
  
      ……
  
      院子里,文臻利用这难得的耽搁,忍着一阵阵火燎般的不适,带着玲珑,快步走向院子里的熊军。
  
      就在方才,匆匆来前院的路上,她简单地问了玲珑,敢不敢帮忙去做一件事,敢不敢用这件事换自己下半生的自由。
  
      玲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个女孩天生头脑清醒,知道自从自己开口后,在夫人面前就没了活路,原本想拿走夫人的首饰逃走的,如今文臻给了她更好的机会,自然愿意。
  
      为了表示忠心,她还很高兴地和文臻说:“三娘子,那珠花我提前打开了,夫人递给你的时候一定会拨一下,那就又合上了,你看,你戴着这珠花,一点事都没有呢。”
  
      文臻:“……”
  
      敢情自己那一下,又给打开了!
  
      难怪会中招!
  
      她摸摸鼻子——聪明反被聪明误。
  
      玲珑又道:“我问过巧容姐姐,她管理夫人的那些药,说大多是厉害的毒药,就算没毒,不及时解开也对女子不利,幸亏三娘子没中招……”
  
      文臻很想哭。
  
      听这口气,这míqíngyào还不是简单的míqíngyào……
  
      走到廊口,一院子黑压压的熊军都看过来,看出来,不少人认识玲珑,有个领头的问:“玲珑姑娘,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玲珑对众人福了福,眼底已经含了泪:“夫人难产血崩,遭遇刺客,夫人和小姐现在都受了重伤……”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熊军那些铁汉子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寡居的夫人怎么怀孕的?四圣堂这种地方刺客是怎么来的?夫人小姐何以受重伤?里头的bàozhà声又是怎么回事?
  
      玲珑说得含糊,可是越含糊,众人越明白怎么回事,刺客八成就是小姐,而夫人临产受袭也反击了小姐,现在两人两败俱伤。
  
      这里头包含的不伦无耻,道德悖乱,入骨冷酷,简直能把人的三观按在地上,碾得稀碎。
  
      刀头舔血马革裹尸的汉子们,愿意为这西川山河抛头颅洒热血,却不愿莫名其妙立在这里,听这些豪门巨户后院里脂粉间充满算计的下作伎俩。
  
      众人脸上的羞辱和难堪几乎要溢满了这小院。
  
      文臻笑一声,低声道:“贵圈真乱。”
  
      玲珑垂着眼睛,又道:“夫人已经不能视事。但是夫人在临产之前,因心有不安,所以事先写了一封信,连同这些,让我万一事情有变,便交给熊军的将官大人们。”说着将一个小盒奉上。
  
      那领头的男子上前一步接过,匆匆展开一看,脸色大变。
  
      随即他将这盒东西给诸人传阅,因为文臻的骚扰,谷蔚蔚这批调上来的熊军,几乎全是将官级别,是精锐中的精锐。
  
      众人看过,脸色复杂,有人诧异,有人震惊,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玲珑按照文臻教的,款款道:“夫人说了,如果出了事,熊军落入不孝逆女手中,她死不瞑目。这许多年,仰赖诸位卫护,如今也该到了曲终人散时刻。这盒子里的田产店铺,多半是西川之外的产业,以及珠宝等物,都赠与诸位,作为之前诸位出力的补偿和之后诸位重新置业所用。”
  
      竟然散尽千金解散军队!
  
      众人震惊之余,也觉得并不是不可能。母女争夺地位和军权,以易慧娘的心性,如果输了,那是宁愿解散军队,也不便宜那逆女。
  
      熊军军权本就不能算是世代家传,而谷蔚蔚这个半路头领,没有长时间的相处,也没出众才能来收服这些桀骜的军人,几个月下来,众人看见的是这位大小姐的好色yíndàng凶恶自私,方才这一路更是将对她的评价压到谷底,忠诚观都没建立,众人自然不会哭着喊着不要离开。
  
      更妙的是,文臻的一番骚操作,逼得谷蔚蔚调来了几乎所有有发言权的将官,才能现场开一场能决定熊军存亡的大会。
  
      有老将主的命令,也有新将主的印章,还有摆在眼前的事实,众人几乎立刻便接受了事实。
  
      但是大多数人并没有动。
  
      领头的将官低声道:“我们解散了容易,可是我们有一些人的家小,一直都由夫人派人专门安置,不知夫人对此有无安排?”
  
      文臻怔了怔,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却有人接道:“你们的家小,一直被夫人安排在西川南部一处无名谷中,由当地土著照顾,稍后会派人将你们家小护送出谷,和你们团聚。”
  
      文臻一回头,就看见英语带着他的几个小弟快步走来,手中拎着几个袋子,他将袋子里的东西抖在台阶上,立即便有人惊叫:“那是我娘的东西!”
  
      “那是我弟弟的扇子!”
  
      “我娘子的刺绣!”
  
      “诸位,我们先一步去了那山谷,正发现有人在攻打那里,我们已经将你们家小救了出来。正准备送出西川。”英语掂了掂那袋子,“你们猜猜,是谁那么大本事也能摸到你们家小被软禁地,并及时出手呢?”
  
      熊军将官们一阵沉默。
  
      熊军本就割裂于五禽军,易燕然在位时候还好,易燕然一死,年轻的新家主继位,易慧娘野心勃发,熊军隐约也能看出,易慧娘有心duóquán。
  
      在这种情形下,熊军就是易慧娘手中的刀,向着西川刺史。
  
      过往的几个月,虽无大的冲突,暗中熊军也没少执行各种破坏任务。
  
      易铭怎么会听之任之?易慧娘和人通奸事端暴露,易氏母女反目的事情,就是她的手笔。
  
      她的下一步,自然是想拿住熊军把柄,不能夺回熊军,也要毁了它。
  
      熊军将官们自然能想到,一旦易氏母女失势,熊军必然要被新刺史清算,轻则被问罪,被打散编入各军,重则就此消亡。
  
      更重要的是,熊军已经因为家小被拿捏,不得不效忠了一对无耻母女;哪里还愿意再次被拿捏,卷入西川易家无穷无尽的duóquán之争?
  
      现在,家小在别人那里,田产地产,珠宝金玉,和最重要的自由,就在眼前。
  
      怎么选择,无需言语。
  
      领头那男子决然道:“我等,领夫人之命。”
  
      他取下腰间代表熊军标志的腰带,头盔上的黑皮毛装饰,腕间的黑色绣金熊的护腕……一系列代表熊军的装备,轻轻地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
  
      其余众人也一般动作,低沉的男声齐齐响起。
  
      “领夫人之命,熊军就地解散。”
  
      齐声如风,卷过四圣堂的前院,将后头的救火喧嚣之声压下,如黑云腾起于四圣堂上空,再卷过半空的铁索,顺崎岖的山道而铺展,掠过翠绿的树梢和奔腾的大江大河,自西川大地上滚滚前驰,直至为天下所听,为天下所惊。
  
      救火方毕的凤翩翩奔出,愣在长廊上。
  
      一扇门开启,脸色有点苍白的萧离风面色复杂地踉跄而出。
  
      山道上,慢了一步匆匆赶来的易铭和唐羡之忽然仰首。
  
      两人眼底倒映此刻沉默的星河。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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