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豢养亡灵死士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人吧？
想必除了那位人鱼王后之外，没人能想明白格伦维尔的真实目的。白涟舟不免有些担心，若是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只怕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事态后续的发展变化，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将人鱼族视为罪魁祸首。
就如同怒不可遏的剑士戴卫一样，没人能想明白瑛王后究竟想要什么，他们之中与王室联系最紧密的人，只有帝星师凛夜，但他能看到什么，不能看到什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我当然不是镇世决之主，谣言而已，”白涟舟淡淡说道：“先前大灵使便告诉我，在维奥莱特帝国妄议镇世决之主，是要被砍头的，伯爵大人应当有一些分寸。”
半晌过后，白涟舟的耳朵里传来了一句冷冰冰的话：“你该解释一下，你跟那位大灵使，到底是什么关系。”
少年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格伦维尔的问题。一年前从萨鲁镇险象环生，那是第一次与格温德林相识，最开始，她是自己的引荐人，后来是并肩作战的同期士兵，未来的嫂子......
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关系？
“朋友而已，不知道伯爵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发问。”白涟舟明知道对方可能自己的过去了如指掌，不会安什么好心，但却对此浑然无力，只好随口说道：“她是我们神统军的士兵。”
“神统军的人又如何......未必知道你的身份。”格伦维尔微笑着，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你看我选的这个大灵使，够格吗？”
白涟舟脸色一沉，什么叫你选的大灵使？
据他了解，前任灵族族长伏恩在去世时将位置传给了女儿漓羽，而格温德林作为他的灵使之一，并且与漓羽从小玩到大，便成了伏恩族长钦定的大灵使。
而当年，伏恩的另外一位灵使，便是出身高贵的特蕾莎伯爵。灵族与王室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此，与这个格伦维尔有什么关系？
白涟舟没法回答，这王室就没什么正常人，一个掌控神坛祭司，一个豢养亡灵死士......恐怕要回去跟格温德林提醒一下，少跟这帮变态打交道。
格伦维尔微笑着，语气平淡地说：“我倒是很少见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占星师，只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心狠手辣，内心里，还是个小孩子。”
白涟舟品不出这句话是夸还是损，说道：“我吗？杀你几个喽啰而已。”
“嗯......当然是你，杀了也好，知道你在神统军卖力得很，心里若是有不满，这里的亡灵死士，随便杀。”
“是么......”白涟舟小声不满了一句。
他不了解人鱼族具体是通过什么手段去查神统军的，但是格伦维尔刚刚的表现，实在是胸有成竹，若换做别的士兵，绝对是待宰的羔羊，直接就被吓住了。
但如格伦维尔所说，白涟舟身上背着的，可不止一层身份。占星族灵使，是神统军的新兵，弗吉利亚帝国派来的线人，下一任光明之神，以及他们不知道的，还有无属性者的继承人......等等。
主动示好，无非就是想观察一段时间，尝试着把他发展成人鱼族的人，如果不行，摸清了底细，可以直接杀。
甚至不需要向溶魅族长交代......
再怎么说，这是仇家呀。
果不其然，那位伯爵大人又开口说道：“虽然明面上没有人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溶魅族长背后还藏着个镇世决之主，谁敢惹你们？随便一出手，都能让时局顷刻间颠覆。”
白涟舟沉默不语，听候对方的下文。
“其实过早就站队某一边，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不是吗？”格伦维尔很严肃地说道：“我知道，在神统军的心目中，尊你是顶级战力，但那几位军官再怎么疼你，也敌不过神明一句话的分量吧？”
“不知道你们人鱼族，崇敬得是哪位神明？”白涟舟心中困惑，问道。
格伦维尔答道：“海神，德文希尔。我们都是海神的子民。”
“真巧。”少年说道：“我身上也流淌着海神主上赐予的水灵师血脉，我们尊敬的是同一位神明。”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白涟舟十分确定，格伦维尔口中的神明确实存在，但绝对不会是维奥莱特帝国子民所供奉的海神。
就像他绝对不会轻易跟别人说起自己跟盗贼之神的关系一样，神明这个话题，是很敏感的。人鱼族的人身上有一连串的谜团，比如人鱼王后为什么豢养死士，露雅带来的那面盾牌，以及......他们信奉的神明。
格伦维尔拿这不卑不亢的回答方式没办法，又道：“每个水灵师都会这么说，只是你不该这样说，这世间，还是有很多事情值得主动争取的。”
白涟舟不认同，道：“伯爵大人应该不是想跟我聊这些歪理。”
格伦维尔微笑望着少年，这也算是一种拉近关系的示好，也仿佛在说，以后难免要再打交道，第一次见面，不要伸手就打笑脸人。
只是格伦维尔不知道，这张笑脸用错了人，面前这个少年，一不吃好言相劝，二不吃溜须拍马，套近乎用的对象——那位大灵使，也是用错了地方。
“看来，你想等我说出点让你感兴趣的事情。”
白涟舟无声的点了点头。
虽然之前的对话有些不愉快，但接下来的内容，估计是人鱼族一直想透露给他的事情，洗耳恭听便是。
格伦维尔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今天是替王后殿下和露雅灵使出面，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心里若是念着她，就仔细听着。”
“露雅先前带去九幽迷城的那面盾牌，是赝品，但与你族长手里那面一模一样，灵力、防御力，甚至里面一丝一缕的灵力回路，都完全相同。”
“这是神明赐予露雅的礼物，而她选择交还......你要知道，如果人鱼族同样拥有天神之盾，不是没有与占星族叫板的资格。”
白涟舟问道：“这是什么说法？”
格伦维尔用阴沉的声音缓缓解释道：“神明之力，便是常人之不可及。我们的神明拥有这样的能力，位列四位元素神之上，但不愿与世间的这些琐事扯上关系，所以这便是我们愿意为之贡献的原因。”
白涟舟明白了，这是在明示他，那位神明要找的，就是镇世决之主。
半晌过后，格伦维尔继续说打：“从二十年前，我们与地帝国那场战争结束之后，已经有很多人想找到镇世决之主本尊了。但无论神界还是人间界，知晓他真正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没时间等其他三个帝国明争暗斗下去......找不到镇世决之主，死的就是我们。”
白涟舟苦笑道：“没人怀疑你们。”
“这只是你，一个外人看到的表象！”格伦维尔语气寒意十足，对他说道：“你当然不知道，我们人鱼族究竟是什么处境，等你清醒的那天，格里帝国的就要再次踏足维奥莱特帝国的领土之上，到那时，你们占星族也别想撇清关系！”
白涟舟确实无法体会他们的感受，本以为自己比这些深海里的人多一些见识，却没想，那位人鱼王后竟然如此未雨绸缪。
“其实人鱼族和你们占星族一衣带水，本就是一体的。”格伦维尔再次强调，“如若在这般执迷不悟下去，很多人还认不清这一点，要以瑛王后为敌......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白涟舟并不想听他倒苦水，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的那位神明，究竟是谁？”
“森林之神，杜维·斯卡特。”格伦维尔平静说道。
森林之神在十二位主神之中，算是最低调、最内敛的神明，白涟舟听说过，只是一味这位神明应该是与欧罗蒂那边关系近些，哪里想到他竟然会与维奥莱特的人搅和在一起。
转念一想，白涟舟心中不免有了几分担忧......这位森林神的能力，竟然是复制别人的武器吗？
格伦维尔抚了抚衣袖，端正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说道：“这位盗贼神的能力，是复制和易容......很简单，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白涟舟突然感觉到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混杂在热气之中的，是一种让人忍不住范围的腥臭味道......仿佛是无数植物的浆汁混合在一起，又像是动物尸体在土壤中腐烂的气味。
整个人鱼地宫陷入一片血红。
视线尽头，格伦维尔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是那片暗红色血雾的中心，看起来毛骨悚然。
紧接着，那张冷漠的脸开始溃烂、出血、流脓，整张皮哗啦啦地从骨架上剥落，红色的血液之中，偶尔还会冒出一个个粘稠的气泡......
“你......你......”白涟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
这一瞬，一颗崭新的人头从那满目疮痍的躯体之中挺直而起，静静地漂浮在一片血浆之中......
“刚才自我介绍过了，我是杜维·斯卡特，森林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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