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先烈血 > 《先烈血》第两百一十八章
杜聿明不禁赞叹:“壮哉!真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说着激动地起身在房里踱来踱去。戴安澜赶紧起身立正,并随着杜聿明的走动变换立正的位置——这也是国民党军中下级在上级面前必须注意的礼节。杜聿明踱了一阵,回到原位坐下,并摆摆手说:“坐吧,坐吧,衍功,有你这员虎将,下面还有那么多英勇将士,我完全放心。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戴安澜沉思少顷:“部下的困难钧座都已知道了,而且说也无益。”他指的是英国人甩手一走等事。“此外就是我们这个机械化部队的‘机械化’——战车没有跟上来;炮兵团也没有跟上来。这都是火力上的缺陷。”
  
  杜聿明听罢,转身背着手在房里匆匆踱着方步,半晌无言。最后,他拉戴安澜坐到近前,语气沉重地说:“真所谓一言难尽!本来明令规定我接受胡敦的指挥的,本月三号,委座飞抵腊戍,面谕参谋团指导入缅部队行动;四号,委座召见我面谕:今后我归史迪威将军指挥;八号,在腊戍指挥部汇报,英方通知:已任命亚力山大接替胡敦英缅军总司令职务,胡敦改任参谋长——英国人走马换将,我是频频换顶头上司!下一步如何,只有天晓得!”说罢长叹一声。
  
  戴安澜这才恍然大悟。他知道杜聿明是心高气傲的人,从杜平时谈话中可以知道,除了蒋介石和何应钦.其他任何大员将领,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出国了,在他头上乱加紧箍咒,他如何不恼!但是,这是蒋介石的安排——也正因为是蒋介石的安排,不然他早就骂娘了!假如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当如何呢?戴安澜几乎未假思索就下决心:辞职——不干了还不行!他试探地问:
  
  “钧座如何处置这样复杂的事呢?”
  
  杜聿明冷笑着“哼”了一声,他心里早拿定了主意:“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但他对戴安澜讲的却是另一番话:“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是黄埔学生,誓死效忠蒋校长!”他立正挺胸,说得慷慨激昂——尽管言不由衷。
  
  戴安澜不免纳闷:“既然你崇尚‘君父之命’,又何必妈呀娘呀的骂这骂那呢?”当然,作为下级,他不能如此质问对方。“钧座是我辈黄埔生之典范,部下当以钧座为榜样。”
  
  这正是杜聿明违心之意所要达到的目的。“是的,是的,我们都是带兵的人,如果我们自己不服从上级,不遵守命令,还怎么能够说服部下呢?衍功,这是带兵者必须牢记的一条啊!”杜聿明不禁喜形于色了。“至于说装甲部队和炮兵团,我正在积极督促运动上来。可恨的是英国人总是推三阻四,缅甸人实际上是在怠工,铁路运输秩序混乱,怎么也不能使英国人和缅甸人加快速度。为此,我向史迪威讲了,并激将他去和英国人吵。那胡敦倒还当回事,但他奈何不得缅甸人的怠工,英国铁路职员又人心惶惶,同样没有效率。现在换了亚力山大,根本不买史迪威的帐!我看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吧。我已命令新二十二师廖耀湘部沿公路徒步;装甲部队也沿公路开来,只是炮兵困难一些,但也要千方百计赶来的,你在同古坚持几天,情况也许会有改变。”
  
  戴安澜却从杜聿明那游移不定的眼神看出这番话是毫无把握的。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钧座,关于敌情方面,指挥部有没有比较可靠的详细情报?”
  
  “情报倒是有——是靠华侨提供的,并不详细。”杜聿明说着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缓缓念道:“日第十五军团板田洋二郎所部第三十二师团在普罗美附近;第五十五师团在同古以南地区;第十八师团在泰国景迈附近。”
  
  戴安澜见杜聿明合上笔记本,往口袋里放,他的心好像在随着笔记本下沉。“老天!老天!这就是中国远征军指挥部所掌握的敌情吗?”他正在暗暗叫苦,杜聿明却说:
  
  “据所掌握的敌情,估计当面之敌不会太多。所以,你也不要指望什么装甲、炮兵了,就你第二百师的火力,足以对付了。”
  
  “绝倒!绝倒!”戴安澜几乎要狂呼了。但是,他还是要感谢桂聿明,因为对方毕竟没有欺骗他而说了实话。“是的,部下甚至并不指望新二十二师能来增援,立足于自己打!”他尽量保持声调的平稳。
  
  杜聿明看了对方一眼:“第二百师是国军的精锐啊!”
  
  戴安澜明白对方所指,于是答道:“是,部下当谨慎用兵!”
  
  杜聿明喜笑颜开:“好——谨慎用兵!你好自为之,战斗打响,我还会来的。”
  
  杜聿明乘坐的吉普车已经无影无踪了,甚至连扬起的尘土都已落定,戴安澜却还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公路。因为他此时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他是安徽省无为县人,一九二二年考入著名教育家陶行知任校长的南京安徽公学高中部。一九二四年初,因受革命影响,赴广州投考黄埔军校,因为身体瘦弱未被录取。他毅然谢绝了别人的保?,决心参加国民革命军当兵锻炼身体。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在军队他的身体素质很快得到提高,是年底再去投考,获得录取,分配在第三期步兵科学生队受训,从此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
  
  两次东征,誓师北伐,军阀混战,五次“围剿”。真是从枪林弹雨下滚打出来了。到“九一八”事变,他已是国民党第十七军二十五师一四五团上校团长了。古北口战役,为增援东北军,他率部与日寇激战三昼夜,予敌以重创,自己也光荣负伤。为此,他获得国民政府颁发的云麾勋章。
  
  卢沟桥事变后,他升任第十三军第七十三旅少将旅长,先后参加保定漕河、漳河作战。一九三八年三、四月间,又率部参加台儿庄大战;五月,在中艾山浴血奋战四昼夜,打退日寇数十次进攻,连日寇也不得不承认:中国军队指挥官指挥有度。
  
  同年八月,奉命参加武汉会战,在瑞昌至阳新间,将日寇吸引到敌海军无法用炮火支援陆军进攻的山区,使日寇每前进一步都必须付出很大代价。因而受到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的嘉奖。
  
  直至一九三九年一月晋升为机械化部队第五军第二百师师长,已不止是身经百战了。从小兵到将军,每有战斗,从无畏缩犹豫,“向前!向前!向前!”在战场上他只有这样一个简单的意念。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可怕,就是在抗战中他两次身负重伤时,也没有为自己的生死存亡皱一皱眉,还是坚持指挥部队消灭敌人。
  
  今天,大敌当前,难道他害怕了?不!自从决心投入黄埔军校,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个人的生死存亡算得了什么呢?但是,他现在必须随时想到:自己是一师之长,手下有上万将士,这上万将士的生死存亡,操在他的手里,他不能拿上万名信赖他的将士去作无谓的牺牲!
  
  现在,他的第二百师已是孤军深入,侧翼空虚,后援无望,被日寇重重包围是意料中的事。因此,坚持在同古与敌决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有良知的将领不忍为的。但是,不按命令行事,后果又是什么呢?是的,师长可以不当了,军衔也可以不要了,甚至去受军法制裁也无所谓。但是,换一个师长就能把第二百师带出同古,避免上万将士必遭的厄运吗?显然不能。那么,倒不如自己在此指挥,与将士共存亡要心安理得一些。
  
  他思之再三,唯一的希望就是马上向蒋介石发一电报,说明缅甸的情况,英国人的态度,第二百师的处境。然后要求蒋介石考虑换一个地方——远征军主力能够集中的地方,作好充分准备,再与鬼子决战!
  
  但是,他只不过小小师长,有资格向最高统帅提出建议吗?越过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参谋团、英国人、美国人,直接向最高统帅申诉意见,又会引起什么样的不良后果呢?即使这些都不去考虑了,又该怎么措词向蒋介石陈述呢?
  
  正当他苦苦思索之时,参谋处一个少校参谋飞快跑来,向他报告:“师座,前哨部队报告:大量英缅军撤退下来了,前哨部队已与日寇接火。”
  
  戴安澜懊恼地暗想:“唉,无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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