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仿佛是追忆起了当年的某些事情，浑浊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惋惜。
陈院长此时看了沈桥一眼：“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沈桥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望着陈院长：“这些事情，院长你早就知道了吧？”
陈院长没有回答。
但沈桥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了。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当年沈相之后！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陈院长摇摇头，惋惜道，“当年沈家遭遇灭顶之灾，沈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惨遭灭门……却没想到，还是活下了你这唯一的血脉。”
十七年……或许应该说是十八年前了，京城的那一场动荡，他依旧还历历在目。
那一年的陈院长，还尚在京城，作为帝师，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经历。
沈桥沉默。
当他今天选择来到这里，很多的真相，其实已经浮出了水面。
有些东西并不难查。
在山谷中时，那位白衣青年已经透露过足够多的线索消息。
沈桥的身份，沈桥的来历，为何这么多人想要他死。
当所有的问题有了线索方向之后，查起来便轻而易举。
毕竟当年京城所发生的事情，隐瞒不了所有人。
十八年前，在京城如日中天的沈家，突然遭逢了大量的刺客袭击。
整个沈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惨遭刺客毒手。
这件事情，震惊了整个京师。
谁也没想到，昔日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沈家，最后竟然会落的如此下场。
一时间，整个京城众说纷纭，暗流涌动。
那沈家，原本可是京城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当年的沈家家主，官居左相，乃是当时天子最信任的臣子。
即便是那个时候，沈相已经过世，但沈家依旧还有一位兵部尚书，加上多年来沈家的势力，也绝对没落不了多少。
谁也没料到，竟然会有一帮刺客，将沈家灭了门。
那一伙刺客的来历，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
那一伙刺客的实力很强，强到连堂堂一国之相府的侍卫也无法阻拦。
这桩案子，成了京城的悬案。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没人知道。
即便是有人知道，也不敢说出来。
当年沈家威名一时，昔日的沈家有多风光，等到沈相过世后，树立的仇敌就有多少。
京中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沈家倒霉。
而随着沈相过世，什么妖魔鬼怪也全部跳了出来。
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没人知道。
事情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
以至于现在很多人都不太敢探讨这件事情。
这个消息对于沈桥来说，也同样震撼。
沈家没了。
而他却是沈家唯一留下来的血脉。
沈桥知道他的来历不俗，却也没想到不俗到如此地步。
小小的一个许家村，竟然有他这等卧龙凤雏级别的人物……
而当徐老汉将这些情报报告上来时，一切的线索也就渐渐明了了。
沈桥的身世，也在这个时候基本上解开了。
“沈家的遭遇，的确出乎了我的预料”
陈院长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满是惋惜。
“当年你爷爷他要是不那么固执的话，也就不会树立那么多的政敌？”
“你爷爷一身为官清廉，为赵国如今的盛世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只不过，你爷爷虽然清廉，却不懂得变通。否则，以他一国之相的身份，即便是他过世之后，沈家也不至于没落到如此地步……”
沈桥沉默了一下，沉声问道：“院长你……知道当年的真相？”
当年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偌大的一个沈家，即便是树敌太多，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来吧？
再者，在京城地区发生了如此之大的事情，为何当年刚登基的这位天子却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反应？
“真相么……”
陈院长摇摇头：“哪有什么真相，你想要看到的，就是真相。”
沈桥没说话，他不明白。
“你可知道，当今陛下，当年他并不是赵国太子？”
陈院长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沈桥微微愣了一下，点点头。
这件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今的天子，的确不是太子，当年也只是一位皇子而已。
十九年前，东宫那位太子突然暴毙，找不到任何理由的那种。
此事引起了朝纲中的震惊，谁也没想到年纪轻轻正值壮年的太子会突然说死就死。
还没等到先皇立下新太子，先皇也随后驾崩。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料到这一点。
即便是先皇留下了遗旨，可被立为新皇的当今天子当年在京中势力薄弱，很多人不服。
这一下，京城就乱了。
原本那些没希望的皇子，突然发现先皇和太子都没了，一时间蠢蠢欲动起来。
最终，在经历了长达将近一年的皇子争权内乱中。如今的这位天子打败了所有竞争者，坐稳了皇帝宝座。
随即，用极快的速度扫清政敌，巩固了皇权。
不得不说，当今的这位天子，实力和手腕的确很厉害。
而十八年前沈家被灭门一案，就发生在这个时期。
也正是在这个混乱的时期，谁也顾及不上谁。
当时的皇家天子忙着争权夺利，沈家的这件事情，也逐渐被掩埋在了其中。
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当今那位天子一直都在想办法掩饰当年的事情，有些真相早就被埋没了。
沈桥不知道，为何陈院长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沈家之所以在先皇驾崩之后，被那么多仇敌盯上，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陈院长缓缓出声：“当年，沈相他，乃是太子一脉的人。”
“当年的东宫太子，才华横溢，雄韬伟略，很是受先皇喜爱。若是他没有死，其他皇子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当年的太子异常尊敬你的爷爷，所有人知道，你爷爷乃是太子一脉的人。只是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突然暴毙了，太子一脉的人，也随之土崩瓦解……”
“也正因如此，导致了沈家后面的悲剧啊……”
陈院长缓缓开口，说着一些属于当年的秘密。
这些事情，倒是沈桥所没有调查到的。
如此看来，当年的东宫太子突然暴毙，会不会跟沈家遭遇灭门有什么联系？
很多事情想想，便细思极恐。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
陈院长没有再说话。
沈桥细细的消化着得来的消息。
另一边，姑苏牧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沈桥。
他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过，宛如一个透明人。
不知过了多久，陈院长望着沈桥，再次出声询问：“那么……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沈桥还是沉默。
他今天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意味着做出了选择。
深呼吸口气，沈桥看了旁边的姑苏牧一眼，又缓缓看向陈院长：“这一切……应该早就是院长你安排好的吧？”
“并不是。”
陈院长摇摇头，看了一眼姑苏牧，出声道：“一开始，他的确是我选定的人选，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他先前一直不太愿意罢了。”
“不过，若是没有你的出现。这一次陛下前来时，那也只会是他。”
姑苏牧神色平静，点点头。
他这一次回来，原本就是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只不过，没想到冒出了一个沈桥。
“为什么是我！”
沈桥盯着陈院长，问道：“那陈院长，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先前沈桥虽然疑惑，但也不会主动去问。
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沈桥也没有在顾虑那么多。
陈院长为何会对他如此刮目相看？
为何之前又偏偏是他？
在明知道沈桥的身份之下，为何还选中了他？
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陈院长也沉默了很久。
“这是你的一次机会……”
许久之后，陈院长望着沈桥，原本浑浊的眼神，在这一刻像是充满了精光一般，整个人都回光返照般的精神了。
“也是老夫的一次机会！”
“昔日，我与沈相乃是旧友。沈相一身为人坦率，天下多少人敬重沈相。当年，老夫还尚是陛下老师，虽与沈相身处不同阵营，却也敬佩沈相之人。”
“然而，当沈相过世后，老夫亲眼见到了沈家下场却无能为力。当年陛下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老夫虽成了那所谓的帝师，却也并无太大的权力……”
“沈家一事，老夫有愧于沈相！”
陈院长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沈家已经绝后，沈家成为了历史，自然一切就尘归尘了。但是如今，沈家却依旧还有血脉存在。那沈家就还未亡。当年的事情，也就还没翻篇！”
“这也算是，我这位老朋友，最后能为沈相所做的了吧。”
沈桥沉默了一下。
陈院长的理由太敷衍，敷衍到让沈桥没办法去相信。
陈院长所做的这一切，都让沈桥看来没那么简单。
他解释的实在是有些太轻描淡写了。
“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似乎瞧出了沈桥的心思，陈院长又缓缓开口：“本来若是你没出现，姑苏牧这一次也会进京。至于他能不能成为帝师，那也只能看他的造化。朝中太过于凶险，那个地方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还要凶险，老夫自然是不希望姑苏牧去的……然而皇恩浩荡，三番四次拒绝陛下的好意，哪怕当今陛下心胸宽敞，但终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陈院长望着沈桥，出声道：“你就当是，老夫为了保护得意弟子，所提出来的不情之请吧。”
沈桥没有说话。
“你是沈家唯一的血脉，你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但你的仇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现在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对付的了。”
陈院长看了沈桥一眼：“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也是你最好的选择。否则，你永远也报不了仇。沈家当年的血海深仇，也就会永远的被埋没。并且，他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你，他们忌惮你。！”
“沈家虽然亡了，但沈相当年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若是知道沈家还有血脉尚存，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背后的那些人，绝对不会允许你活着……”
“去当太子的老师，将来等到太子登基成为帝师，是你距离权力最近的办法，也是你报仇唯一，且最好的办法。”
“我想，这一次你应该有决定了吧。”
“……”
“……”
自家院子里。
沈桥静静的站在院中。
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却依旧还能感受到几分冬末的冷意。
院中，徐老汉正在汇报着情报。
“公子，俺们按照你的吩咐，去调查了那些刺客的行踪和来历，最后只能确定他们是从京城来的。具体是哪一方势力，已经查不出来了。”
沈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想要从他们口中得知消息很难。
当然，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在那一日，他们就全死在了叶柔竹的剑下。
那背后的人既然敢派出死士来，自然也就不担心被查出来。
至少目前，沈桥查不到。
他如今对于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明确的认识。
沈家，昔日沈相之孙。
昔日兵部尚书之子。
若是没有当年那一场祸事，或许他现在应该是一个街头溜鸟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
然而现在的他，却背负起了血海深仇。
这一次，沈桥逃不过了。
“不过，虽然没从那些刺客身上调查到什么，但是俺们调查到了那个白衣青年的一些身份线索……”
徐老汉又道：“公子你吩咐俺们的人去京城打探司徒姓的家族，从京城的人已经回来了，已经有了眉目。”
“京城有几个司徒家，但唯一能够匹配上身份的，只有一个。这白衣青年，很像是当今刑部侍郎司徒白的儿子，司徒云天。据京城那边的消息，这个司徒云天已经消失很多天没有出现过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了……”
“刑部侍郎？”
沈桥微微眯着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
那白衣青年应该并不是主谋，司徒家多半也只是一个拉出来的炮灰罢了。
但是，即便是一个炮灰，竟然也官居刑部侍郎，从二品以上的高官。
沈桥突然意识到，他这一次面对的对手敌人，比想象的还要棘手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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