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镇雄 > 《镇雄》第六章 无序之方,修行之始

  身上密密麻麻的剑气之伤以及胸口被柳琛一记手刀造成的贯穿伤本应使得方尘惨死叩剑崖下,但在胸口珠子的镇压以及八大上宗之一青山的灵丹辅助之下,坠入叩剑崖的麻衣少年偏偏就这样险之又险地捡回了一条命。
  已是八月十八。
  方尘昏睡了整整三天。
  一声剑吟骤然响起,呈“太”字形瘫在木床上的方尘忽然睁眼,因为身体上下伤势尚未痊愈,痛意使得方尘不自然地大口连喘出数道粗气。
  “陈伯,夜幕……”
  片刻之后,少年似是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一切,陈伯使出的手段让自己转瞬间便来到了柴山,方尘自然明白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五载的老人绝非常人。
  但相比于此,更让方尘疑惑的却是大夏夜幕的出手,以及柳琛口中所谓的“方家遗孤”。
  破落巷内十五年的相依为命,方尘也明白陈伯隐藏着许多秘密,但在那个吃饱穿暖都是问题的地方,方尘根本没有心思也不愿意向着那位老人盘根问底。
  只是方家二字,终究触动了少年心底最深处那根弦。
  眼中掠过了刹那的茫然,方尘挣扎着自木床上坐起,左手下意识的伸向胸口,扯出那根红绳。
  红绳之上雪白珠子已然不见。
  见得这最后一点与方家、与父母有关的联系消失,方尘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无比,只是不等少年多做思索,一股淡淡的温热陡然自其腹部传出。
  紧接着一颗雪白如玉的晶莹珠子像是没有任何阻碍一般自方尘衣衫之下钻出,落于其掌心。
  “这珠子——在我体内?”
  雪白珠子在掌心散发着乳白色的淡淡光芒,很是温暖,但第一次遇见这等怪事的方尘显然很是愕然,方尘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旋即才看着珠子轻声喃喃。
  下一刻,随着方尘话落,那颗雪白珠子竟是如同明白其言语意思一般,在方尘手心上下浮动。
  如若点头。
  方尘目光更加惊讶。
  “你——”
  “你醒了?”
  只是不等方尘继续开口,房间木门已然被一道身着白衣的女子推开,方尘手上雪白珠子也同时消失不见。
  背对着房门的方尘放下右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旋即转身。
  天已拂晓,朝阳的第一缕晨光自天边落到房门,亦是落到那白衣女子肩头。
  既见白衣,如遇朝阳。
  甚至白衣比朝阳更为动人。
  “抱歉。”
  紧盯着那道白衣身影看了数息,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方尘顿觉失礼,自木床上挣扎着站起,方尘尽力自白衣女子身上收敛起目光,旋即挠了挠头尴尬地沉声道。
  “喏,大长老,我就说嘛,本姑娘救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方尘话落,因为某人目光面色微微有些红晕的白衣少女先是转头冲着身后嗔怪两声,旋即才定睛看向方尘,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下方尘,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白衣女子话落,方尘自是明白她便是将自己从叩剑崖下救起的恩人,不由得一脸正色地向着白衣女子躬身行了一礼。
  “行了,洛丫头,九叠剑阵的考核还需要你的助力,这小子你也见到了,还是尽快赶回归元峰吧,否则你那个便宜师父又得上老夫山头吵闹个没完?”
  在白衣女子视线所向,话落的片刻,房门之外陡然传来一声打趣的笑声,紧接着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白须老人突兀地出现在房内,立于方尘身前。
  ……
  “青山从大夏夜幕手中调来的卷宗,方家祸端皆因‘无序’而起。”
  白衣女子退去后的房屋之内,那位青山的大长老看着方尘尚还有些茫然的双眸,不由得轻叹一声,随后递出一方墨色卷轴。
  伸手接过卷轴。
  “夜幕令,查方家方君允和其妻楚沛寒为无序者,查大夏方家共计四百五十六口,紫微令诛。
  乙未年冬,夜幕于东荒剑王城诛方家四百四十口,于大夏其余诸城诛十四口,余方家客卿陈剑声和方家幼子不知所踪。
  己酉年秋,查陈剑声与方家幼子隐匿霜寒城,幕首出山,斩陈剑声于霜寒城西百里,诛方家遗孤。
  己酉年秋,方家动乱案止。”
  夜幕用以记载行动的卷宗之上,不仅交代了方家一案的起因和结果,更是在其上详细的记载了方家整整四百五十六口人的姓名。
  而卷轴的尾端,新近书成的红色笔墨更是鲜明突出的记载着两道姓名。
  大夏剑甲,陈剑声。
  方家遗孤,方尘。
  “什么是‘无序’?”
  仔仔细细的将卷宗浏览一遍,甚至于连其上朱红姓名都挨个看过,伤势尚还未曾痊愈的少年方才颤抖着嘴唇,赤红着双目,抬头咬牙向着褐袍老人问道。
  “‘无序’意味着忤逆既定的秩序,对大夏而言,这是一种无法饶恕的叛乱之罪。无序者和方家的事对于而今的你而言,还太早太远。
  老夫自大夏调来此份卷轴,可不是为了让你腹生这些无用的怒火,而是想让你想想陈剑声离世后,你该作何打算?”
  青山大长老背负着双手,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麻衣少年因为愤怒和悲伤而难以控制的战栗,伸手拿过卷轴,褐袍老人眯着眼睛沉声道。
  卷轴离手,方尘逐渐平静。
  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我——想修行。”
  随后在褐袍大长老依旧不含丝毫波动的目光中紧握双拳,直视着那双墨色的瞳孔,颤抖着声音坚定地说道。
  霜寒城十五载的岁月中,因为毗邻青山的缘故,方尘不是没有见过世间所谓的修行者。
  但对于那个在破落巷内摸爬滚打的少年而言,在瞎子陈伯无法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修行只能是一种奢望,甚至于对吃饱穿暖都不能保证的麻衣少年而言,修行是一种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但这短短的三日过去,知晓自己身负何种血仇,又有着如何等强大的敌人后,心中满是仇恨的方尘第一次如此渴望力量,渴望一把复仇的剑。
  而青山修剑无疑便是这世间最顶端的一种足以复仇的力量。
  “修行?”
  “你的体质不适合修行。”
  方尘话落,青山大长老眼中霎时浮现出几分理所当然,随意变作惋惜,轻轻摇头道。
  “以陈剑声天下剑甲的修为名号,在霜寒城这十五载的时间内,却没有选择教你修行,没有告诉你方家过往,难道你以为这仅仅是一种保护?”
  没有在意方尘因为这句话眼中陡然升起的暗淡,青山大长老眸子微动,却是继续在少年心间落下一方巨石。
  “那请大长老送我下青山。”
  随后是一阵无言的寂静,以及麻衣少年思索良久后的决定。
  “哦?我虽不知夜幕那位高高在上的幕首为何会如此武断地在卷宗上对你录下死亡,但夜幕爪牙遍布整座大夏,霜寒城因为身处青山脚下,这才隔绝了一些夜幕的侵入。
  而此次陈剑声和你的暴露,势必使得夜幕在诸方上宗辖下城池投入更多探子,你若走下青山,恐怕卷宗上的朱红二字真就成为了现实。”
  自少年知晓自己无法修行后,青山大长老便一直默默注视着方尘的举止,见得少年数次皱眉后却做出了如此决定,褐袍老人显然有几分意外。
  “大长老,我若一直是破落巷内的那个小樵夫,自然希望赖在青山,修习一些养身健体之法,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既然看到了夜幕卷宗,知晓了方家旧事,那么陈伯以及整个方家的过往,都必须由我来背负,大长老说我不自量力也好,说我一心向死也好,方家仇怨在前,方尘都必须去承担。
  夜幕爪牙虽然遍布四方,但以青山之力,霜寒城受到的影响必然会限于一定范围,而霜寒城再以北的那座柴山,对夜幕而言其探查范围恐怕更小,方尘自七岁起便天天到柴山砍柴,论对柴山的熟悉程度,夜幕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肯定不及我这个小樵夫。
  只要大长老将我送到柴山,方尘自有下山之法,而柴山之下,除了霜寒城外,也还有其他去路。霜寒城之事,夜幕追杀的主要人物想来还是身负天下剑甲名声的陈伯,至于我这个卷宗上都已然被录上死亡的方家遗子,恐怕根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蝼蚁尚能咬死大象不是吗?大夏四方,我若安心蛰伏,谁知几十年后,本已油尽灯枯的方家是非就会死灰复燃,在夜幕这只漆黑猛兽上撕下那么一尾一爪?”
  或许是因为胸口伤势尚未痊愈,方尘在说话时苍白的脸色逐渐潮红,但其眸中却越发平静。
  “若你身处世俗,蝼蚁与象确实可以一搏,但武者的世界里,普通人与修武之人相差实在太多,就算你身居世俗顶端,在那些站在山巅的夜幕星宿眼中,仍旧是弹指可灭。
  而依仗外力,你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是凭借世俗常人渴望的钱财还是已然不复存在的方家,去辖制那些高高在上的武者呢?”
  方尘一席话落,青山大长老眼中总算泛起几分波动,但似是看穿了少年的想法,褐袍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白须,却是依旧摇头沉声道。
  闻言,双手紧握的方尘缓缓抬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旋即看着褐袍老人如墨的双目,一脸从容地笑道。
  “大长老,我虽手中无剑,但心中也有一柄剑,剑尖之前从无畏惧,一切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是的,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包括,修行。”
  方尘话落,背负着双手的青山大长老墨色的瞳孔中难得的泛起几分笑意,随即自腰间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纸,颇为肯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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