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世子很皮 > 《世子很皮》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下于我何加焉!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皇帝在睡梦之中久不醒转,贴身太监杜安大惊,急招太医诊治。
  太医院竭尽全力救治,才将老朱救醒,但老朱醒来后神志已变得无比迟钝,身体状况越发虚弱。
  众人瞧着这情况已经明白,皇帝大限来临!
  已代天子临朝的皇太孙朱允炆急忙停了朝会,急匆匆赶来内宫探视。
  见到如此情形,群臣顿觉有异,却都只是站在原地发呆,不敢与任何人交流。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只是群臣们脸上的神色,隐隐与平时不尽相同。
  而内官监的管事太监已经在老朱的旨意下准备预定的流程,他们含泪开始准备皇帝大行的丧葬之事:搭设灵堂、布置宫闱,白绫、孝带、香烛、纸钱、准备法事等。
  混堂司同时动作起来,开始准备净衣;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为王侯公卿、各堂各部的官员准备着丧服。
  宫人和太医们可以看出,皇帝的神志虽然有些迟钝,但是思路还是清晰的。
  闻讯赶来的妃嫔和公主们,都围在床边,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朱允炆心里七上八下,他已经听到了寝宫里的动静,他一把抓住一个太医的手,急声问道:“皇爷爷怎样了?快说!”
  太医抬头看着朱允炆脸色那吓人的神色,吓得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面色苍白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孙恕罪,臣等无能,陛下天年已尽,怕是,怕是熬不过今天了……臣,罪该万死!”
  朱允炆听到太医对老朱的宣判,不由大惊失色,各种难言的情怀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会儿之后,他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他抬脚将太医踹出了老远,嘶吼哭叫道:“朝廷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皇爷爷万寿无疆,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你们这些废物没有尽心医治……本宫要杀了你们!”
  那太医大惊,不顾得疼痛,忙不迭地磕头求饶。
  老朱已经在寝宫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示意杜安出去召朱允炆进来。
  朱允炆一见杜安出来,连忙舍弃了那挨打的太医,快步跟进了寝宫。
  寝宫里除了宫人、公主和太医之外,便只剩下床榻上的老朱和掌管后宫的崔惠妃以及杨妃等宫嫔了。
  崔惠妃这时候居然还能保持镇定,因为她已经得了不用殉葬的旨意,抬眼看了朱允炆一眼,立即从榻上站起来,把最靠近床榻的位置让给了朱允炆。
  至于杨妃,已是眼眶通红,贝齿死咬着嘴唇,唇上已经被她咬出了清晰可见的牙印,她即便性格再平和,此刻也止不住自己心中那些要宣泄出来伤痛。
  等朱允炆来到床榻前,老朱开始命令太医给自己施针提神。
  随侍在一旁的太医院院正赶紧上前给皇帝的脑袋上用针,他的施针的手虽然很稳,但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陛下若有事情交代,请抓紧时间,这针随时可以让您……”施完针后的太医院院正马上惶然跪地颤栗道。
  妇人们都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摸着眼泪。朱允炆守在床边,咬着嘴唇,眼泪是不停地往下流淌。
  “女人们围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老朱厉声喝道。
  皇帝这是要交待后事了,这可是个重要时刻,虽然以崔惠妃和杨妃为首的妃嫔无比关心自己的命运,但是却不敢违拗老朱的命令,哭泣着退了下去。
  受针后,老朱青灰的脸庞开始变得红润,他握紧着朱允炆的手,铿锵有力地吩咐杜安道:“时间不多了。杜安,快去请,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六部尚书、武定侯郭英、江阴侯吴高、驸马都尉梅殷、右军都督佥事平安觐见!”
  杜安红着眼快步跑了出去,他知道皇上此刻已是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多久,一刻不敢停留地直奔奉天殿而去。
  各位重臣一看到杜安那双发红的眼睛,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已经印证了自己心中那不妙的猜想!
  这些朝廷的大佬们开始奔跑,礼仪什么的都抛诸了脑后。
  乾清宫。
  杜安领着一众大臣走进了寝殿,众人脸色凝重地来到龙床前,随即一齐拜倒,口称:“吾皇万岁。”
  老朱这里有自己的接班人,信任的勋贵,信任的宦官,信任的辅臣,。看着这些跪在自己面前最信任的臣子们,他笑道:“平身吧!唤你们来是有些事要交代,大家不要拘谨。”
  众人站起,魏国公徐辉祖代表众人开口道:“陛下请吩咐!”
  老朱叹了口气道:“咱,要走了!”
  众位大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得老朱亲口说出,还是如遭雷击,“噗通”一声再次跪到了地上,忍不住涕泪交加!
  老朱没有说话,待杜安拿了湿巾,让朱允炆替他洗了洗脸后,他才笑了笑道:“咱狼狈的样子本不想给任何人看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咱才知道,咱也只是个凡人,受命于天也好,真命龙子也罢,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徐辉祖哽咽道:“有德便是超凡,以往的圣贤又何尝没有生老病死?可是往后上千年的人哪个不膜拜?微臣并不觉得陛下狼狈,陛下是有大德的人,天下万民、百族尤其是我大汉民族全受过了陛下的恩惠,单凭这些,陛下已是非凡,超越圣贤、神仙!”
  徐辉祖哪怕是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众人心中的沮丧,他们都低着头,皇太孙朱允炆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满眼泪花闪烁,低垂着头强忍悲声,流下来的泪水把老朱的胸襟都沾湿了。
  “天德的风骨继承到了你的身上。辉祖,这么多年来,咱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恭维咱的话呢,不容易。”徐辉祖的话还是说得很客观很有水平的,那不是马屁,是真情流露。老朱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他更具精神了,用骄傲的口吻道:“咱这一辈子或许与凡人无异,掌国之时也出了许多疏忽之处,可是咱问心无愧,也还算对得起天下苍生……说正事吧。”
  老朱的前半生坎坷艰难,他的后半生却是光辉万丈。
  他已经没有时间寒暄,开始交代后事,“太孙幼冲,国事繁琐,咱特意选了你们几个辅政之人。咱走了之后,丧事一切从简,不要糜费民力,也不要惊动天下。你们不可循古礼,以日易月,服三日丧期就行。你们这些辅臣最重要的任务,并不是咱的丧事,而是太孙的登基事宜。允炆登基需要诸位竭力辅佐,以后你们对允炆要跟对咱一样,记住了吗!”
  徐辉祖眼泪纵横,率先拜道:“微臣明白!”
  李景隆、郭英、吴高和梅殷道:“微臣领旨。”
  六部尚书也纷纷叩首。
  老朱喘了几口粗气,转头对朱允炆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允炆,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操之过急,遇事要谋定而动。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妇人之仁,有些事要果断一些,你要记住咱这句话!”
  朱允炆垂泪连连点头。
  老朱深吸一口气,继续对朱允炆道:“魏国公乃开国功臣之首,于国有功,辉祖在军中威望也甚重,有他扶持,你登基是平安无事的,你以后遇事要先听辉祖的意见!”
  朱允炆泣道:“是是是!孙,孙儿知道了……”
  徐辉祖闻言拜服于地,“陛下,言重了!微臣定当全力辅佐太孙,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老朱欣慰地点头:“这才是好臣子。”他转头对礼部尚书郑沂道:“郑沂,拟旨!”
  “五城兵马司自今日起由魏国公徐辉祖统领,京城马上戒严!着魏国公徐辉祖、武定侯郭英、江阴侯吴高共掌京营,各卫无令不得擅动,否则一律以谋逆罪论处!”
  “传旨天下各地驻军,严守各自职责,提高警惕,无旨不得擅动!”
  “传旨所有藩王,无旨不得入京奔丧!否则以谋逆论处!”
  老朱停顿了一下,看向梅殷等勋贵道:“诏曹国公李景隆、驸马都尉梅殷、右军都督佥事平安统领上十二卫,三人各点兵一千兵马入宫负责宫禁!”
  郑沂手中毛笔沾墨即走,飞快地将几道圣旨一字不差地拟好,送到老朱与朱允炆的面前过目。
  老朱看完,点头对朱允炆道:“允炆,你去用印!需要送出京城的旨意,六百里加急,送达各地!”
  等朱允炆去拿玉玺盖印之时。老朱此刻居然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对身边的郑沂说道:“郑沂,你继续写传位诏书吧!”
  说完,老朱挪动双腿从众臣中间走了出去。
  重臣们的脸上起来还布满了疑惑与迷茫。可是殿内宫人都知道老朱受了针,这可能就是被激发出的最后能量了,宫人们都呜咽着拜倒在地,重臣们也都反应过来,无比掩面而泣,压抑到极致的抽噎声此起彼伏:“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那哭声绵长又哀怨,悲伤不已。
  老朱站在殿外,先看了一眼头顶的朝阳,然后看向了视野里属于他的殿宇与土地,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咱,当年只是一个淮西村间到处讨饭的乞丐,只是皇觉寺里一个为了一日两餐而撞钟的小和尚,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江河大地被咱踩在脚下,锦绣山川被咱所拥有。
  在这古都金陵创下了帝业!
  这汉人的天下,也是咱收复的!是咱让四等汉人,挺直了腰杆,变回了一等公民!
  谁也抹不去咱的赫赫功绩!
  是非对错,凭后人去说罢!
  我就是我!我便是朱元璋!
  殿内望着老朱背影的所有人仿佛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种舍我其谁帝王风范,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老朱不住磕头。
  老朱向壮美河山投下最后的一瞥,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征战沙场上的喧嚣声,那一声声胜利欢呼,那一幕慕金戈铁马,画面不断闪现,接着消失于永恒。
  他缓缓回首,看向身后跪倒在地的人群,突然仰天豪迈笑道:
  “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笑声壮烈激荡,震慑人心,声振九天。
  ——洪武三十一年闺五月初十日,明太祖朱元璋崩,在位三十一年,享年七十一岁。
  ……
  南京城汇集整个天下的繁华,商贾、游人云集,若在平时,超过百万的军民百姓会把这六朝古都,金粉之地弄得热闹非凡,但眼下却是略显冷清,大街之上行人匆匆,酒馆茶楼客人寥寥。
  没有一个人影的大街上,只有时不时传出来的小孩子哭啼与狗儿的吠叫。
  京城的百姓虽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一匹匹插着小旗、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可是都认得!
  京城的百姓哪里不知道什么是六百里加急,这可是非紧急军国大事不轻动的,何况,还是这一骑接着一骑的?
  人们的心里都在打鼓,他们都知道朝廷有大事发生了,没什么事别乱上街,待在自己家里最安全!
  果然,随即整个京城便开始戒严了!
  无数的百姓隔着门缝往外偷看,看到的无一不是绵延不绝从眼前走过的士卒。
  莫不是有人要造反?亦或是北方鞑子又南下了?这仗可千万别打起来,老百姓是最遭殃的。但也有明白人琢磨出了道道,结合当今皇上的年纪与坊间的传言,他们猜到可能是皇上怕是大行了,所以军队才开始换防、戒严。
  半日过后,皇城的钟鼓悠然响起,声波传遍四方。
  第一声时还不觉得,可随即京城所有的百姓们便发觉不对,此时既非上朝时辰,如何来的钟鼓声音?
  而且钟鼓不是先后击响,而是同时鸣起。
  人们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之感,他们不由转头向皇宫的方向看去,只听得那边的钟鼓声绵绵不绝,震动了无数人的心弦。
  钟鼓声九响,声音传遍皇宫内外,偌大的南京城里没有了嘈杂声仿佛都消失了。
  所有听到钟鼓声音的百姓、军士、伫立的朝臣、宫女、太监们都返身面对皇宫,停了片刻,两股战战地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倒在地,俯身磕头!
  钟鼓鸣讫,顿了片刻,钟鼓声再次响了起来,沉重的钟鼓声响彻京城的天空,一声接一声,总共九九八十一声,代表着皇帝驾崩!
  无数人都听到了钟鼓声,他们都明白了。
  一代雄主,洪武皇帝,龙驭宾天了!
  一个洪武时代已经终结,另一个时代将要开启!
  直到钟鼓声结束,所有人才双腿发麻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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