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世子很皮 > 《世子很皮》第五百零七章 优柔寡断的建文帝
    “奴婢遵旨。”
  
      没有过多久,徐辉祖便在王中的引导下走进了殿内。
  
      徐辉祖双眼中布满血丝,全身都湿透了,官靴上还沾染了有很多江边泥沙,估计正从长江边而来。想来那劳什子比武大会和接待、安置山南国使团的事,将他忙得够呛。
  
      朱允炆的脸色好看多了,对这先帝给他留下来的托孤重臣之首,印象大好。
  
      魏国公真是个干练忠心之人这是朱允炆此刻心中对徐辉祖的评价。
  
      徐辉祖此刻虽然有些狼狈,但行走之间自有一副雍容,面容也是锐利逼人,只是来到朱允炆的面前后,脸上的锐利之色顿减,自然而然地换上了一副惶恐的面容,对着朱允炆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大礼。
  
      朱允炆已经坐回御案之后,脸上的怒气也早已烟消云散,先是对徐辉祖和煦一笑,道了声“魏国公平身。”又吩咐旁边王中“快给给魏国公赐坐。”
  
      王中亲自去给徐辉祖搬来了锦墩,放在朱允炆下首。
  
      徐辉祖对朱允炆道了声“谢陛下”后,才欠身坐下,却只敢坐半边屁股,时刻不忘记对朱允炆保持着恭敬与谦和的态度。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他对王中道“将那山南国的国书拿给魏国公过目。”
  
      等徐辉祖看完之后,朱允炆对他问出了同样的问题,然后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徐辉祖的回答。
  
      可惜徐辉祖的回答注定要让朱允炆失望了,只见他恭敬抱拳,声音却是铿锵道“回禀陛下,微臣认为万万不可驱逐山南使团,此次山南国进贡,已不单单是增加陛下威望之事,而是关乎了北元与大明朝贡体系等一系列大问题”
  
      听到事关北元与朝贡体系,朱允炆不敢怠慢,连忙询问道“朕刚执掌国家,对这些了解不深,还请魏国公与朕说说这里面的关系。”
  
      徐辉祖身为百官第一人,对于国际视野、大明与周边国家的形势自然有深入的了解,他对着朱允炆娓娓道来“陛下,先帝努力多年才使万邦来朝,重启了朝贡体系,传扬了儒家家天下,大明世界性宗主形象。大明与周边国家建立起的上下级秩序,是先帝与一众开国老大人努力的结果。先帝就是利用朝贡体系,让哈密、吐鲁番、东察合台汗国和北元系部落,认可了大明的宗主地位,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局部地区。而那琉球三国就是朝贡体系的重中之重。陛下万万不可驱赶。”
  
      “朝贡体系的重要,朕知道,但这琉球三国为何如此重要”朱允炆愣住了,他虽然以前当了多年的皇太孙,也经常参与国事,可是对这种详细的外交却是兴趣缺缺,在他的心中,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什么山南国,一听就是蛮夷小国,需要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旁边的王中却是听明白了,原来山南国虽小,但对大明来说却很重要,可以缓解北元蒙古人的威胁,虽然王中也不知道朝廷是通过什么手段缓解。徐辉祖的意思是即便这山南国世子再狂傲,能拉拢还是要尽量拉拢,就算皇上你身为九五之尊,为了朝廷百年大计,那也得忍着些。
  
      徐辉祖不敢露出丝毫的不耐烦,耐心解释道“陛下,这琉球三国对我大明特别重要,他们远在海外,地理位置对大明毫无威胁,又一直对大明马首是瞻,是先帝故意培养起来取代海商阶层的替代者,以他们三国的地理位置,可以频繁地将朝贡货物转手运往扶桑、朝鱼与南洋,所以早就富了起来。”
  
      朱允炆听着却是不耐烦了,皱眉道“琉球岛不是上有三个国家嘛,打了这山南,抬高其他两国不行吗或者扶持那朝鱼国接替山南的位置。”
  
      “这个真不能陛下,这山南国虽然只有几千兵马,但是他们岛上却产战马他们的马匹是我南方大军战马主要的输送来源。由于洪武年间,我们与扶桑的关系紧张,先帝想对扶桑动武,就选了这个与扶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山南国,充当释放外交信号的中间人。”
  
      “哦”朱允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徐辉祖苦笑着续道“朝鱼也是不可能代替山南的,单拿京城的位置来说,山南国的效率要比朝鱼国要高出不少,先帝曾经说过,相比实力更强,私心也更大的朝鱼国来说,经济、国运严重依赖咱大明的山南国,才是最可靠的传递手。至此之后,山南国国王就受到先帝的册封,成为了我大明的左膀右臂,扶桑方面如有回应,也会通过山南国的海船,送达福州,再递入京城。”
  
      “难怪那山南国世子如此放肆,原来他是有倚仗可是这国书写得实在可恨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个笑话,可是对朕来说,不啻于是战书,是羞辱”朱允炆脸上的表情虽然也没有刚才那般愤怒,但是以他的性子,却不是那么快就看开的人,要不,他也不会因为落陵封葬丢脸的事,不顾舆情,将所有藩王都留在京城,且至今耿耿于怀。
  
      徐辉祖知道再劝下去可能会触怒皇帝,但关乎朝贡体系的大事,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他虽然效忠朱允炆,但是跟国家的百年大计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
  
      他连忙从锦墩上站起,跪在地上,用一种悲愤中带有劝慰的语气道“微臣请陛下为大局着想大明若与山南国交恶,朝廷的朝贡体系就将动荡到时不仅是战马短缺的问题,在没有找到山南国的替代者之前,便不能再钳制北元臣请陛下暂且忍耐一二,为国家社稷着想,与祖宗基业着想”
  
      徐辉祖悲愤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出了几滴眼泪,配上他那狼狈的样子,触动了朱允炆心中那根感性的弦,令他一时感动非常。
  
      但这涌上来的感动,却不足以抚平他压抑的愤怒。只见朱允炆胸膛起伏不定,一双眼睛时而阴狠,时而犹豫,他也不看徐辉祖,硬声道“魏国公公忠体国,让朕感动。但岂不闻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你就是这样替朕分忧的魏国公之言,虽老成谋国,但与曹国公相比,却还是欠缺了一些,没有站在朕的立场,替朕着想。”
  
      没有替他着想还拿自己与李景隆那小子相比
  
      朱允炆这话就说得很重了,可谓诛心至极,徐辉祖委屈的怒火蓬勃而出,但他是个非常自制的人,脑中清明无比,他双眸含泪跪下请罪,“微臣不能为陛下分忧,罪该万死”
  
      徐辉祖可不是个轻易动摇的人,请罪的同时,飞快地想好了接下来的劝谏之言,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可是,陛下,山南国的事情,已不再是简单的邦交,而是大明未数十年来捭阖纵横的国策,一旦动摇,则先帝的数十年辛苦将付诸东流北元与藩王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北元若是复兴,朝廷只能加强塞王们的军事实力,到时陛下如何削藩山南小国与北元和削藩相比何足挂齿请陛下息怒。”
  
      听了徐辉祖这话,朱允炆惊得猛然一下往后靠在龙椅上。
  
      徐辉祖刚才说的“北元”与“藩王”,正是说到朱允炆的心坎上,他动摇了。
  
      只见,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朱笔,脸上阴晴不定,平日里那宽宏的作态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今天的屈辱他不陌生,有些熟悉,自己可是天子天下第一人九五至尊不应该是如皇爷爷一样,龙威如狱,让天下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听命的吗如何到了自己这里,受到侮辱还要处处忍耐呢
  
      若是北元与藩王倒也罢了,可是一个听都没怎么听过的弹丸岛国,却也敢让如此嚣张,这也太难忍了
  
      他心里不禁感叹,就连那湘王和高阳王都可以快意恩仇,朕身为天子,却处处都要掣肘做人难,做皇帝更难啊。
  
      良久之后,朱允炆的脸色才算恢复正常,他望着额头已经磕出鲜血的徐辉祖一眼,心中一凛
  
      刚才只顾生气,忘记徐辉祖可是托孤重臣之首,其势力,不管在朝堂还是军中都可谓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不说他徐家的家世、声望和他手中的大半京营,单说他与辽东总兵杨文的交情就不得了,若是给人知道了今天的情况,朕还不落下个苛待重臣的名声那十万辽东铁骑不会生出什么是非吧
  
      朱允炆吞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一声失策,他赶紧起身离开御案,来到徐辉祖的面前将他扶起,劝慰道“魏国公请起,朕刚才给气糊涂了,没有注意到,快快起来说话。”
  
      此刻的徐辉祖,那额头上已经满是淤青,还破了几处皮,渗出鲜血,他没有让朱允炆难堪,反而诚惶诚恐地坐回锦墩上,继续道“陛下,这份国书,我们自然是不能听的,可也不能明着训斥,拖着就好了。那山南国世子起码要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以陛下的气度与风姿,自然会让他们自惭形秽。”
  
      朱允炆眼睛一亮,恢复了往日的那种宽宏,很是矜持地说道“朕也想明白了,大明乃是礼仪之邦,蛮荒小国可以无礼,可我大明又岂能以无礼待之,所谓来者即是客。朕不仅不计较他们的无礼,朕还要展露胸襟,宽恕那小国世子的各种无礼行为,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往后自有分辨。”
  
      嘴上虽然是如此说,他心中却还是有些放不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朱久炎小时候的样貌。他此刻倒是有些羡慕朱久炎,自己若是能跟那不管不顾、疯狂无比的湘王世子一样,不计后果地去做自己想坐的事,那该有多好啊。
  
      不知那一天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希望削完藩之后,就能如此吧
  
      朱允炆不由地叹了口气,对着徐辉祖道“朕刚才错怪魏国公了,朕真的不是有意责备魏国公。接待那山南国使团的事,你们继续进行下去吧,唐纳德的船队就近安排,礼遇高一些,朕过后会举行国宴,亲自招待那山南国使团。这些个番邦蛮夷可以无礼,朕岂能与他们一般见识朕乏了,魏国公下去吧。对了,先去太医院包扎一下给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徐辉祖躬身道“今日下雨路滑,微臣不慎滑倒,正要前去太医院诊治一下,谢陛下关怀,微臣感激不尽。”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退出殿门。
  
      望着徐辉祖远去的背影,朱允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魏国公还不错,没有因为爵高位显而自傲,对朕十分恭敬,没有辜负皇爷爷。朕的削藩之策与新政,也一直表态支持,以后可不能再给他什么难堪,要不,说不得就有人要拖朕的后腿。
  
      旁边的王中明白,此时的朱允炆正是心情变幻的时刻,千万不能打扰,是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良久之后,朱允炆突然转头,目光落在王中的身上,用一种莫名惆帐的语气说道“王伴伴,朕问你,此刻若是那燕王,或者是那乖戾的湘王世子朱久炎坐在这龙椅上,面对今天的事情,他们会如何做”
  
      王中大惊,心脏都紧缩了一下,惶恐地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是先帝亲自选的,受命于天,人间至尊”
  
      朱允炆皱眉道“你别怕,也别说套话,朕恕你无罪,你直接说出心中所想吧。”
  
      哪怕殿中摆上了十几堆冰块,王中此刻也觉得燥热非常,额头上汗水直冒,再度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龙椅只能是陛下坐的,旁人谁能坐奴婢是想都没有想过的,想都没想过的”
  
      真把心中的话直接说出来吗瞧皇上刚才那脸色变幻的样子,哪怕今天皇上不怪罪,难保日后不想起来伴君如伴虎啊,不能说的话,他是绝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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