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日出和往时格外不同。
初升的阳光照射到翻腾的毒龙江水上，河水没有转如平时白日飒飒银白，也没有像阳光最盛时候一样反射出万道金波，只在河心透出一抹深红。
最初只是河水中央，极深处一道透出血腥的颜色。
很快，凝固血块一般的颜色开始扩散，丝丝缕缕的鲜艳颜色游离开来，很快，整条大河都变成鲜红。
峡谷中间的雾气没有往时一样的散去，仿佛像是被推挤、压缩到了大河上空。
浪花滔滔，把河水上空的白雾也染成红色。
最终，大雾弥空，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雾。
一道鲜红如同血雾组成的大河，横卧在九座高峰之中。
张、龙两人御剑扎进血雾当中。
这殷红的雾气内部，不像从外界向里看时，一般的阻挡视线。钻进雾气笼罩范围的瞬间，能见度瞬间变高许多。
河边码头上，数十名半妖男女，列队相迎。
外围零零散散分布，陆续从天空飞来，外界进入血雾范围的修真者竟有数百人之多。
“竟然这么多人，蟒毒、花鳉到底要做什么！”张焚心中一惊，暗自忖道。
陆陆续续还有修真者不断飞来，修为虽然大多不高，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达到神光修为的修士数量，逐渐接近百名。
之前见过的人里，唐小飞不见踪影。被劳雅健聚集的那一群神光，只有半数混在人群里，看见张焚目光，躲躲藏藏。劳雅健本人也没有到场。那天三名甘露境的修士里，只有宋尚志远离张、龙两人，离群索立，站在人群外的另外一边。
一朵朵浪花化雾飞散。
河水渐少，站在血雾里看，也逐渐分辨不出雾气和血水的界限。
雾里翻花，兴波推浪。
层层叠叠的血雾翻滚起来。
“来了！”人群里有人提示。
呜呜～号角声响，一片蒙蒙金光出现在血雾后面。
金色船首突破嫣红雾气，光芒大放。一艘金光灿灿，三桅五层，周围还装载着六枝高大，看不出用途巨大法器的黄金楼船，从浓雾底下升起，停靠在毒龙江边上。
“上船了！上船了！”原本负责交易的半妖变成负责引导的船员，大声招呼起来。
张焚、龙霄鹏也随着人潮靠近黄金楼船。
船舷两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许多半人半妖，还保留着蛇鱼龟虾，之类动物特征的妖兵持矛驻守。
“怪事！不是说蟒毒、花鳉仅有妖将修为？龙兄早前可听说过毒龙涧里，有化形妖兵存在？”
龙霄鹏思索摇头：“没有！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言谈，都没说过毒龙涧里有化形妖兵的存在。”
这百名半人半妖的生物，可不是血统混杂形成的半妖，而是实实在在的经受过点化法术的妖怪。只不过施法之人手段不够高明，或者有意为之，形成半人半妖的形象。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大是惊疑。
这一百个狰狞凶恶的小妖，弱的只相当于人类壮体，强的也只有御气修为，最多相当于百名人类御气，对两人构不成威胁。
背后显露出来的问题却是不小。
能够使用点化术，除非是妖族大妖，人类的真人。没有“一粒金丹吞入腹”的修为，都不能独力施展。
要是毒龙涧里有类似真人存在，不管成就的是妖丹，还是金丹，都不是两人扛得住的。算上司徒尔雅等人也不能！
张焚估计，水云、春林两个大派派出来给方天歌、司徒尔雅暗中护道的，最多就是真人。后辈杰出弟子固然重要，金丹真人同样位望尊崇。甚至有可能还没有金丹，仅仅是聚丹中后期的长辈暗中护道。
比如苍鹰邱木元，又或者奉命探索毒龙涧，告知司徒尔雅许多“内幕”的梁师叔。水云山成丹榜上第十七位的乙木森森梁木成，都极有可能充当这一次的护道之人。
“如果是那样就危险了！”
猜到张焚心中所想，龙霄鹏小声说：“也许是可以施展群体点化术的符箓。不是说蟒毒、花鳉当年从魔君手里顺出不少好东西。储存群体点化术的符箓虽然稀少，在魔君手里出现，却不稀奇。”
“可……”张焚说出个字，突然额头冒汗，面白如霜。
龙霄鹏奇道：“张兄怎么了？”
“没事，上船！”
两人匆匆登上甲板，一个美丽的半妖身影跳了出来，站在脱离大队的另一边舱口向两人招手：“张公子、龙公子，请这边来！”
人群中，早有一心杀妖取宝的修士按耐不住，一名宽大胖子趁机跳出队列，伸手嚷嚷道：“不公平！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这么多人排队进舱，他们就可以走其它门？”
醉蓝一时被问住了，为难的要紧嘴唇问：“那你们想怎么样？”
“除非……嘿嘿嘿……除非也给我们一人分配一个美貌小娘相陪……”敞开衣衫，露出圆鼓鼓大肚的胖汉身体一歪，伸手向醉蓝身体抱去。排他前后，十多名散修同时发出怪声怪气，不怀好意的笑声。
人群里，也有认得张、龙二人的散修，闻言不由得脸色怪异。心道：“不管这些妖怪今后怎样，从这二位手里抢食，这胖子今天肯定是讨不了好了！”
金光闪过，修为不弱的胖子皮球一样，连连后退。后腰撞上船舷，身体犹自止不住退势，上身后仰，不由自主从船舷上翻了出去。
胖汉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坠进鲜红色的浓雾。
一声悠长的惨叫从极深远的地方传上。
明显拥有飞行能力的胖子，竟然没有从雾中飞起，就此消失不见。
“胖哥！”
“胖哥！”
刚才起哄的十几名修士冲出大半，拿出兵刃法器，团团围困刚刚出现在，楼船甲板上的金袍人。
“你把胖哥弄哪去了？”
“把胖哥交出来！”
“滚！”金色的袍袖一挥，强风刮过，精准的把冲出人群的修士，和人群中刚才一同起哄的几人卷起，丢出船舷。
连续的惨叫声响起，凡是被他扔出舷外的修士，再也不见飞起。
看见这一幕的修真者们脸色大变，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嘴里嘟囔着“下船！下船！”转身往来路走去。
只见金光一闪，面色冷峻，气度堂皇的中年修士闪身拦在跳板前，拂袖说道：“各位不是有意拜见我家两位宫主吗？半途而废岂不是嫌弃金某礼数不全。如果是这样，请恕金某不能招待。像下去的，自己越过船舷走吧！”
区区一条跳板，难不倒在场的大多数人，当下就有不少修士腾空而起，越过船舷，往陆地飞去。
船上众人看着那些修士，身体刚刚飞出船外，便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惨叫连连，声声凄厉，一名名失去控制的修士，如雨点般往红雾里坠下。
“跟他拼了！”停留在甲板上的修士群情激愤。
龙霄鹏也有些按耐不住，阔虎跳出剑鞘，忽然被一股真元钳制。
“张兄？”龙霄鹏惊异转头。
“暂时不要妄动！”视线中，张焚神色一片凝重，缓缓摇头说道。
这两天两夜里，刳山宗大弟子的事迹在峡谷里广为传播。身份高，实力强的修士大多认得出张、龙两人。见张焚阻止龙霄鹏，也都跟风不动。
修为较差，地位低微的修士，不认识张、龙两人，也总对认识其他跟风不动的修士其中一二。
层层影响，最后出手的没有几个，被船上妖兵轻易镇压。
一排排长矛连环冲击，刺进闹事的人类修士身体里，鲜血淌满一地。除了少数跳出船舷外面，留下一声惨叫的修士，超过三十名人类修士被杀死在甲板上。
所有修士脸上都不好看。
看着蹦蹦跳跳的醉蓝刚刚离开舱门，龙霄鹏掩上分配给两人的静室，立即拉着张焚追问：“张兄刚才为何阻我出手？”
张焚做个噤声手势，扬手洒出一叠剑子，连续施法，布下好几重隔音、防偷窥的法阵，然后才传音道：“不是我想阻拦龙兄，而是不得不拦。即使我两人出手，刚才也是一样的下场。”
“什么？”龙霄鹏震惊不已，半信半疑，却看见对面张焚脸上露出复杂难明的笑容。
以他一贯小心谨慎的作风，发现涧中妖怪，有经受过点化术的时候，就已经想撤了。反正来此目的已经达到，献祭都献祭过了。至于赚更多的好处，哪里比得上安全重要？
当时他就想下船离去。
可是话刚出口，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堵了回去。
“……至少是聚丹高阶，甚至有可能是大妖、真人。”张焚郑重传音说道。至少他师父，刳山掌门云霖子的威压，没到这种程度。
“那我们？”
“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焚最后传音一句，收回剑子。两人面色沉重，却都有志一同，不再讨论此事。
门外，醉蓝的脚步声恰恰走到静室门口，轻磕门扉，欢快说道：“张公子，龙公子，金总管请你们过去说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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