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火把照亮了司徒府邸，一阵冷风吹来，封余禅感觉自己的后背仿佛都湿透了。
曹肃扶起封余禅，见封余禅已然服软，并且愿意亲自上书表奏天子请称曹肃为王，那曹肃姑且就相信封余禅与李让等人不是一伙的。
不过既然暗卫查到几人之间似乎有所勾连，这该有的敲敲打打，还是不能少的。
该杀的杀，该灭的灭，整个朝廷之中的乱象风气，是该好好制止一下的。
曹肃望着封余禅，笑道：“既然封司徒应下了，那本将也就放心了，不过燕王称谓喊得太早了，还是要按照朝廷规矩来，等天子下封之后，再改称谓吧。”
封余禅连连点头：“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曹肃看了一眼封府，封府之中的宿卫亲兵不少，有很多道气息颇为雄厚，似乎达到了力境上品的级别，曹肃似笑非笑的说道：“封司徒府中的高手倒是不少。”
封余禅心头一颤，连忙回道：“都只是一群不成器的江湖野路子，早年间封某在江湖上也认识不少朋友，如今府中的家卷女流颇多，便请他们过来护道一二。”
曹肃笑道：“听说封家的千金近期要嫁人了？”
封余禅愣了一下，心头一跳，听到了原先的一些传言，顿时沉默了下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曹肃。
曹肃眉头一皱，大概是猜到了封余禅心中所想，因此宽声安慰道：“封司徒不必多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生幸事，曹某与令千金多年故交了，曹某夫人也与令千金是闺中蜜友，此等喜事，理当好好操办一番，届时曹某可也要来找司徒大人讨杯喜酒喝的。”
封余禅听到了这里，心中更加不安，曹肃会有这么好的心思？
以前的曹肃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现在的曹肃，已经越来越恐怖了，不光是在武功上精进勇勐，堪称神都第一，更重要的是曹肃身后还有庞大的利益集团，整个北方都与曹肃彻底绑成了一块。
他僵硬着脸，就曹肃“多年故交”一词便令他心生不安，尴尬道：“大将军定然是要邀请的，只是封家一下清贫，恐会招待不周啊！”
曹肃眯着眼笑道：“司徒大人不舍得两杯水酒？”
封余禅连忙否认：“非也非也，大将军莫要取笑老夫了。”
曹肃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封家人，开口道：“听闻封家人早年间可是对我这个故友很不友好呢，封将军西州兵败后，欢儿也遭受了不少不白之冤。”
几年前，西州动荡之时，时任左将军的封余禅曾率领曹肃共同征伐西州，之后封余禅兵败，而曹肃则接过西州大军兵权，从此真正的走上了帝国的权力舞台。
封余禅败了之后，封家在朝中饱受打击，封余禅也消沉了不少时间。
而混迹江湖的封欢儿被很多封家人认为是妖孽、另类，被很多封家人攻讦、诋毁，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离开封家，去住到天音宗去。
当时谁知道封欢儿还和曹肃有关系啊，就算知道两人之间有关系，也不知道曹肃会在几年后，携数十万铁骑南下，入主神都，掌控中枢。
此刻曹肃往事旧提，寒光凛凛的目光扫过封家众人，封家的一些年长一些的长老顿时便腿骨一软，纷纷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封余禅的脸色不大好看，曹肃此刻重提此事是什么意思？
他脑子里疯狂转动思路，思索该如何应对曹肃。
“大将军勿怪，昔年是我等太过冲动，冤枉了欢儿侄女。”封家众人里，有一老头主动站出来向曹肃请罪。
曹肃笑道：“你们封家的事，我又如何会怪罪？不过嘛，封家如今乃是朝中勋贵，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勋贵的形象，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
曹肃半说半笑之际，似乎是在提点封家众人。
那封家的老者连声道谢，口称不敢。
“欢儿是天音宗的圣女吧？”
曹肃一声声的“欢儿”显得很亲密，封余禅眼皮直跳，心情沉重的回是。
曹肃点头道：“天音宗屡次帮助朝廷解决叛逆，像这样优秀的江湖宗门，理当受到朝廷的嘉奖，圣女何在？何不带我去天音宗走一趟，本将也好当面嘉奖一下天音宗。”
“啊这......”
封余禅再度变了变脸色，曹肃笑眯眯的看着他，平和的眼神中似乎总有一些危险。
他正欲开口，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院墙上传来。
“曹肃。”
那道婉约曼妙的身影飘然而立，她身着流月黑纱长裙，妖娆的脸颊上有几分的愤怒和不满，狭长的凤眸寒意四射的盯着曹肃。
“大胆！”
曹肃麾下众将士勃然大怒，竟然敢直呼大将军名讳？
仇佰等人弯弓搭箭，寒光凌厉的箭头对准了封欢儿。
曹肃却很大度的拦住了众人，随后对着封欢儿笑道：“欢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什么？
还在堂下瑟瑟发抖的封家众人，一听了这话，一个个吃惊的望着曹肃，又吃惊的看了看封欢儿，两人之间的神态、表情，似乎都透露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味道。
“你胡说什么？”
封欢儿虽然还戴着面纱，但被曹肃一句话都说破防了，此刻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脸颊上升起两朵红云。
封余禅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呵斥道：“欢儿，不得对大将军无礼。”
曹肃向封欢儿招了招手：“圣女，请吧。”
封欢儿：.......
她无奈的施展轻功，从院墙上飘然落到了曹肃的身边，经过曹肃时，身上飘来了一阵幽幽的香味。
曹肃笑了笑，心满意足的转身过去，庞大的身躯直接挡了封家众人的视线，封家众人只瞧见封欢儿最终上了马，而曹肃则领着五城兵马司将士扬长而去。
不多时，封家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那些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封家老者，也终于在下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余禅，这......”
一个锦衣老头走到封余禅身侧，今晚大起大落的太快，封家差点便被大将军给抄家灭府了，吓得众人至今脸色苍白，魂不守舍。
封余禅脸色阴沉，通令下去：“速速传消息给司马家。”
那锦衣老头却直接喝出声来，止住了封余禅：“慢着！”
封余禅怔然的望着老头，不解道：“叔父，这是何意？”
封家的老头冷眼望着封余禅，随后低声呵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今日算是躲过去了，但将来呢？封家一百七十多口人，难道你都眼睁睁的看着陪你一起走上这条道路？”
“难得现在大将军对欢儿另眼相看，你又何必非得与他作对呢？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仔细再想想吧，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封家这一百七十多口人想一想吧？封家上千年的历史岁月，传承至今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历经磨难，可不能够就断送在我们手里。”
封家的老头方才在曹肃面前一副脸色惨白的样子，可现在却又支棱了起来，在曹肃面前，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家长者而已，但在封余禅面前，他可是封家的长者，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封余禅的面色铁青，站在瑟瑟寒风之中，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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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城兵马司退兵，曹肃领着数十亲骑，与封欢儿一道纵马，前往神都天音宗。
这数十亲骑，是曹肃麾下挑选出来最精锐的亲卫，属于虎豹亲卫之中的顶尖卫士，所有人都已经突破了力境，其中还有不少人达到力境中品境的。
“天音宗藏在哪里？”
这些江湖宗门，很多都藏得比较深，尤其是像天音宗这样江湖顶尖宗门，更是狡兔三窟，虽说总坛设在了神都，但未必就所有人都在神都。
曹肃并没有过多管理过这些江湖宗门，天音宗与他颇有缘分，因此今日特地寻了个理由，找封欢儿前往天音宗，一探究竟。
封欢儿脸色不大好看，冷风吹起发梢青丝，她斜斜的白了曹肃一眼。
曹肃呵呵一笑：“你不带我去天音宗，我如何表彰你们？”
封欢儿直言道：“哪有深更半夜去嘉奖的？这个时候，宗门里的师姐师妹们都睡着了，大将军贸然前往，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怎么不合时宜？我听闻天音宗宗主陆红仙乃是天下有名的女中豪杰，天音宗过去多年也为稳固朝廷局势贡献了很多力量，既然都是江湖儿女，又何必拘泥于外在形式？”
曹肃歪理一套一套的，真要是说理，整个帝国都找不到几个说的过他的人。
封欢儿不善口舌，却又不敢过于忤逆曹肃，生着闷气往前赶路。
曹肃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众人马越过城中好几个坊市，终于在一处大坊前停了下来。
此地的大坊，看起来只是一个丙级坊市，此刻坊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夜生活，众亲骑举着火把，护着曹肃与封欢儿向前进入坊市，在穿过两个街道后，来到了一处高楼之前。
高楼居于坊市正中位置，高约十余丈，楼前石柱上刻有繁复的凋花，两只红色的灯笼挂在上面。
“哦？此地就是天音宗所在？果然大隐隐于市，很不一样嘛！”
曹肃纵马向前，爆发身上的气息。
其半步玄境的气息，在黑夜之中，犹如巨大的太阳一般耀眼，普通人尚未觉醒气机的不能感受，但只要突破至力境，且随着境界越来越高，就越能感受到曹肃气息之可怕。
很快，楼中便亮起光芒，一众人手忙脚乱，从楼中出现。
“何人擅闯我天音宗？”
一声娇喝中，天音宗楼门打开，十几个手持长剑身穿长裙亦或者劲装的妙龄少女鱼贯而出，为首一人面若寒霜，柳眉倒竖，愤而拔出了兵刃。
“嗬，挺有杀气的，比咱们一些兵还要看着凶悍一些。”
曹肃对着左右说道，左右将士都不言语，也没有什么表示，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不会轻易有所表情流露。
而封欢儿则更加生气了，从曹肃出现到现在，曹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一再刷新了她对曹肃的新印象。
“这些都是我天音宗的优秀弟子，还请大将军尊重一二。”
封欢儿现在担心曹肃来天音宗的真实目的了，这么晚把她带着一起来到天音宗，真的是来嘉奖的？
“圣女？”
“圣女回来了！”
天音宗的一众小姐妹，首先是见到黑压压的一群精骑，汉子们身上流露出凶煞血气，与寻常江湖人不太一样，众人气息凝聚在一起，气势逼人，其后才看到，这些人的中间，有一袭黑袍女子，黑袍女子面容妩媚，虽生着气，却总有一股妖娆之感，仔细一看，竟然是圣女封欢儿。
圣女也是天音宗下一代的掌门候选人，已经许久没有回到天音宗了，听说是因为封家嫁娶之事，还与师父闹的有些不开心，现在竟然半夜回来了，还带来了这么多的男人，强壮男人。
“欢儿，你为何来此，这位是.......”
这时，天音宗高楼顶上，飘然落下了好几道白衣飘飘的女子。
其中有一道声音，显得尤为沧桑一些，声音滔滔如江水一般，在黑夜中传开，很清晰的传到了曹肃的耳中。
曹肃抬头一看，那为首的老妪，一品气息环绕，飘然落在了曹肃面前。
其人身后还有数道身影，全都是身段曼妙的女子，其中很多人都用面纱遮住了面容，俨然是江湖女子的一贯打扮。
“陆宗主，久仰了。”
曹肃坐在马上，拱手行礼。
半步玄境的气息太过深厚，纵然陆红仙是成名已久的一品武夫，此刻也明显比曹肃气息要低上一头，她又哪能不知道，这便是如今朝廷第一人，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曹肃了。
见曹肃先行礼，也算放低了姿态，陆红仙哪里还敢托大，连忙回了一礼：“原来是大将军当道，红仙有失远迎，失礼了。”
曹肃挥了挥手：“不失礼，这如何能算失礼，今日是曹某来的匆忙，不怪宗主。”
他笑着说道，目光扫过了天音宗诸人，在其中也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往事顿时一一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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