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家门，就隐约听到了厨房里母女俩谈心说话的声音。
本来急着回家给老婆帮忙的方卫东，便心安理得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偷起了懒。
说话声飘飘渺渺，不时夹杂两声轻笑。
厨房里水蒸气氤氲，似有似无的香味弥漫。
院外小区的内部道路上，偶有孩子奔跑尖叫和炮仗声.......
满满的人间烟火气，辛苦了一年的老方此时格外满足。
‘家里再有几个孩子，就热闹了.......’
下午三点半，阿羞帮严玉芳把厨房收拾干净，准备告辞。
“不能走！你回去也是自己睡，晚上住在这儿吧。”
严玉芳自然不想让忙活了大半天的阿羞就这么走掉。
“妈妈，我今天晚上要赶去申城，然后就回老家了。等过完年我再来看你呀。”
明天阿羞要参加光影传媒的年会，今晚赶过去才能不耽误事。
“那好歹吃了晚饭再走啊。”
听到阿羞有正事，严玉芳只能退而求其次。
“吃了晚饭就赶不上车了.......”阿羞为难道。
“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忙。”
严玉芳叹了口气，最终打包了一只白切鸡和炸鱼让阿羞带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她离开。
“阿羞真是个好孩子，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准备过年的吃食，专门跑过来帮忙。”
送走了阿羞，严玉芳坐在了丈夫身边，感叹道。
“是不错......”方卫东深表认同。
“对了，阿羞谈朋友了。”
“啊？”
方卫东吓了一跳。
“你一惊一乍干什么？她这个年龄谈朋友不正常么？”
严玉芳白了丈夫一眼，然后把阿羞跟她说的那些话，简单向方卫东讲了一下。
听完，方卫东也明白了过来。
‘这孩子是在试探你啊.......’
方卫东知道目前的情况，也知道儿子的态度。
严玉芳喜欢阿羞是站在看待‘女儿’的角度上，方卫东喜欢阿羞则是看‘儿媳’的心态。
虽然明知不对，但老方真的对阿羞讨厌不起来。
不说阿羞懂事乖巧的一面，只说当初她第一次去医院看望方卫东的时机，就让老方感慨良多。
那时，老方重伤住院，生意四面楚歌。
外界都在说方卫东要破产了。
阿羞却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承担起了一个‘儿媳’的义务，连续给他煮了一个月的饭.......
想到这些，老方忽然对妻子道：“老婆，既然你这么喜欢阿羞，你舍得她嫁人啊？”
“你这话说的.......”
严玉芳奇怪的看了看丈夫，接着道：“我再喜欢她，也不能挡着她嫁人成家啊。哎，咱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阿严有弟弟，我肯定让阿羞做我儿媳妇.......”
......
下午五点多，阿羞抵达了申城。
晚上，她住在了老米租下的房子里。
明天老米也要放年假了，再者有段时间没见女儿了，老米心情不错，拿出一瓶酒想要喝两杯。
阿羞也把严玉芳给她的白切鸡和炸鱼摆上了餐桌。
“你去他家的时候带礼物了没？可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虽说你俩在谈朋友，但也不能在方严妈妈哪落个好吃懒做、爱占便宜的印象。
一定要有眼力见、要勤快.......”
得知食物的来路后，老米絮絮叨叨嘱咐道。
“爸爸，我什么时候好吃懒做过？”阿羞郁闷道。
“我这是提醒你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以后你们结婚了，生活在一起需要注意的事情多着呢，婆婆毕竟不是亲妈。”
这些道理阿羞都懂，但依旧小声反驳了一句：“阿严的妈妈对我好着呢。”
第二天，阿羞去光影传媒参加了年会。
今年十一月，《琅琊榜》杀青。剧组本就是个临时组织，完成拍摄任务后，孔生除了留下一些技术骨干，剧组其他成员原地解散。
所以光影的员工依然不是很多，只有不到三十人的团队。
人员规模小，年会的规模自然也就小了。
当天下午，年会结束后公司也正式放了假。
随后，米奇林等几位同乡驾着公司的房车，载着阿羞又接上了米善学，一同返回马兰坡。
过年了，华夏无数城市纷纷开启了规模宏大的返乡潮。
而方严还在出差的路上奔波.......
腊月二十七，公历二月十三日，他乘坐凌晨的航班落地申城。
经过一天的会议后，在晚上参加年会酒宴时，他接到了阿羞的电话。
“喂~”
“喂，明天的计划没问题吧？”
站在院子里的阿羞，往厨房看了一眼。
老米同志正在里面清点食材，为明天‘女婿’的到来做着准备。
虽然方严数次来过马兰坡，但过年时拜访的意义不同，老米相当重视。
“没问题，明天一早就到。”方严笃定道。
“嗯。”
敲定了行程，阿羞忽然又提了一句：“明天也是小鹿的生日，你没忘吧？”
“啊？”
方严一拍脑门，暗道‘坏了’。
以往，习惯过公历生日的林鹿溪，生日都在年后。而今年的新年来的却非常晚，公历2月17日才是大年初一。
以至于小鹿的生日提前到了年前。
再加上这段时间忙得很，方严竟一时疏忽了。
“她今天没给你打电话么？”阿羞奇怪的问了一句。
“没有......”
正是因为小鹿太过平静，方严才觉得越是这样越不正常。
阿羞沉默了一下，道：“那你先给她打个电话吧，应该是生气了。”
“嗯。”
挂断电话后，方严马上拨给林鹿溪。
本来以为要打上三四次才会被接通的电话，第一遍就打通了。
“喂~”
“喂.......”
电话那头，小鹿带着点鼻音寞寞回应了一声。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哈。”
“你.......还记得我生日呐.......”
这句不是质问，反而满含落寞。
“你生日我怎么会忘。”方严笑着哄道。
“你忘了也正常呐.......”
小鹿似乎揉了揉鼻子，接着委委屈屈地哼唧道：“你整天那么忙，心里要装着生意的事、善巧的事，还要装着阿羞.......都没我的地方了，也顾不上记我的生日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
小鹿这么一说，反而让方严愧疚了。
她还不如耍耍小性子、生气呢，那样他或许还好受点。
“方总，老武要和你喝一杯，哈哈.......”
背景音里的喧嚣和呼喝，打破了手机里的沉默。
“你有事就先忙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你不是还要去阿羞家里么.......我不闹你的。”
小鹿因为看到过阿羞那张记录礼品清单的A4纸，一早就知道她生日这天方严要去阿羞家。
虽然时间上有冲突，但小鹿已经想好了，只要方严好好和自己说，她会答应的。
可没想到，这么多天了，方严根本没提过这茬。
好像把她的生日完全忘掉了.......
通话结束。
方严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小鹿难过的声音好像一直萦绕在耳边。
看了眼时间，方严婉拒林霆锋等人接下来第二场的邀请，率先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离开申城时，大约晚上九点。
抵达吴都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路上，他一直和小鹿发着短信。
小鹿借机在短信中开始一条条数落起方严的罪状来。
从中学时他向其他女生借橡皮，说到大学时在她眼皮子低下勾搭上了阿羞.......
总之就一个主题：我为你受了很多委屈。
不过，能啰里啰嗦的批评方严，说明她情绪有所好转。
赵若男说的不错，小鹿非常好哄.......
眼瞅着时间来到了11点50多分，马上快到午夜了。
虽然还没聊过瘾，但小鹿还是假模假样的在短信中编辑到：‘这么晚了，你快睡吧。明天我和若男姐过生日去！你下次生日我也不陪你过。’
‘不睡，我要当面和你说生日快乐。’
‘当面？’
林鹿溪回了这条短信后，方严那边却没了动静。
眼睁睁看着时间马上要到12点了，小鹿才郁闷的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但仅仅几秒钟后，寂静的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像是有人在调试喇叭。
接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喂~”
“五楼的林鹿溪，林鹿溪往楼下看看.......”
林鹿溪曾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两步迈到了窗户边。
楼下花坛旁，方严一手拿着支电子扩声器喇叭，一手挥舞着着一根荧光棒。
那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小鹿急忙拉开窗户，冬夜的凛冽寒风马上灌进了屋内。
只穿着睡衣的小鹿冻的一个哆嗦，但还是先冲楼下喊道：“你不是在申城么？”
“你过生日，我怎么能不陪你！”
方严掐着腰，仰头举着喇叭中气十足道。
“哈哈，傻瓜！”林鹿溪笑弯了眼睛。
“老婆，生日快乐啊。我给你唱首歌.......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老鼠爱大米》问世有两年了，虽然被人说成了民工歌，但流传度很高，小鹿自然知道。
但她一直不太喜欢这首歌。
因为阿羞姓米......
凭什么只能爱‘大米’呢？为什么不能爱‘大林’？
不过，在她不满意之前，她家这栋楼上的其他住户先不满意了.......
“要死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半夜三惊，鬼嚎个屁！”
“农脑子坏掉了哇？”
一时之间，开窗叫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鹿唯恐方严挨打，再顾不上别的，转身就跑下了楼。
楼下，岿然不动的方严依然保持着仰头高歌的姿态。
对邻居们亲切热烈的问候充耳不闻。
“快别唱了，快别唱了.......”
几乎当场社死的林鹿溪冲出楼道后，第一时间夺走了方严的喇叭。
方严又不住这儿，但她的家可就这儿啊！
看到小鹿出来了，方严这才作罢，随后对着楼上转圈作了个揖：“各位贵邻，不好意思啊，被老婆赶出家门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楼上邻居们的喧闹，马上降低了几十分贝。
开窗叫骂的都是男人，所以对于方严的处境，他们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惺惺相惜。
“兄弟，大丈夫何患无妻！怕老婆可不行.......”
三楼一间亮了灯的房间内，刚才骂的最凶的一位男士指点江山。
但随后，房间内就传出了一位女士的尖利喝骂：“老王，你再胡乱逼逼，就给我滚去客厅睡.......”
出人意料的一幕，让整栋楼上都响起了一阵笑声。
接着，纷乱的关窗声陆续响起，不一会儿，小区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方严这才把注意力又转回了小鹿身上。
刚才匆忙一瞥，他知道小鹿只穿了睡衣，但此时才发现她情急之下竟然光着脚跑了下来.......
2月的吴都，晚上气温低至零下.......
“走，快回家。”
方严上前一步，在小鹿身前半蹲了身子。
小鹿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默契的爬到了方严的背上。
“怎么连鞋子都不穿？”
“我刚才怕你挨打，一着急就忘了.......”
小鹿趴在方严后背上，哼唧道。
现在她一点火气都没了。
小鹿家的房门处，刚刚被吵醒的章芸，颇为无语。
这几年，方严做过些什么事，她非常清楚。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不相信方严会做出刚才那么幼稚的举动.......
“芸姨。”方严呵呵一笑，从章芸身边走进了客厅。
被方严背在背上的小鹿，只当没看到妈妈责备的目光。
“阿严你喝酒了？”
直到方严从章芸身边经过，后者才自以为找到了答桉。
“今晚申城有个年会晚宴，喝了一点。”
方严把小鹿放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既然有事还这么晚跑回来干什么？”
章芸摇头无奈道，然后走进了客卧铺床。
这么晚了，方严又喝了酒，章芸心想他可能会留宿。
铺好床，章芸走出客卧却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客厅里，方严端了一盆热水放在小鹿身前，后者因为光脚跑下了楼，不但一双脚丫子冻的通红，脚上也脏兮兮的.......
方严把小鹿双脚放进盆内，边轻轻揉搓边滴咕道：“真是个憨憨，万一踩到了玻璃、钉子之类的怎么办？”
坐在沙发上的小鹿，居高临下望着方严，水汪汪的眼睛里是浓到化不开的甜蜜.......
章芸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卧室。
她本来打算盯着两个孩子睡下再回房的，以免两人偷偷住在一起。
不过，眼前这一幕最终让她放弃了。
‘反正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过了，又订了婚，随他们去吧.......’
.......
凌晨时分，小鹿的卧室内。
方严自从放了寒假就去了川北，一别半个月有余，导致这晚两人的动静有点大.......
“老婆，你能不能小点声？你妈就在隔壁！”
“我........我忍不住呐！”
“.......”
凌晨两点多钟，云收雨歇。
连日奔波下，劳累的方严迅速沉沉睡去。
但一点也不困的小鹿却翻出了手机。
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未读短信。
未接来电有赵若男的，有阿羞的，短信则是苏小雅、杜斌等同学发来的。
都是赶在12点左右祝她生日快乐的。
刚才因为‘忙’，没顾得上回信息.......
现在太晚了，小鹿决定明天再给向别人道谢。
不过，她却独独给阿羞回复了一条恶作剧式的短信：
‘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那边的阿羞不知是被吵醒了，还是也没睡着，短短十几秒后短信回复就来了。
却只有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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