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凛察觉到那窥视感消失,重新卸下天真无暇的伪装。
他自从来到杂役班后,
从悬空山不同方向,时不时传来窥视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修士独有的技能——灵识。
灵识妙用无穷,能探查,能震慑,能装逼,能闭眼。
一开始来自不同方向的灵识探查不算频繁,大约一个月一次。
这半年过去了,近半个月来,也不知是谁那么不要脸,天天看天天偷窥,都把伊凛给整烦了。
难道杂役弟子就没有隐私权了么?
臭不要脸~
伊凛震怒。
杂役弟子的工作十分枯燥。
由工作类型上,大致分为挑水、砍竹、洗衣、做饭、照顾灵兽。
伊凛这个月,又被分到了挑水组。
按照伊凛的正常步速,由山脚走到山腰指定送水的位置、再把空的水桶送回杂役房,一来一回,刚好到中午。
再往上,那是正式弟子方有资格进入的领域,闲杂弟子与无主灵兽不可入内。
午饭后,再来一轮,便结束一天的工作。
别看这区区两轮挑水看似轻轻松松,可要是换做几个月前的他,在不作弊的前提下,一天只能勉强上山下山走一个来回,那还算快了。据说有的杂役弟子,在刚来时,清晨上山,直到半夜都未曾下山,只能勉强于竹林里风餐露宿,冷了一宿。
对于伊凛进步神速,辰北大爷亦是不吝夸赞,称伊凛在那么多届杂役弟子中,也称得上是进步极快的那一列。
伊凛远看天色,距离落日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他暗暗估测,按照自己目前的程度,再来一轮,在入夜前能勉强返回。
只是…何必呢?
摸鱼多快乐啊。
伊凛花了足足一秒,终于想通,念头通达,索性慢悠悠地下山。
回程途中,同为挑水组的其他杂役弟子,正左摇右摆、满头大汗地上山,时不时停在树旁,歇息片刻。
他们有的甚至连第一轮都尚未完成,便眼瞅着伊凛单手将扁担挑在肩上,扁担末端串着两空空的木桶,哼着小曲,轻松愉快,不由心生羡慕。
“加油哦。”
路过时,伊凛友好地鼓励同僚。
人和人的境遇不能一概而论。
伊凛对此看得很明白。
伊凛回到杂役班时,分担其余工作的杂役弟子,陆陆续续返回。
这半年,杂役班弟子来来去去就这些人,变化不大,一来二去互相之间都混了个脸熟,远远招呼一声,就此别过。
辰北大爷这轮进的是洗衣班,在众多打杂工作里,洗衣班算是最为舒服的了,不累,无非拼的就是手速,看谁搓得又快又迅猛罢了。
大爷一看伊凛轻松归来,上下打量伊凛片刻,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快了不少呀。”
“好说,好说。”
说起辰大爷,伊凛在来了不久后,曾好奇问过,辰北大爷作为最资深的杂役弟子,到底呆了多少年了。
辰北大爷当然是不记得了,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都能把日子算清,他就不是大爷了。
当时辰大爷反倒问外头是谁当皇帝。
伊凛说是基盛……不认识,夏渊帝……大爷也不认识。直到说起夏渊帝的祖辈时,辰北大爷方如大梦初醒,道:“一甲子了啊。”
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
老大爷,恐怖如斯。
……
老大爷不愧是老大爷,虽然修为不高,但懂的东西却挺多。
闲暇时,伊凛会问一些关于天剑门内部的琐事。
以及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辰北大爷虽然修为练不上去,但让伊凛惊讶的是,他的基础却扎实得可怕,人体哪一根经脉在哪,哪一个穴位在术法中有什么作用,他都能举一反三,随口便能说上半天。
哟,这杂役班还藏了块宝啊。
杂役班其他人都对辰北大爷不屑一顾,毕竟一位练了六十年,都没能晋升到正式弟子的老大爷,在年轻一辈的杂役弟子眼里,此生了了,也就这样了,再无进步的可能。
但伊凛却不这么想,他与其他人态度迥然不同,对辰大爷客客气气的,经常带点自制的小食品敲门问候,直把辰北大爷乐呵地恨不得把自己的浅薄学识全掏出来,塞进这位好学的青年才俊脑子里。
……
这一天,伊凛仍是清晨早起,随手在新雕的“剑南春款计时器二号”上刻了一刀……这一刀刻在脸上。随后,他便走出木庐,坐于石头上闭目吐纳。
在他吐纳时,一道道窥探视线,从他身上以及周围,来来回回扫过。
“越来越频繁了么?”
伊凛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念阿弥陀佛,假装不知,岿然不动,气息稳如老狗。可心思却活络起来,暗暗自道。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日常吐纳完毕,伊凛感受着体内的薄弱气旋,白净面上稍显无奈。
“这或许就是那个鬼天赋‘天妒奇才’了。”
辰北大爷当时听了此话,面上一愣,随后笑着说:“恭喜了啊,小林。”
伊凛看得出来,辰北大爷是真心祝贺,那浑浊的眼里没有丝毫嫉妒或愤懑。
这话伊凛也只对辰北大爷说。
若是让其他杂役班的人听见了,指不定会嗤之以鼻,或当面嘲讽。
说起来,伊凛还能顺便装个大逼。
可对此,伊凛觉得索然无味。
这个逼,不装也罢。
在伊凛对辰北大爷说出那句话后不久。
某日。
晨辉如星光点点,泼洒于屋檐上。
剑南春早早候在杂役房的小径前。
剑南春仍是一袭白衣,浑身一尘不染、露珠不沾,头发半披半束,无风飘动。伊凛打开房门时,剑南春如一尊英俊出尘的雕塑,背负双手,身后飘着雪白纸伞,他正以四十五度完美角面朝天空,那棱角分明的下巴,斜指地面,额部有两束长刘海,左一束右一束,为那容颜增添了几分欲露还遮的神秘。
伊凛推门的手僵了片刻,心里无语。他沉默须臾后,忍不住问:“累不累?”
“呵,不累。”剑南春一时没听出伊凛话里深意,还道这小师弟真贴心,懂得心疼师兄了,心里暗自欣慰,可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仍是一贯属于他的风轻云淡,道:“小师弟,有人想见你。”
“好。”伊凛一点也不惊讶,随手将一小物件抛向剑南春:“师兄来得正好,送你。”
哟?
还有礼物?
剑南春一手接过,发现是一丑不拉几的木雕,木雕表面刻着细细密密的刀痕,翻过来一看,背后刻着他的名字。他一时没懂伊凛把垃圾丢过来是几个意思,便问:“这是?”
不知怎的,看着那木人,某春感觉浑身不自在,恍若刀刮。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伊凛眯着眼睛看着那张脸,忍住揍剑南春的冲动,笑道:“师弟每逢想念师兄一次,便在木雕上画上一刀;再想念,又刻一刀。日复一日,日出日落,不料日积月累,竟让师兄的木雕变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师弟心里歉意万分。”
剑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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