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年过雁来，又是春景融融的一番快活景象。
姜菀捧着一盏茶倚在贵妃榻上，下颌微微抬着往窗户外瞧，眸光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小宫女抱着绒毯走进来，行了礼笑着打趣，“皇后娘娘莫不成是在想陛下呢？瞅瞅这手里的茶水，热腾劲儿都没了。”
姜菀回过神，把手里半凉的茶水吃干净，茶盏搁在一边，红脸否认，“谁想着他了？我是在想武娘子的肚子。”
“算算日子，武娘子也该生了。”
“嗯。”姜菀抻抻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刚才来找我说话，也同我说了分娩的日子。”
宫女把毯子搭在姜菀腰腿上，“娘娘不用太担心。奴婢听说啊，魏将军不知多宝贝武娘子呐，眼下全皇城最好的稳婆，怕都是住在将军府里了呢。”
姜菀“嗯”了声，垂下睫帘，掩去心事重重的神色。
她其实早就用仙法探过武姗姗的脉象。脉象确实稳，何况武姗姗是水神幼女下凡历劫，她体内有水神法力护体，这胎象怎么样都是稳的，根本轮不到自己操心...
想着刚才武姗姗坐在自己面前抚肚慈柔又娴静的样子，姜菀压根儿和那个曾在修仙之界，把她逗弄笑得肚子疼的“林水儿”联想不到一起去。
大咧咧的姑娘，怎么怀了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自从恢复所有记忆之后，姜菀也记得自己在一些世界碎片里和夫诸有过孩子。可那时的感觉和如今并不一样。
那时她喜欢的不是夫诸，只是夫诸分出的一缕魂魄而已，现在她爱得是完整的他，也想把自己真真切切的交给他。
姜菀手指下意识触碰上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顺着玉佩穗子又缓缓挪至腹前...
“御膳房的秦总管说今日给娘娘炖了鱼汤糯豆腐，娘娘这些日胃口不好，吃些流食会舒服些。”
“鱼汤腥腻，不吃。”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姜菀最近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吃冰凉清甜的。
“本宫想吃冰酿圆子。”
“这...这可不行！刚立春，这气候不稳呢，您要是贪凉又把肚子给吃坏了，奴婢怎么跟陛下交代？不成不成！”
小宫女想了想，又说，“娘娘您小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还是小心为妙，省得遭那肚子疼的滋味。”
话是有道理，姜菀泄了口气，不吱声。
“鱼汤美肤暖胃，娘娘还是多少吃一些吧。”宫女凑近姜菀耳朵，低声笑着说，“娘娘这些日食欲不振，可怕御膳房的秦总管愁坏了。奴婢听说啊，那秦总管本就一把一把掉头发，近日为了能让娘娘食指大动，有个好胃口，更是绞尽脑汁，都快成秃子了！”
姜菀扬起唇，“真的啊？”
“那还能是假的？娘娘要是再不吃，奴婢估摸秦总管要跟陛下辞官，找个寺庙进去当和尚了！”
...
鱼羹炖糯豆腐，鲜香四溢，汤似白玉。揭开盖，汤上还撒了一小撮嫩绿的葱花点缀，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姜菀觉得上膳的小太监刚才把那鱼羹盖子揭开，都快要馋哭了，喉咙一动再动往下吞咽。
小宫女勤快着给姜菀舀了一碗，“鱼汤得趁热喝，放凉就腥了，娘娘赶紧尝尝鲜。”
鲜？
姜菀感觉不出来，她鼻头前始终萦绕着一股腥腻味儿。
那味道催着她肚里翻山倒海，甚至都犯恶心！
“先搁下，我一会儿再吃...”姜菀撇开头，不去看那鲜白的鱼汤一眼。
“娘娘...”
“怎么了？”门外，雪衫华袍的男子推门进来，腰松身柏，如玉如竹。
屋内，伺候用膳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无人敢出声。
人人都知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心头宝贝，掌中明珠。他们没把皇后娘娘给伺候好，要是惹怒了陛下...
“是我不饿吃不下东西的，你沉着脸吓唬他们干嘛！”
夫诸被她噼头盖脸的怒火弄得哭笑不得。他哪里就吓唬这一杆子人了？
“都先出去吧。”
一堆人争先恐后退出殿外。
“娘子？”夫诸凑近姜菀。
“谁是你娘子？朝政才是你娘子！”
“媳妇儿？”
“这是在古代呢！”
“小桃花？”
“过去过去，回你的书房继续忙着吧！”
“桃花大人生小鹿哥哥的气了。”夫诸边说，边弯腰伸手把闹脾气的小姑娘抱进自己怀里哄。
“小鹿哥哥？”姜菀坐在他腿上笑得前翻后仰，“腻死了腻死了，听得我骨头都软了一地。”
“嫌腻了就喝点儿鱼汤顺顺。”夫诸把桌上的鱼汤端在手，舀了一勺，轻轻吹，“听人说你这些日胃口不好，凉的东西少吃。”
“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几天我可一口凉的都没吃！”姜菀嗔瞪了男人一眼，张开嘴，拖腔带调喊着“啊”。
夫诸给她喂了口鱼汤，“味道怎么样？比你夫君的厨艺如何啊？”
姜菀含湖着，“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连臭水沟都比不上！
她话不曾说完，嘴里没嚼的豆腐就被人用舌尖掠走了。
“你...你吃我豆腐！”
夫诸扬眉，“阿菀这是暗示什么呢？”
姜菀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了，鼓着气控诉，“啊呸！什么小鹿哥哥，分明就是小鹿流氓！”
“果然。这吵架还是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夫诸又舀了一勺鱼羹递到姜菀唇前，“乖阿菀，多吃点儿，一会儿哥哥束手就擒给你欺负...”
姜菀皱着鼻子，轻掐他胳膊，“你一肚子坏水儿，谁欺负谁还一定呢！”
“张嘴。”
他连哄带骗的，她也就乖乖张了嘴，又咽下几口鱼汤。
“我...”鱼汤下肚不多时，胃里的腥味儿铺天盖地翻涌上来。
姜菀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从夫诸身上跳下来，弓腰作呕，眼前跟着也是一片黑。
...
缓过劲儿，再睁眼已经是躺在床榻上。
御医见人醒过来，虚擦了把一脑袋浮汗，“娘娘已经无碍，这些日多加休息调理，片日就能恢复好精气神。”
姜菀瞧着御医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药箱，接着听见男子清温的谢声，“多谢。”
御医躬身告退，姜菀张张嘴想把人喊下，就是身上这会儿没一点力气。
这些日她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哪来的力气？
“别...”
“别什么？”夫诸把被子给她掖了掖，手指拨弄开她两颊的碎头发，“还难受？”
姜菀虚弱摇摇头，“不难受...”
夫诸看了眼她怏怏的神色，目光落在那微白的唇梢上。
“是我不好。这些日国事太多，没能瞧出你的异样。”
异样...
姜菀心凉半截，“什么异样？”
难道是她天劫没破？还是破了天劫，身体受损太过严重，时日不多？
那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小鹿流氓该怎么办？
不会两个人又是要长相思，再分离？
他们已经受了太多太多坎坷，而她也不想再将心爱之人忘却。
“我不要！”
夫诸看着床榻上少女眉眼湿润，就快要哭成个小泪人不禁失笑。
他捏捏她小脸，“不要什么？”
姜菀拽住他的手，哭腔娇气，“你说，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这是哪里话？”
“要不是快不行了，我怎么就吃不下饭？肚子难受不说，吃一口东西就恶心的晕倒？”
“看来还真要舍下这一世，早些带你回天界，好日日守着你。”他望着她，眼风下移，停留在她小腹间，“怎么办？我的阿菀都要当娘亲了，却还是像个小姑娘得让人哄着。”
什么娘亲？
姜菀一时脑袋发懵。
夫诸揉着那颗“发了懵”的小脑袋瓜子，语调沉沉哽咽，透着失声的哑，“我的桃花娘，肚子里有两颗小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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