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爷子几乎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身体恢复后，心态反而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儿孙严肃，反而笑咪咪地和戴老这个老部下拉起了家常，时不时夹一些东西到叶纤红前面的盘子里。
叶纤红坐在这样的大佬中间，只能装老实，老人递过来的东西，喜欢吃的，就老老实实吃掉，不喜欢的就留着。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又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叶纤红也在转盘上看了看，挑了两样适合他现在身体吃的菜，用小碗装了，放在卫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就像个孩子似的，笑呵呵地道了声谢，拿过来开始吃。
戴老对老首长的行为就有些无语，这明明是自己的孙女嘛！怎么一付想跟自己抢的模样？
叶纤红自然也不会忽略自己的爷爷，看到口味好的菜，就夹一些到他的盘子。
戴老忍不住得意地斜了老爷子一眼，似乎在示威。
老爷子的几个女儿，因为从小家教严，平时跟父亲一起吃饭，习惯了安静不说话，更不会相互夹菜。今天看到父亲的举动，才突然发现，一直给卫家撑起一片天的父亲，真的老了，老到已像孩子一样，会跟别人玩闹赌气。
顿时心里一酸，主动地照顾起父亲的饮食，一时间，饭桌前气氛和谐，大家一团和气。
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屋里人都没有喝酒，倒是外面的那些晚辈，有这么的机会聚在一起，自然得喝一杯。
昨天卫家的大部分人，虽然已提前到了，却没有今天这般齐全，所以今天的气氛比昨晚更热烈。
菜上到一半，叶纤红已差不多吃饱了，见卫老爷子还不依不饶地要给自己夹菜，就想找了借口离开，就问卫老爷子：“卫爷爷，有酒吗？”
“啊？”卫老爷子吃了一惊，讶异地叫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年纪轻轻的，居然是个酒鬼？”
“谁说的？”叶纤红不好意思。“我是只想去敬酒——”
“哦。”卫老爷子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又以为她想向自己敬酒，就阻止她。“你给我好好坐着就行，我们不吃这一套。”
小姑娘倒非常懂事，明明治好了自己的病，却没有持宠而娇，反而姿态摆得这么低，想向在座的长辈敬酒。
“不是，我想去外面敬酒——”叶纤红又被他误会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解释：“刚才我看到姐夫在外面，如果不去敬一杯酒，就太失礼了？”
“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吗？哪来的姐夫？”戴老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道。
“是向阳的姐夫。”叶纤红更羞涩了。“刚才进来时我看到了。”
“哦，是你男朋友的姐夫。”戴老才记起她有个叫胡向阳的男友，见卫老爷子疑惑地望过来，就解释了一句：“小红有个男朋友叫胡向阳，是京城胡家的人。”
“胡家？”老爷子皱了皱眉，对这个胡家没什么印象，又转头望向儿子。
年纪大了，记忆了就差了，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家族，他已记不住了。
“就是胡有才那一家子——”卫振华倒是马上想起来了。
那个胡有才有个妻舅在南边某省担任副书记，借着这个关系，最近在京城跳得有些欢，据说他的儿子也爬得非常快。
在卫振华的眼里，这种人就算暂时得了势，根基终究浅了些，所以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老爷子更是记不起还有这样一个家族。
“你在跟云祥的孙子搞对象啊！”被儿子一提醒，卫老爷子才想起来了。“那个老家伙都在疗养院躺了五年了，没想到倒是好福气，有了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孙媳妇——”
“哪里？”叶纤红虽然觉得自己重生了，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但是叫自己跟那些大家族，还是不够资格，老爷子这样说，太抬举自己了。
“你姐夫叫什么？”卫振华问道。又对儿子卫谨朴说道。“你陪小叶去一趟，把他请进来——”
“叫卫谨言——”卫振华这么给面子，叶纤红喜出望外。“谢谢卫伯伯。”
“客气什么。”卫振华摆摆，根本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反正是卫家的子弟，肥水不流外人田。看在叶纤红救了父亲的面子上，帮一把也是随手而为，轻而易举的事。
卫老爷子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满意儿子这样安排。
外面的包厢里，卫谨言坐在最下首，安静地吃着饭。
对身边高谈阔论的同族兄弟，他没有参与进去的兴趣。
当然，他们也是自己聊自己的，没有跟他亲近的意思，他想参与进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虽然也姓卫，却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而是卫家的旁支。
他的亲爷爷，和老爷子只是堂兄弟。
因为年轻时，爷爷比较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少年。所以两人虽然是堂兄弟，感情却比亲兄弟还要好。
卫老爷子后来加入工农红军，凭战功一步步升上高位。解放后进入地方政府，成为一方大员，依然没有忘记堂兄当年的恩情，每当卫家有什么家庭活动，都会邀请他们那一支参加。
后来卫谨言的爷爷过世了，两家的关系才淡了一点。
这也容易理解，毕竟卫老爷子自己就有十几个孙辈，想一一细心照顾他们，也力不从小。能让他们继续参加老爷子的家宴，在他面前露个脸，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对卫谨言他们而言，来参加这样的活动，总归只是陪衬，安静地坐着就行，不能喧宾夺主，忘了自己的身份。
对有的人来说，这样或许会觉得屈辱，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卫老爷子能这么重视他们这一支，却是难得的荣耀，毕竟在内部时，再不受重视，到了地方，提起卫家身份，别人还是会高看一眼。
卫谨言的性格虽然有古板的一面，人却不傻，明白有得就有失的道理，所以就算在家族聚会时，有时候会被其它人冷言冷语几句，满肚子不痛快，也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像今天这样的情形，他都会选择随大流，别人去向长辈敬酒，他也会跟在后面，说上几句祝福的话。
如果有人向自己打招呼，他也会回敬过去。
既不主动攀附谁，让人嫌弃，也不失礼，免得被人抓把柄。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人看他们那一支不顺眼，喜欢找他们的麻烦。
“谨言表弟，那件事你想清楚没有？”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已有八分醉意的胖子走到卫谨言旁边，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含糊地问。“别拖拖拉拉的，让我等得心急！”
卫谨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没有回头，心里虽然极度厌烦这个人，却不敢表现出来。
今年春节家族团聚时，他提出要买自己的祖屋，叶谨言就一直在躲他。原以为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没想到今天喝了点酒，就仗着酒意，把这件事挑明了。
望着周围人带着戏谑的表情望着自己，卫谨言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对不起，大表哥，这件事恕我无法答应。”卫谨言想了想，还是决定明确拒绝。
如果在私下场合，这个人肯定会不死心，和自己胡搅蛮缠。但是今天不同，老爷子就在隔壁，相信他会收敛一点。
因为爷爷与卫老爷子的关系，两家的祖屋就买在隔壁，爷爷过世后，这套房子到了父亲的手里，父亲过世后，又到了他的手里。
那套四合院除了地段，其它真的没什么值得人眼红的地方。他相信大表哥看上这套老房子，就是因为它离老爷子住的地方近。
其实房子传到他手里后，卫家有好几个人私下找过他，希望能买下他的房子，被他拒绝后，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只有这个大表哥，自己拒绝过一次后，还一次次地纠缠，让他烦不胜烦。
那是爷爷传下来的房子，怎么可能随意卖掉？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到了不得不卖祖屋的地步。
更何况有这套房子在，两家还有这个象征爷爷辈友谊的信物在，如果他卖了房子，他们这一支就彻底没落了。
卫家的子孙后代，平时都在各地工作，这是老爷子家训。
他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去基层打拼，凭自己的能力，获得老百姓的认可。
而大表哥在京城一家国企担任高管，虽然在卫家的照应下，混得不算差。
但是他并不满足现状，一心想进政府机关工作，所以想买下这座房子，和外公住在隔壁，那就有理由经常去探望外公了。
他是老爷子的大外孙，在他们这一代里最年长，小时候比较受宠，性格方面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工作后，打着卫家的招牌，在单位上过得很得意。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进了老爷子的眼里。
他一直觉得最近这些年，自己会被外公忽略，是因为陪在外公身边的时间太少了。如果能买下隔壁的房子，经常去陪陪外公，那自己在外公心里的地位，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了。
老爷子却把培养的目标，放在长子卫振华身上，连带着长孙卫谨朴，也成了他关注的重点。
而老大一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这些年上升的步子迈得非常稳，这让他更加满意。
至于大外孙，他早发现了这个孩子性格上的缺陷，提点了几次，发现没什么效果，就有点放弃的意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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