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见此情景，有点心慈手软，再说也要看他父亲三分薄面，他温和地说：“效瑞大哥，你别紧张。我们是来想办法解决问题。这些年来，你们厂，为金铜镇的经济腾飞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利税大户，我也不能断了金铜镇的财源，你看姚明仁镇长摆去一副随时要跟我拼命的架势。我哪敢断送了一个百强镇？”
韩宝来的话，吓得姚明仁汗奔了，哭丧着脸说：“韩市长，我失职。我失职。我请求处分。”
韩宝来眼光瞟向纪委书记陈思危：“陈书记在这里，你可不要乱说话。”
陈思危看韩市长点自己的将，他首先想到自己有无过失，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纪委方面一定要加强审纪工作，加大反腐力度，特别对一些有经济利益链的。发现一起，查处一起。请韩市长放心。”三天后，姚明仁给双规，果然查处他多处豪宅，有巨额非法收入说明不了来历。还有镇长汤银康，在他的一处别墅的地下室查到一屋子成捆的钱。
叶薇薇书记说：“这餐饭，我们就在职工食堂吃。老百姓能吃，我们吃一餐试试！”
虽然铜锣湾纸板厂的五千员工齐上阵搞卫生，紧急从外地购置食物，但坐在食堂里吃饭，还是人人举箸难食。虽然没有再生产，空气中没有那一股股恶心的刺激性气味，但隐隐可闻的强烧碱气味，还是让人反胃。
叶薇薇带头吃公务餐，口里含着食物，招呼同志们：“吃啊，不要留，浪费粮食可耻。要清盘才行。”
韩宝来带头默默地吃干净。其他人是跟着领导走的，只得硬性地吞苍蝇一样吞，把饭菜吞光。韩宝来还宽大家的心：“不用怕。工人们天天在这里吃，我们吃一餐，要是吃出问题来。哪还了得！”
沈四海还说风凉话：“对哇，即使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儿孙满堂了。宝来同志笋子才冒尖，宝来同志敢吃，我这个老不死的，跟着吃。”
政法委书记周云龙筷子扒饭扒得碗当当响，沈四海幽了他一默：“同志们，你看老周吃得多么香。过去吃砍头饭，也没吃得这么夸张吧？”
周云龙嘴巴含着饭粒指着他半灰半白的脑袋说：“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这句话，引用《秦晋肴之战》，这是秦穆公对来劝他不要出兵伐郑的郑国老臣蹇叔说的一句话，意思是说你要是活到一般老人的寿命的话，你坟上长的树木都有一抱大了，这是一句很恶毒的骂人的话。周云龙引用这句话，搞得大家差点喷饭了。
“你跟我半斤八两。也是爷爷辈人了。还好意思装嫩。”
李幼斌铁青着脸，装聋作哑，忽啦忽啦扒饭，不理两个死对头的含沙射影，现在是他们得势之时，他现在是弱势群体，当年他风头正劲的时候，也曾经极尽挖苦之能事。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武器。当年美国造出了核武器，罗斯福总统跟斯大林谈判的时候，一直炫耀自己的核武器。斯大林采用的就是沉默，人有我无，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你要是三句话不对，惹恼了对方，对方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拿什么抵挡？据说没过多久，前苏联不惜一切代价试验核武器，下一次会晤，斯大林谈笑风生了。罗斯福知道坏了，对方肯定有备而来。正在谈判之时，西伯利亚上空出现了蘑菇云，这是核试验成功的标志。
叶薇薇书记看大伙真的将四菜一汤吃了一个碗碗见底，她温情脉脉地看着韩宝来笑着说：“宝来，吃了人家的嘴短。吃也吃了，该你粉墨登场了。”
韩宝来最后喝着瓦罐石斛鸽子汤，用汤漱了一下口，用牙签剔着牙，隔了半晌才说：“铜锣湾纸板厂要保的，对金铜镇的经济贡献太大了。几乎是半壁江山。”
韩宝来这句话让李幼斌父子吃了一颗定心丸，韩宝来定性了，下面的文章就好做了。韩宝来话锋一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政府不能因为利税，不能不顾老百姓死活。我跟那位借火的老伯聊了一会儿，老伯跟沈伯伯是同龄人，沈伯伯操劳国事，但那位老伯看上去跟八十岁的老爷爷没有分别，风烛残年了。我们心中有愧啊，百姓生存在一个污染的环境中，苦不堪言。不管困难多大，一定要还一方水土的灵性之美。大地乃万物之母，厚德载物，化育万物，不能随意践踏她。我想，政府投入一个亿，企业自筹四个亿，我想法为你们拉进五个亿，总共十个亿，进入全面技改，采用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工艺，确保环境零污染。同时，政府加大环境治理力度，镇政府投入全部财力治理三条河，即猛龙河、金铜河、沙溪江。我看了资料，三条河水位落差大，还有瀑布群，两岸峡谷纵深，幽壑峭壁，植被茂密，气象万千，可以搞三条漂流河谷。镇政府投入多少，我保证不用三年就有回报。这件事，我交给镇政府去做。你们现有的财力，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姚明仁书记说了一句丧气的话，再次埋下祸根：“没，没钱。我知道家底，金铜的财力虚有其表。请，请韩市长体察民情。”
“好的。金铜的环境治理，我亲自来做，不与你们镇政府挂钩，我给全镇老百姓造福，不用你们镇政府出一分钱。我发动群众！”韩宝来怒从心头起。
“韩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姚明仁油脸直淌恶汗，肌肉在痉挛。
韩宝来说到做到，他连金铜镇的名字都改了，叫做金垌，成立金垌管理区，不属于祁阳县管，由市政府直辖。金垌管理区就是一个旅游集团，董事长曹云娜，总经理于芬芳。第二年便开张营业，开设了三条漂流线路，每条漂流长度都超过了十千米，金垌河河流长度达到了十五千米，是一条仅次于小香河玉女十八滩的漂流线路，成了又一条黄金漂流线路。旅游公司带动了金垌的农家乐，山清水秀之后，一扫死亡的阴霾，成了一个养生的福地。
返程的路上，二百六十名委员小声嘀咕，他们知道了，韩宝来是如何操作，不是挥着大刀乱砍乱杀，而是彻底技改。韩宝来这样推行新政，众委员心悦诚服。李幼斌部长劫后余生，有说有笑了。
顺道去参观了润鸿羽绒厂，这次参加广交会，他们赫然名列其中。韩宝来看办公楼采用玻璃钢幕墙，高高耸立在其它建筑物之前，像一个水晶宫，厂房规模也很宏大。仓库足有百米长度，出货的车一字排开，采用叉车装货，现代化程度较高。鸿润羽绒服厂能上榜，应该是实至名归。
厂区总面积相当大，由五大板块组成，董事长陶建章和夫人杨乐乐带大家参观的是总部，后面呈中轴线，分布有制衣车间、成品间、原料加工车间、员工宿舍区。
总部给人感觉金碧辉煌，韩宝来属狗的，鼻子灵得很，走进厂区，觉得空气中有股恶心的腥臭味，一阵一阵随风飘过来，愈闻愈恶心。制衣间问题不大，车间工人采用电衣车，流水线作业。员工宿舍区，肯定整改了，包括篮球场，给水冲得一尘不染。韩宝来看宣传部长陶汉元脸上有得色，但他马上收敛了笑容，韩宝来还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吩咐陶建章董事长带他参观成品间和原料加工间。陶汉元错着牙齿，知道韩宝来不挑出他家的问题来誓不罢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铁青着脸，脸上的肌肉抖过不停，像是要吃人似的。要是说家势，他陶家可谓是潇湘第一家，他爷爷的铜像还在浯溪公园高高矗立着，响当当的开国元勋，最风光之时，成为中央的四号人物，排位在邓爷爷之前。韩宝来连李幼斌都不敢整，当然不敢整他陶家。正因为陶汉元是革命前辈之后，他根本不把这个小混混放在眼里，甚至对他多有微词。当年，他陶汉元也是积极推动唐纪周当选市长的元老之一。
陶建章目光投向父亲一瞥，可是当着一百六十名委员的面，他陶汉元再大家势，也阻挡不了一百六十元犀利的眼睛，还有韩宝来咄咄逼人架势。陶汉元微微颔首，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来过这两个车间。
设计搞得不错，要穿过一个月亮型山门，要走过一个山谷，像是走进另一个村庄，本来是一个世外桃源，事实上高大的厂房也是依山傍水而建，但空气中弥漫着恶臭的腥膻气味和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泛着泡沫的河水，水质呈褐黄色，问题败露无遗。原来，收回来的羽毛要进行脱脂，脱脂采用传统的化学药水浸泡，然后进行烘干。废水就排进了小河之中。装模作样地搞了过滤，哪能过滤掉化学溶液？这里面含有脱脂的除臭漂白剂母料和防腐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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