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上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许久没有见到皇上的涂承钰，目光不自觉就盯上了皇上，并且随着皇上的身影不停移动。
按照朝堂的礼仪来说，涂承钰这样盯着皇上可是非常犯忌讳的，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即使涂承钰是皇上的儿子，也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现在满朝文武，都在低头迎接着皇上，没人能看到涂承钰此时的样子。
即使有人看到了，估计也不会出来挑刺。
就这样，涂承钰的目光一直跟着皇上，直到皇上坐到御座之上。
而皇上这边，在坐定之后，就按照往常，便抬起目光准备巡视朝堂。
不过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便一眼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涂承钰。
当皇上看到涂承钰一直盯着自己看，皇上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恼怒，反而是露出满脸的笑容，很高兴的样子。
最后在目光移开之前，还对着涂承钰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看到皇上的动作，涂承钰这才从盯着皇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很没有规矩的盯着皇上。
尽管皇上没有出言指责，涂承钰还是赶紧收起目光，将脑袋低下来。
父子二人的这一些小动作，其他朝臣可能没看见，但是站在御阶上的夏守忠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应该在皇上落座之后，立刻让朝臣行礼的步骤，就让夏守忠人为的延迟了。
他一直等到涂承钰低下脑袋，皇上点头示意之后，才开始喊道：
“皇上驾到，众臣见礼！”
早就等着见礼的众臣，一起弯腰叩拜。
行礼结束，夏守忠再次喊道：“早朝开始，有事早奏。”
随着夏守忠话音一落，涂承钰就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微臣谷昌远有本上奏！”
听到这个名字，涂承钰感觉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就想起来。
此人就是他刺杀义孝亲王之后，在朝堂上询问自己的那个御史。
当时这家伙不但要找自己的麻烦，还差点将商元丰商阁老给拉下马。
涂承钰以为，以这家伙怼天怼地的性子，又得罪了商元丰，应该在朝堂上很难立足。
没想到过来半年，这家伙不但活的好好的，而且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在大事中出头。
涂承钰因为这家伙的引起回忆的时候，就听到上面传来皇上的声音。
“何事上奏。”
谷昌远闻言，立马说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政事堂首辅沈大人。”
从昨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今天必定有人会弹劾首辅。
只是谁也没料到，朝会一开始，他们就跳出来弹劾。
这个节奏，超出了涂承钰心中的预料。
因为昨天他跟太子商量的时候，太子明确的说过。
对方之所以弹劾首辅，并不是真想将首辅弹劾下台，目的是为了抢到钦差的名额。
所以他们在今天的朝堂上，还是会先尝试，看能不能抢到钦差的位子。
如果首辅出面阻拦，他们才会用弹劾的方式，让首辅放手。
所以涂承钰在听到谷昌远的弹劾之后，才有感到惊讶。
不止涂承钰感到惊讶，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也都很是惊讶。
涂承钰很明显的能够听到，自己身后的大臣当中，不断传来说话的声音。
而且更为吃惊的是，涂承钰清楚的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吗？怎么会出面弹劾首辅呢？”
“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鼠辈罢了。”
就这三句话，足以让涂承钰在心中勾勒出一场事关背叛的大戏。
谁能料到，弹劾首辅大人的会是他自己的门生。
这事估计是太过于震撼，让御座上的皇上都忘了说话。
直到朝堂上众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引来夏守忠的提醒。
“朝堂之上，不得喧哗。”
随着夏守忠的呵斥，刚才嗡嗡的声音顿时消失。
然后，便传来皇上的声音。“将奏折呈上来。”
皇上话音一落，底下就有一个太监小跑着过去，从谷昌远手中接过奏折，转身回去递给夏守忠。
然后由夏守忠亲手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奏折，打开之后只是看了几眼，就合上奏折说道：
“你所奏之事，昨日首辅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为何今日还要上奏？”
面对皇上的质问，谷昌远立刻答道：
“启奏陛下，只因微臣又新的发现，所以才上旨弹劾。”
皇上说道：“既然发现了首辅的过错，为何不在奏折中写明？”
谷昌远说道：“回陛下，因为微臣所奏之事，还没有查实，需要跟肃王确认之后才能知道真假，所以并未写到奏折上。”
涂承钰还以为他会弹劾什么呢，正伸着耳朵仔细听。
没想到这家伙一开口就扯到自己。
涂承钰再一次感觉到，今天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他来上朝，是按照太子的要求，前来帮首辅摆脱弹劾。
现在怎么感觉像是成了弹劾首辅大人的证人了。
涂承钰很想立刻拉过太子，问一问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这是朝堂上，不可能让他在这时去问太子。
就在涂承钰心中很没底的时候，皇上发话了。
“谷爱卿，你应该知道肃王前段时间在江南，刚刚回到京城，首辅的事情怎么会和肃王有关呢。”
谷昌远说道：“回陛下，正是因为肃王殿下在江南，所以才知晓首辅大人的事情。”
皇上好像不清楚涂承钰在江南干了什么，问道：“肃王真知晓首辅的事情？”
谷昌远肯定的说道：“回陛下，微臣不敢欺瞒陛下，确实如此。”
说到这里，皇上便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说说今天弹劾首辅的罪名吧。”
谷昌远躬身说道：“微臣遵旨，微臣今日要弹劾首辅，私藏钦犯，勾结倭奴，走私贩卖，指使家人杀害朝廷命官之罪。”
谷昌远一口气说了好几条罪名，而且听起来一个比一个严重。
要是这些罪名最终证实了，首辅大人不要是保住首辅的位子，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了。
听到这些罪名，朝堂上出现一股吸冷气的声音。
显然大家都被这些罪名吓到了，这些人当中，最淡定的就是涂承钰了。
因为只有他知道，刚才的弹劾，还真是发生过的，只不过首辅大人参没参加就不知道了。
对于谷昌远的弹劾，就连坐在御座上的皇上，也震惊不已。
“谷爱卿，伱所言罪名，何等之重，万不可信口开河。”
谷昌远说道：“微臣不敢乱说，等微臣问过肃王之后，便可知晓。”
提到涂承钰，皇上显然是万分小心的，他没有第一时间让涂承钰出来和谷昌远对质。
而是看向首辅，问道;“沈爱卿，对于谷爱卿的弹劾，你可有话要说？”
首辅大人今年整整七十岁，个头不高，非常清瘦。
灰白的头发加上雪白的胡须，若是不穿官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不过有了官服的加持，让他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颇有威严。
当他听到皇上的问话，慢悠悠的转过头看向谷昌远，然后才说道：
“启奏陛下，谷大人所说的罪名，臣一概不知，万望皇上明察。”
明知道首辅不会承认这些要人命的罪名，这是人家毕竟是首辅，皇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现在首辅亲口拒绝承认，皇上便对谷昌远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开始问了。”
“微臣遵命”谷昌远躬身答应，然后转身看向涂承钰说道：“肃王殿下，下官有几个问题想问，烦请您出来答话。”
早在谷昌远提起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涂承钰早就准备好和他对答了。
现在他一提起，涂承钰自然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等着他的问询。
不过就在涂承钰从队列往出走的时候，刚才还没动静的太子，趁机转过头来看向涂承钰。
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在涂承钰身上，太子的转身，倒也没有那么突兀。
看到太子转身，涂承钰第一时间便看向太子，希望能从他这里知道一些信息。
可惜朝堂的目光都在这里，太子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等两人目光对上的时候，太子也只敢轻微点点了头。
虽然只是一个点头，在涂承钰眼中，却犹如定海神针，刚才的不安顿时放下一半。
涂承钰也更有底气的站在了谷昌远面前。
“谷大人，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本王？”
谷昌远先是行礼，然后说道：“肃王殿下，您在江南的时候，可有发生过盐工叛乱之事？”
盐工叛乱的事情，江南的人都是知道的，涂承钰也上过折子，所以对于这个事情，根本不需要隐瞒。
涂承钰直接回答：“确有此事。”
谷昌远闻言，接着问道：“据下官所知，盐工叛乱是肃王殿下亲自带兵平息的？”
涂承钰再次点头，说道：“的确是本王所为。”
谷昌远再问：“殿下在平息完叛乱之后，可以抓到其幕后指使之人。”
听到这个问题，涂承钰忍不住看了一眼谷昌远。
正常来说，他应该问涂承钰有没有抓住盐工中的领头之人才对，但是他却问的是幕后指使之人。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谷昌远是知道盐工的叛乱，有幕后指使之人。
而且根据刚才他弹劾首辅的罪名当中可以看出，他应该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想到这里，涂承钰就有些气愤。
因为有幕后指使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涂承钰跟前的几根人，就只有首辅大人那边的人知道了。
可是这件事，涂承钰已经和首辅底下的何立章达成了交易。
涂承钰答应不将这些事情公开上报给朝廷，相应的，他们也应该保密才是。
怎么现在被人拿出来，直接弹劾首辅了呢。
不过，随即涂承钰就想到，面前弹劾首辅的谷昌远，之前就是首辅的门生。
他很可能知道这其中的事情。
这就是说，这些事情的泄露，根本不是没有保密好，反而是首辅大人那边出了叛徒导致的。
想到这里，涂承钰就感觉有些心塞。
首辅手底下出了叛徒，涂承钰根本不关心。
但是这个叛徒现在要弹劾首辅，而他弹劾的事件，却涉及到了涂承钰。
一个弄不好，涂承钰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被牵连进去。
才是，涂承钰感觉到，自己这么贸然跑到朝堂上来，不像是来解救首辅的，反而像是来给人家当靶子的。
涂承钰心中不禁有些嘀咕，这件事太子是没有操作好，还是太子在背后有什么打算。
尽管涂承钰十分相信太子，可是今天从上朝开始，这一系列的不寻常，让涂承钰感觉到十分的不安。
不过此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涂承钰还要小心应对这家伙的问题呢。
涂承钰斟酌着说道：“本王倒是抓了不少人，不知道其中有么有你所说的幕后指使之人。”
想到很可能会引火烧身，涂承钰回答的很谨慎，尽量模糊的回答。
对于涂承钰的答案，谷昌远显然是不满意的，他问道：
“可是据下官所知，王爷应该知道谁是幕后之人才对。”
涂承钰眼睛轻轻一闭，问道：“是吗？本王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呢。”
谷昌远见涂承钰还是不承认，直接问道：“王爷抓到的人当中，可有一个叫吴有为的？”
听到这个名字，涂承钰心中越发不安。
当谷昌远能说出这个人，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他可能知道吴有为所做的事情。
那么，涂承钰帮着首辅隐瞒罪行的事情，也很可能就被谷昌远这些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涂承钰很想过去抓着首辅质问，
‘你们让我帮你隐瞒事情，你倒是关好自己的手下啊，自己的人都管不住，害的别人也不得安宁。’
现在问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应该过去谷昌远。
对于谷昌远的问题，涂承钰还是打算模糊回答。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具体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本王还真不清楚。因为审问的事情，都是本王手底下的人干的。”
涂承钰尽量给自己留出余地，以免再出现问题难以收场。
尽管涂承钰敷衍的回答，谷昌远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说道：“多谢王爷的回答。”
然后他转过身子，面向首辅的方向，问道：
“首辅大人，下官有事请教。”
面对背叛了自己的门生，首辅大人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斜眼看了谷昌远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谷大人有事尽管问，本官知无不言。”
面对自己的老恩师，谷昌远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他跟询问涂承钰的时候一眼，神情严肃的说道：
“请问首辅大人，这位吴有为你可认识？”
据涂承钰所知，首辅肯定是知道吴有为的。就是不知道当他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到底会怎么回答。
只见首辅还是慢悠悠的说道：“本官倒是认识一个名叫吴有为的人，只是不知道本官认识的吴有为，是不是谷大人所说之人。”
谷昌远说道：“下官所说的吴有为，乃是镇江富商，专做丝绸瓷器生意的。”
听到谷昌远这么说，首辅点了点头。
“这般看来，这个吴有为确实是本官认识之人。”
谷昌远再次问道：“请问首辅大人，这个吴有为和您是什么关系？”
首辅说道：“此人很多年前是本官家中长工，不过后来辞工之后便经商去了。”
听到这里，谷昌远不再朝首辅问话，直接转身面朝皇上，说道：
“启奏陛下，微臣弹劾首辅窝藏钦犯之罪，已经可以确认了。”
听到他这样说，其他人可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怎么确定首辅的罪行的。
可是涂承钰却非常清楚，而且还知道这个窝藏钦犯的罪名指的是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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