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阴沉。
柳府别舍。
禁武司众相继苏醒。
这是众人一路上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赵霸天对着铜镜一番沉思，摆出个帅气的姿势，和自己告别。
出了门，便是团锦簇。
“啧，还只是别舍，园就这般隽美，可惜昨晚夜色太深，没看到柳府的景致……”
一阵声音传来，打断他的思绪。
霍休瞥了眼杜奎，笑眯眯道：“小沈，伱带带小小杜。”
只见灵舟侧舷，裂出了一道小口子。
唐林木然的脸颊抽了抽。
因为他们看得出……
众人均未受伤。
柳高升老实交代：“好睡了。”
压下心头酸意，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一个个来，我送你们上去。”
不正经？
这都能看出来？
“修行进度如何？”
唐林落地。
走到唐林面前，沈青云才确定，这货真的要哭了。
沈青云沉吟道：“看来这灵舟珍贵得紧？”
此刻他们就有多安静。
“诸位自行决定即可。”唐林笑道，“时间长短，对我无所谓。”
……
众人只觉灵舟倏然变成一团百丈银球！
又倏然回归原状！
元婴大修的灵舟，灭杀手段之多，不是两个炼体士可以应付的。
唐林沉入渊底的心，渐渐浮上来，却又猛地一停。
“嗯嗯，我方才刻意松散片刻，就被你察觉，不错不错……”
吹口气，立马就得分尸。
再后来是柳高升。
曾经这套能笑死人的功法，只有沈青云一人修行。
柳一品无语，只能道：“走吧爹，军中还有要务……”
“平日他可没少叨叨律部，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赵霸天微微皱眉。
他滔天怨念都还没摆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众人轻轻哦了一声，撤下目光。
他僵硬回头，看向咔嚓声处。
……
远处阁楼。
“最后连霍大人都亲身下场……”
唐林听得一震。
灵舟内。
霍休柳飞黄炸毛！
如渊如狱的气血冲天而起。
“也是。”
“还好是凡间雷雨，要是……”
后来多了吕不闲。
“不着急，”柳飞黄下楼，“我们也去凑凑，多我俩也不多。”
他们完全能够理解唐林此刻的心情。
唐林憋红了脸，眼见巨大的飞剑艰难一颤，就要升空……
“你知道什么，我都曾受过霍大人指点。”
说起此事，柳高升就羞愧难安。
霍休老眸中掠过丝丝不甘，缓缓收敛气血。
“走，奎可往，我俩亦可往！”
众人一动不动。
此刻没了灵舟，送人都成问题。
除了霍休，一个都上不去。
唐林脸颊又抽了抽，同时也更黯淡了。
“这可能就是律部不传之绝学。”拓跋天沉声道。
咔嚓！
唐林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内电光闪烁，仿佛还在酝酿什么大家伙。
瞎子都能看出，秦武一位二品大员，一位四品大员，此刻都打算把脸皮丢地上当苦力。
唯独沈青云还在仰望。
“此番，还要多谢你啊，青云。”
这般想着，他脚下不自觉朝拍子声所在移动。
“你……”唐林指着罪魁祸首大光头麻衣，冷冷道，“坐中间，不准动！”
霍休自无不可，笑呵呵朝沈青云那方扬扬下巴。
柳飞黄凝视唐林，冷冷道：“令师不来无所谓，但令师也这般教你不请自来？”
沈青云却听懂了。
镇部众人也在偷窥。
想想秦墨染的霸道，和对禁武司的上心……
柳飞黄和柳一品默默打量这一幕。
“我他妈……”
暗喃未落。
话音刚落。
唐林淡淡道：“好教阁下知晓，方圆百万里内，尽属归墟门……哦，可能贵朝秦皇知晓此事，没有告诉阁下罢了。”
一片玉兰树下。
当柳家父子下楼参与时，他终于忍不住，收回了视线。
沈青云站最前面？
沈青云暗松口气，却也忍不住捏了把汗，悄悄打量唐林。
赵霸天一来，霍休都愣住了。
“你这是……”
“天成公主殿下可在？”
拓跋堑冷笑：“你家游凰劲你圆满了？”
灵舟却久久未有动静。
柳高升实在忍不住了，朝天吼道：“要出发了！”
话音落，灵舟防护灵光几个闪烁，消失。
“排成两队，我也送送你们！”
一棵金槐树下。
“此子虽无浊气，却也无气血波动，凡人中的凡人，还教炼体士修行？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玩儿似的。”
“不是吧，你们背嵬元桩练好了吗就博采众长？”
灵舟刚露一头。
“没用你还练？”
沉吟少顷，他有了计较。
心中却隐隐生怒。
唐林神识萎靡，灵力枯竭，双腿打颤，跟吕不闲举重似的。
柳高升双手举高高：“我亲眼目睹。”
霍休按住蠢蠢欲动的柳飞黄。
不能叫灵舟了。
霍休瞥了眼沈青云，见沈青云依旧平静仰望，看不出情绪，终于忍不住叹息。
柳飞黄骂道：“再他娘的搞幺蛾子试试！都快点儿！”
暗叹一声，他轻轻开口。
“爹，属实有些不靠谱吧？”
沈青云听出了鸡皮疙瘩，忙道：“说哪里话，彼此交流，我们去那边。”
一炷香后。
“却不知，你是否还有其他飞行之法？可载二十八……多一个那种？”
躲在金桂树下，赵霸天凝神偷窥，倏然一震。
“跟我家周伯学了点儿皮毛，”沈青云声音要多轻有多轻，“那云一看就不正经。”
二人四瞳怒视灵舟，杀招就要出手！
唐林心中微惊，却也不惧。
“若是再误了行程，”沈青云一脸关心，“不知贵宗可有转拜他人为师之先例？”
“没得沈哥真传，练也是白练，只能搏我一笑耳。”
“爹，你……”
见杜奎进场，面无表情开始扩胸运动，柳高升暗笑。
霍休没回，只是说道：“继续练吧。”
“师尊晋升元婴，门主都未赐下，若非此行事关重大……”
“妈的不是请我们去的吗？”
在自己家丢了这么大个脸，柳高升面色铁青，看向柳飞黄。
意思就说我不换个师尊，就得死她手里呗。
“哎，斯舟已坠，你……是担心被师尊责怪？”
“那不就结了，”沈青云笑道，“直接回禀宗内，说灵舟因此事而毁，说不定还能再得一艘大的，令师失而复得，你的罪过，至少能免一半。”
“妈拉个巴子！”
柳飞黄嘴角一撇。
“修士了不起啊！”
“即使是一半，那也够受的啊……”
还是七位数的那种。
“问题既已发生，也只能尽量弥补，你要振作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了？
柳一品无奈跟上。
“满园皆闻一二三！”
“唐前辈，我等修为浅薄，劳您受累了。”
众人气得颤，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低头排队。
“哪一点？”
拓跋兄弟扒着树探头打量。
“我觉得不太对劲。”
这修士太高傲，太霸道了！
沈青云早有心理准备，丝毫不生气，只是抬头，想看清唐林。
还能如此？
此刻，沈青云等人相继爬起。
整顿风气一事，来自擎天宗上令，他不敢泄露给凡人。
哆嗦着飞向六万里外。
“那我在你面前，不是一览无余？”赵霸天若有所思。
可惜距离远，灵舟也似有扭曲之能，看不清来人面孔。
霍休却如遭雷劈。
拓跋堑没听懂：“哥？”
众人：“……”
还真有可能！
唐林心更乱了：“那如何是好？”
总不可能……
“大统领，您倒是说句话啊。”
拓跋堑气得哆嗦。
雷光迅疾！
“凡间雷雨怎么可能让……啊啊啊啊，我撤什么防护灵光啊，完了，回去要被师尊……”
面无表情看着别舍外坠毁的灵舟。
原来如此，赵霸天大定。
灵舟内传出一声轻笑：“既要出发，便上来吧。”
大光头麻衣，则盯着唐林若有所思。
“和师尊说的一样，炼体士满身浊气，与清气自绝，和与大道自绝何异？”
“头都抬不起来了？平日里不是蹦得高尿得远吗，看看小沈，即使……”
轰隆隆！
轰隆隆！
……
柳飞黄一字一句喝道：“何方仙修，报上名来！”
？？？
殷红犹豫，还没开口，余光中又是一道身影，加入其中。
柳飞黄不动声色点头，表示这距离在我为所欲为的范围之内。
一直抬头的沈青云，表情突然变了，大喊道：“赶紧下来啊，小心遭雷劈啊！”
“三个时辰。”
“我的妈呀，丢脸丢到锦州来？”
灵舟毁了不说。
击中就散！
“就为了虚无缥缈的修仙梦，甘愿受窝囊气吗？”
暗中做好准备，他朗声道：“可是秦武王朝，前往罗午坊市一行？”
“可有法，免去另一半罪责？”
唐林点头。
“我能作证，之前去徐州，小沈也预测过，那云就跟在马屁股后面，一直下啊一直下……”
一刻钟后。
“一刻钟后，出发。”
唐林静静打量柳府别舍园。
他对面。
唐林心有些乱。
“没想到？妈的这货还说过天不生我赵霸天呢，我看是不该生他！”
二人一走，霍休看向柳高升。
见沈青云满脸真诚，唐林一个没忍住，放开心扉，叹了口人气。
只能叫拼图。
“赵，赵霸天？”
柳高升腮帮子咬出了筋。
“担心自己的凡人族群日渐衰落，不得以暂别清修，回族拨乱反正吧。”
嗤笑一声，他又扫了眼唯一没有浊气的沈青云。
唐林又惊又疑又恼又痛。
唐林后怕不已。
“但有一点，我还是能确定的。”沈青云适时开口。
他们中修为最高的殷红，也不过三境大成。
飞了不到三百里，又落下。
霍休没有回应。
霍休一怔：“你如今睡多久？”
“比之前快一点儿。”
霍休面无表情转身，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庞，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悲哀。
镇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开玩笑，怎么可……杜奎刚怎么进去的？”
“老子不受这气了！”
柳飞黄闻言，知道霍休是打算丧尽老脸了，心头怒又添了一层。
……
“一网打尽啊！”
“门主跪领上令，吩咐我们时，只敢说要我们当真的听，狠话一字不敢出口……好像，还真行？”
“大人，所谓慢而不散，轻而不浮，中间得一根大筋绷着，您觉得呢？”
抬头一瞧，偌大一片黑云，不知何时跑到了灵舟正上方。
但细细一琢磨……
“休矣！”
没等沈青云开口，杜奎率先抱拳，娇声道：“有劳沈哥指点了。”
做人得善良。
柳高升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锁定在沈青云身上。
“就是说，令师此行身负重任，方才得赐灵舟？”
唐林耳朵一颤，心也跟着一颤。
“确实，你们看吕判官……是不是在推行气血了？”
“鸾髓都舍得给，霍大人比我还疼他。”
咔嚓咔嚓咔嚓……
周边鸦雀无声。
“只望你们能记住今日修士所赐。”
炼体四境才能飞。
拓跋俩兄弟有学有样加入，看得柳高升一愣一愣的。
此时他已平静下来，问道：“既来接人，何时出发？”
说完，赵霸天又一脸肃容道：“我若不练，怎对得起大人您一片苦心？”
拓跋天冷冷道：“他说他命长，我们命短。”
我比以前懒了，却又比以前厉害了。
此刻的唐林，就是一尊裂成无数块的完好玻璃樽。
之前众人有多愤怒。
任谁装到顶峰时，窟叉一声底裤都漏了，那打击简直……爽歪歪。
沈青云于心不忍。
一刻钟后。
想了想，他又狐疑道：“应是鸾髓之功吧？”
园中小辈一个个倒飞而出，滚成一团。
霍休心中一惊，看向柳飞黄。
“三二三四，五六……又是律部那帮人？”
“归墟门秦墨染秦长老座下三弟子，唐林！”
众人一怔，旋即大怒。
“就直接进去练了啊。”
半空中的灵舟，刹那间被千百道雷光击中！
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想了想，他缓缓走向唐林。
霍休见众人低靡，更生气了。
……
吕不闲推了推空气。
“嘶，还真是……诶诶诶？杜奎，你们看杜奎！”
犹豫少顷，他看向沈青云，只觉这凡人中的凡人，竟也有些用。
“让小沈带。”
将心比心。
“大人，我们也想试试。”拓跋天拱手道。
灵舟内一直在笑的唐林还没反应过来……
霍休暗叹不已。
二人交流热切。
巨型飞剑在唐林艰难的操控下艰难升空。
起身离开蒲团，来到舟头，他心念一动，灵舟缓缓显形。
唐林一笑：“此等小事，弟子躬身即可，何须劳家师大驾？”
一炷香后。
“这就把窝囊气还给你了，你还不自知……还谢他。”
沈青云苦笑：“我对令师毫无印象，我敢说，你敢听吗？”
“属下感谢霍大人为禁武司所创绝世奇功！”
霍休老眼转了转，锁定沈青云。
众人收拾完毕，整队集合。
唐林吓了一跳，赶忙蹿出静室。
“哥，我们能学吗？”
却突地一歪，众人掉了下来。
如是一想，他倒也能理解师尊的用心。
“我是好心提醒他，他应该不会怪……嗯？他是不是要哭了？”
不多时，所有眼珠子，都盯着沈青云。
……
“但这……”柳一品不敢说霍休，只能拿柳高升说话，“就怕误了高升。”
霍大人反而靠后？
“传言不是霍大人给沈青云所创吗？明白了，大人怕是在后面观察……”
见此一幕，镇部众人目瞪口呆。
赵霸天一惊，反向指点？
“此人，可是沈哥口中异马乎？”
第二更放出，不好意思，实在太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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