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绝命至尊 > 《绝命至尊》第两百三十二章 莲花
    浓雾彻底遮蔽了月光,而大冬天,天空是没有星的。

    没有星的天空,月光又被遮蔽,黑暗的阴影自然而然的笼罩住大地——世界一片昏冥。

    唯一能称的上光源的,只有很远的地方,一些红色灯笼绽出的光,红的就像是血。

    一个人慢慢的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走进了另一片黑暗。

    他的脸色苍白,就像重伤未愈一般,透明而可怕。

    聂青青看了来人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来人道:“受了一些小伤。”

    聂青青道:“重吗?”

    来人道:“不重。”

    聂青青沉默了下来,良久,又道:“我需要你打听一件事情。”

    来人道:“我只知道青竹宗内的事情。”

    聂青青道:“就是青竹宗内的事情。”

    来人沉默,良久。

    苍白的面庞露出一抹微笑,这笑空虚而忧郁,就像独自在荷塘里,绽开的一朵莲花,与他的名字一样。

    莲花。

    这可以是一种花,也可以是一个名字,甚至可以是一个代号。

    聂青青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叫莲花,不知道是他的本名叫莲花,还是代号为莲花,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莲花。

    荷塘里的莲花有无数种花瓣,而他也有无数张脸,没人见过莲花真正的面孔,就连聂青青也没见过。

    她不需要认识莲花的模样,因为当血鹤放出,他总会出现。

    “什么事情。”莲花说道,语气一如开始时的淡漠,仿佛永远也不会酝酿感情一般。

    聂青青看着他,显得既惊讶又迷惑,但她终究已经习惯了莲花的语气,于是很快将惊讶与迷惑放在一遍,用同样冷峻的声音说道:“我需要知道韩闯的消息。”

    莲花的眉头动了动,说道:“他被关在水牢里,水牢是青竹宗的禁地。”

    聂青青笑了,道:“所以我才来问你。”

    莲花冷冷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聂青青道:“不是高看,是了解你,只要你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

    莲花哼了一声,说道:“我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那里去。”

    聂青青笑了,道:“可你的眼睛很长,能看到那里。”

    莲花沉默了下来,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聂青青,眼色更加忧郁了。

    作为一个卧底,他本不应有如此忧郁的眼神,但在聂青青面前他唯一的伪装只剩下这张假脸。

    “怎么样,知道吗?”聂青青道。

    莲花点了点头,道:“他被关在水牢里。”

    聂青青眉头皱了皱,道:“我知道他被关在水牢里,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比如?”莲花挑了挑眉毛。

    聂青青看着莲花,说道:“生死。”

    莲花居然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讥讽:“青青,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聂青青面色倏变,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就像挂在屋檐上的冰锥,锋利而刺骨。

    “不用你来提醒。”她说,语气就如目光一般森冷,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莲花的对手,她一定会将手中的匕首捅进他的胸膛。

    ——人都有失控的事情,不是吗?

    聂青青是一个冷静的人,在外人没有触及她内心的禁区时,她格外冷静;可如果一旦有人触及但那不可触及的地方,她就会化身成为狰狞的女鬼。

    可莲花并不怕鬼。

    他从未做过亏心事,所以不怕鬼。

    ——有些事情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做,但仍然做了,便会告诉自己,不是自己做的,是另外一个人,然后他会抛弃那张做错事时戴的假面。

    于是,事情过去,他依旧不怕鬼。

    莲花说道:“我不是提醒你,而是告诫你。”

    聂青青沉默了下来。

    莲花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那个地方,但你比我更加清楚那个地方的规矩,只有死人才能离开。”

    聂青青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更加森冷的目光盯着莲花,仿佛要洞穿他那张戴在脸上的假面。

    莲花不以为意的一笑,说道:“好了,我只是告诫你而已,即使你做错了事,也不由我来惩罚。”

    聂青青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现在告诉我韩闯的生死,”停了停,又道:“除此之外,我不想听到其他的事情。”

    莲花沉默了下来,只见他双眼凝眸着远方,绽放出两道夺目的红光,就像远处的红灯笼,又像是血。

    他粗喘着气,鼻翼不停的张开又闭合,身体时不时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聂青青没有催促,而是等待,静静的等待,无神的双眼,凝眸着远方的天空,那里——如墨一般漆黑。

    良久,莲花眼中的红光褪去,此刻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就像刚刚从水塘中爬出一样。

    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看起来也更加虚弱,但那双忧郁的眼睛,依旧格外的明亮。

    “他还活着。”

    聂青青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但也离死不远了。”莲花补充道。

    聂青青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代之以冰冷。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

    莲花微微冷笑,说道:“有人对他下毒。”

    “下毒吗?”笑容再次出现在聂青青的脸上。

    莲花怔了一怔,道:“你不担心吗?”

    聂青青笑了,道:“我担心什么?”

    莲花肃声道:“我说有人对他下毒。”

    “我知道了。”聂青青笑道:“如果是下毒,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莲花的眼睛忽然变得空洞起来,看来就像个死人,可讥讽依旧停留在他的笑容中:“你认为他不会中毒?”

    ——他死定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他怕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聂青青会陷入疯狂;从那关切的眼神中,莲花仿佛看到一颗疯狂的种子,但此刻,这颗种子仿佛骤然沉寂。

    聂青青不清楚莲花心中所想,她只是笑了,然后说道:“如果他会中毒,那个这个世界上,就没人不会中毒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聂青青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韩闯的人。

    聂青青在笑,没有任何问题的笑,正常人的笑。

    正常人不会在得知朋友中毒之后还笑,因为一旦你中毒了,就代表生死又不得你,现在韩闯中毒了,聂青青居然还笑的出来,不但笑的出来,而且笑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点,连莲花也感觉奇怪。

    “我不相信他不会中毒。”莲花说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中毒——”

    话未说完,便被聂青青打断:“可我相信他。”

    莲花摇摇头,说道:“你的相信太盲目了。”

    聂青青道:“因为了解,所以相信。”

    莲花道:“我宁愿相信他会死。”

    聂青青打断了他的话:“可他不会。”

    莲花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盲目的人,他原本以为聂青青不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看来,她非但是,而且比普通人更加盲目。

    ——盲目的去相信一个男人?

    莲花忽然感觉莫名的难受,可他的表情依旧平静:“还有什么事情?”

    聂青青道:“没有了,本来打算让你把他救出来,现在也不用了,如果是下毒,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莲花不知怎么样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心疼吗?

    好像不是。

    心酸?

    好像也不是。

    是一种比心疼和心酸,更加尖锐的情感,足以让他那颗几乎已经死去的心,感觉到刺痛。

    “我走了。”没有多说一句话,苍白的面孔瞬间融入了黑暗的阴影中,他的人就像风一样消失。

    二

    茶叶盛在白色的瓷杯里,看起来就像一块透明的翡翠。

    茶水已冷,不适宜饮用,柳恒博盯着这杯已经冷却的茶水,半晌无语,直到柳青芙摇晃他的身体时,他才反应过来,说道:

    “水牢一向不是我负责。”

    柳青芙的眼睛一暗,可柳恒博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眼睛又明亮了起来。

    “但我想进去也不难。”

    柳青芙道:“那爹爹能带我进去吗?”

    柳恒博眯起眼,笑道:“你去干什么?那地方阴气极重,不适合女孩子久留。”

    聂青青撅着嘴,摇晃着他的手臂,说道:“爹爹——你知道我去干什么的。”

    “当然,”柳恒博大笑起来,说道:“除了去见韩闯那个小王八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主动涉足水牢呢?这小王八蛋也真是,坐牢也不让人省心。”

    自从韩闯惹下弥天大祸之后,柳恒博对他的称呼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不再称他为“闯儿”,而是代之以“小王八蛋”之类的称呼,可亲切依旧。

    聂青青心知父亲是在调戏自己,但也忍不住杏脸飞霞,酡红如醉。

    只听羞涩的说道:“爹爹——你就说能带我进去不?”一双妙目,满含希夷的盯着柳恒博,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但显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柳恒博笑容一收,肃声说道:“不可能。”

    “为什么!”柳青芙惊叫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恒博。

    柳恒博看着柳青芙那张嗔的脸,叹息一声,说道:“我不会带你进去,甚至自己也不会去。”

    “可韩师弟要被关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谁也不知道岳重楼会玩什么花样。”聂青青的俏脸上,写满了焦急。

    柳恒博哼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岳重楼不敢玩出什么花样。”在他看来,既然宗主已经插手,那岳重楼就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若是知道岳重楼已经开始对韩闯下毒,不知会做何表情。

    听得父亲的话,柳青芙心情稍微平静,但仍然据理力争道:“不管怎么说韩师弟在坐牢,水牢什么环境爹爹你也知道,我就想看看他过的怎么样。”

    柳恒博又哼了一声,说道:“这是那个小王八蛋自找的,谁让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把颜真都杀了,仅仅是水牢监禁两个月,还便宜他了。你放心,两个月时间,死不了人的。”

    柳青芙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尽管她知道父亲有些口是心非,但却不能明确的点出来,因为就算点明了,柳恒博也不会承认。

    所以她唯有冷哼一声,嗔道:“你带我就去,我就自己去,看看谁敢拦柳长老的女儿!”说完便转身离开。

    柳恒博看着女儿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心道:“闯儿啊闯儿,你还真给我出了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