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荒蛋岛奇幻历险记 > 《荒蛋岛奇幻历险记》第十六章:三师兄吕求品
    三师兄吕求品是个勤劳善良的小伙子,一直对我很照顾。他自学成才,厨艺精绝,最拿手的是青椒炒肉丝,因为我最喜欢吃青椒炒肉丝。

    他这一点与天底下其他所有的厨师都不同,那些人的招牌菜是烤牛排,因为当今皇上最喜欢吃烤牛排。万一哪天皇上心血来潮,忽然喜欢上了香菇炒青菜,那么从御膳房到醉烟坊,从茶楼酒肆到客栈饭馆,从大饼摊到包子铺,不分南北,不论菜系,不管师承,每一个厨子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香菇炒青菜练到炉火纯青,变成新的招牌菜。

    虽然三师兄的锅铲缺乏政治灵敏度,却征服了所有人,大家都说他烧的菜有一股江湖味。我从小就在山里,没有涉足过江湖,也没吃过其他人烧的菜,说不清这味道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只知道很好吃,每次吃完都有一种脱胎换骨起死回生的感觉。

    “这很不客观,你又没有死过,不可能知道起死回生是什么感觉,”三师兄纠正我,“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畅快淋漓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排泄一样。”

    考虑到三师兄同时也掌管着青虚观的茅房,听完这番讲解,我不免怀疑他刷锅和洗马桶用的是同一把竹刷。但作为吃货,我只关心味道,并不在意来源。

    “不必在意,吃喝与拉撒在本质上并无区别,一入一出,前因后果,同一批物质的不同形态而已。”他这句话兼科学性与哲学性于一身,颇得师父的真传。

    三师兄平生解剖动物无数,自称能一眼看穿人的皮囊直抵五脏六腑灵魂深处,对此我毫不怀疑。我对叶无心的那些念头自然也瞒不过他的慧眼,所以当我走进伙房的时候,并不需要交代事情经过,只是把叶无心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站在一旁怔怔地望着案板上的那头死猪,等待着自己像它一样被三师兄解剖。

    “全天下只剩你一个男人的时候,你就跟皇上一样女人随便挑了,还要她干嘛?我觉得她根本配不上你。”三师兄说着话,手上丝毫不停歇,他的刀法我早就见识过,而他做思想工作的水平和他的刀法一样堪称一流。

    转眼,他就剔下一张完整的猪皮来,血不落地,油不湿衣,肉不沾刃,干净利索得像是猪自己学蛇蜕了皮似的。

    “她就是个随便的女人。”

    最后这句我无法接受:“才不是!”

    三师兄轻拍案板,去了皮的猪应声裂成十三块,除了四肢和头,还有八块对称的躯干。他温柔地抚摩着一只猪蹄,目光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嘴里问着我:“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你没发现她身上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吗?”我痴痴地答道。

    “你搞错了,她只是不食廉价烟火。”他意兴阑珊地把玩着菜刀,说,“今天在练武场没看到么,大师兄教她练剑的时候一个劲蹭她的胸,她都不躲不闪,还满脸幸福。”

    “那是大师兄不小心动了……”我急忙替叶无心辩解。

    “不小心动了?”三师兄哈哈一笑打断我,顺手把刀一抛,不偏不倚地插进挂在几丈开外墙上的皮鞘内,“话没错,断句不对,应该是:不小!心动了!”

    这句话似刀刃割过我的心口和喉头,让我瞬间失语。

    三师兄捧起猪头左看右看,说:“理清关系,摆正位置,快刀斩乱麻,然后你才能看得真切。”

    “可我心里乱糟糟,哪还理得清?”我嗫嚅道。

    三师兄放下猪头:“来,我帮你理,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外乎三种。”

    “哪三种?”

    “呜,呵,哦。”

    “啥玩意?”

    “就是假如有一天你死了,那女的要么为你伤心而哭,要么一笑了之,或者只是淡淡地说个‘哦’。”

    “那要到死的时候才能看出来啊?”

    “不,有的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叶无心对你不是第二种就是第三种。”

    我无比感伤:“我就这么不招姑娘喜欢?”

    三师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唉,我说你长得也不算太丑,又是大侠之后,却不懂得利用资源,你真该好好学学怎样交朋友。”

    我辩驳道:“我有朋友啊,你是,师父也是……”

    三师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朋友也分类的,一种是白天的朋友,一种是夜里的朋友;一种是吃饭聊天的朋友,一种是花前月下的朋友,我和师父只具备前一种功能。”

    当天夜里我反复品味这句话的深意,子时三刻,一位姑娘忽然闯入我的房间,要和我做朋友。她叫施惊凰,是美人团里一员,找上我是因为别人都对她避而远之,而我没有避的原因是她用身躯堵住了门我没地方可避。

    她的身上藏着一个令我百思不得解的谜团,就是她这样的品相是如何混进美女团的:满脸雀斑,身材魁梧,脾气暴躁,还有狐臭。我怀疑她是敌对势力花钱买通太监混进美人团去吓死或熏死皇上的刺客。

    施惊凰要我陪她去山顶散步,先是以武力相威胁,我宁死不屈,但在她使出“娇嗔”这一恐怖手段的瞬间,我屈了,随后又追悔莫及,因为在散步过程中我有九次险些坠崖而死。本来一起听听苍茫天地间的万籁之音,聊聊虚无缥缈的人生理想,还是挺温馨浪漫的,可她不停地用身体各部位与我亲密接触。吨位差距摆在那里,动作幅度又那么大,所以,那九次里有八次是被她撞的,还有一次是我自己想不开。

    这期间,她对我赞不绝口,说我善良豁达、与众不同。这些词听着好耳熟,师父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我哼哼哈哈不识抬举地应付着,她见我对她的赞美毫无感恩之心,索性摊牌道:“我看到你跟叶无心表白了,死了那条心吧,她早就是段未的人了。”

    我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

    “嘁!整座山就你不知道了,几乎每个姐妹都跟他有一腿,只有我洁身自好,”她递过来一个诡异的秋波,额头上的雀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这种男人对没到手的姑娘就像巨蜥觅食一样垂涎三尺,一旦到手就会像蟒蛇吃耗子一样囫囵吞枣,我才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得手呢……”

    后来她说了些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因为这个消息让我很压抑,虽然每个人都断言我跟叶无心没戏,可叶无心跟大师兄发生关系这件事还是给了我某种启示,我开始认真思考搞武术与搞姑娘之间的逻辑关系。

    然后我跑去找师父:我要练武,我要学剑,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比大师兄更强。

    师父捻须而笑:想要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强的念头,本身就证明了自己的弱小。

    我撅着嘴:你说过,我身怀绝技,我独一无二,我是天下未来的希望,可我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厉害的。

    师父说:你将来会成为技惊天下的奇才,你的绝技比任何武林绝学都厉害,你的能力秒杀一切花拳绣腿,你会受到无数人仰慕,难道这还不够厉害么?

    我黯然:佛祖也是受无数人仰慕的奇才,可叶无心她们对大师兄的兴趣明显胜过对佛祖的。

    师父说:良驹搏兔不如狼,坚车渡河不如舟,尺短寸长,又何必这般比较,田鼠会打地洞,鹰会吗?女人能生孩子,你能吗?

    我一想,有道理啊!我不能生孩子,大师兄也不会生孩子,咱俩扯平了,哈哈!

    但一转念,大师兄虽然不会生孩子,却能让女人争着为他生孩子,顿时心理又不平衡了。

    师父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便又说:像你大师兄那样的剑术天才了不起百年一遇,可像你这样的,须得四百九十七年五个月零十三天才能出一个。

    我转而好奇:嗯?为什么是四百九十七年五个月零十三天?书上写这种事不都是五百年、一千年吗?

    师父说:谁规定周期一定是整数?

    我问:那上一个是谁?

    师父说:是个农夫。

    我满怀崇敬:那他后来一定成了传奇般的人物。

    师父说:不,他一辈子都是农夫。

    我困惑了:他身怀超凡绝技,怎么默默无闻?

    师父说:宇宙绵邈,黎献纷杂,玉韫荆山、鸠集凤池的事多了去了,能力水平与声名地位并无必然联系,赫赫有名未必就比默默无闻强,何况他只想当个农夫,这未尝不是一个伟大的选择。

    我若有所悟:哦,那我也可以选择一辈子呆在山上。

    师父说:不,你很快就要下山去闯荡江湖,到时候……

    我不解:凭什么我就要去闯荡江湖?

    师父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到时候……

    我一脸郁闷:刀枪不入是命中注定,天下无敌也是命中注定,连我将来要下山都是命中注定,是不是我晚饭吃什么都是命中注定啊?

    师父说:不,晚饭吃什么是由你三师兄定的,但你不久就会下山,到时候……

    我又问:那我……

    师父用鸡毛掸子塞住我的嘴:到时候你去完成你的使命,天下也会因你而改变。

    我拔出掸子,吐掉鸡毛:什么使命?

    师父说:定天下,济苍生,开创美丽新世界。

    我一愣:这事我管得了么?

    师父说:你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我抱怨道:我这么大的来头,可活到现在最拿手的就只是下棋。

    师父说:你的第二项绝技惊世骇俗,破坏力极强,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完全驾驭,下棋对提高你的精神控制力大有益处。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很清楚,精神控制力跟下棋毫无关系,比如让一位叶无心这样的美女在旁边晃来晃去,棋圣也会分心。

    由于思想认识不到位,我的围棋水平一直徘徊不前,每每被师父杀得落花流水,窝囊得很没有乐趣。师父说只要我能赢他一局,就可以不用再陪他下棋,脱离苦海。这是一个悖论陷阱,因为我如果要赢他这样一个高手,就必须把自己变成一个苦心钻研棋艺的棋痴,而一旦我变成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摆脱为棋所困的宿命了。

    三师兄见我成天闷闷不乐,就开导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定准自己的位置,同时不要对别人的位置想入非非,就会比较快乐。”他的定位是典造执事,兼厨师和饲养员于一身,他认为只有亲手养大的动物自己才有资格烹饪。所以他的饲养技术和烹饪技术一样出类拔萃、不拘一格,蜘蛛、蜈蚣、蚂蝗、苍蝇、屎壳郎等等,体格强壮,肉质鲜美,也能当宠物,常收到宫中的订单,还远销各国。

    其他师兄也各有所长,博闻强识的二师兄是经堂执事,精通算学的四师兄是账房执事,人高马大的五师兄是寮房执事……大师兄的定位比较复杂,集监院、总教头、歌神、舞王和形象代言人于一身,谁让他入门早、背景硬、长得帅、嗓子好、身材棒呢。

    我问:那我的定位是?

    三师兄说:男人的**。

    我说:什么?

    三师兄说:男人的**可有可无,你也差不多,闲人一个,只管陪师父下棋。

    我辩道:师父这是为了重点培养我,因为我与众不同,将来会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三师兄说:他对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们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陪他下过棋,他是不是还说下棋是为了提高你的精神控制力?

    我说:是啊,他还答应我,只要我赢了他,就可以不用陪他下棋了。

    三师兄说:这句不一样,他答应我们的是只要赢了他,就可以一直陪他下棋。

    我诧异道:那你们只要乱下一通就能解脱了。

    三师兄说:解脱什么啊?我们巴不得一直陪他下棋,可你也知道,要赢那老棋棍有多难。

    我更纳闷:你们傻了,陪他下棋有什么好?

    三师兄叹道:唉,除了大师兄,我们哪个人不得天天干这干那累死累活?陪师父下棋这件最轻松的差事竟给你小子占去了,你不知道大伙有多嫉恨你。

    我说:可这样很无聊啊,你们都赢不了,我就更没机会了,恐怕世上都没人能下赢师父吧。

    三师兄摇摇头:不,有一个。

    我说:谁?

    三师兄指着莫愁峰西侧飘渺幽深的云海说:在那片山谷里,有个金蟾湖,每到月圆之夜,师父都会去下棋,那个对手是他命中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