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锦衣救国 > 《锦衣救国》第五章 天涯寒尽绣春刀(上)
    天上流星的光芒总是短促的,但有什么星辰可以比他更加灿烂?

    永恒吗?

    一个人的生命在他眼中永远没有永恒,有的……

    正是手中刀的寒烈!

    一个杀手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着的刀上。

    夜色渐深,城外紫竹林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只是一个穿着黑衣手握长刀的男人。

    他借着清冷月光看清手中斩马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狂赌、酗酒。

    他嫖,在他生命之中,有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妩媚,风骚,优雅,小家碧玉。

    他还杀人,这是他的职业。乱世之中,不是别人死,就是他亡,他不需要怜悯。

    而当他的刀刺入别人心脏时,他心中却少有那种血脉贲张的刺激,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说来真的好笑,一个以刀为生地杀手,居然害怕杀人。

    但他的确如此。他取名刀流星,刀是他最爱的斩马刀,至于流星,总是那么可望不可即。

    可还曾记否,往事如风,逝者如川。

    很早很早以前,边疆有一小将,名叫李克爽,他英勇杀戮鞑子,只为捍卫大明国的尊严。

    他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女人。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可噩梦醒来,这仅仅才是开始而已。

    嘉靖二十七年三月,北边遍地狼烟,三边总督含戕冤死,俺答大举南侵。她那袭红衣身影,就这样掩埋在鞑子的马蹄之下,被他深深埋葬记忆深处。从此家没了,女人没了……有的只是脖子间剔透晶莹的吊坠,包裹着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血液。

    终究这一世,虽得一人心,却没能白首不相离!

    国仇家恨自此便一直横亘在胸臆间。甚至当年他还来不及靠近她,就被迫远离。可是能怎么办?国家兴衰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以后这个国家,他已经不再信任,他信任的只有手中的刀。

    自此边关小将李克爽一去不复返,有的只是杀手刀流星。

    初春,寒夜雨,不见归雀。

    耳边似又响起日倭战马征铎伶仃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惨叫声,但他已经麻木。

    头顶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一如大明的国家。

    这一次的任务老管家给了他三金锭子,杀的真的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吗?夏言后生夏慕,字光中,兴化人士。一代首辅夏言之后?

    刀流星看到这的名字时目光一凛,随后光洁的下巴跷起,露出一丝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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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雪阁旁湖上一叶扁舟荡过,过后只留漾着涟漪的水痕。

    夏慕回来已经是傍晚了,罗克敌徘徊在春香阁外找得急,远远的夏慕就看见这小子着急的身影。夏慕知道罗克敌定是有了**烦,不然他不会如此乱了分寸。

    罗克敌见夏慕回来,神情一松,急忙跑了过来,只是才要说话,夏慕急忙搂住他,将他拉到一侧角落。

    大桑树影将他们掩盖的半点不漏,罗克敌却突然默默缄口不言起来。

    暖色的烛光投射在青石铺就的路面,透着幽静的清冷。

    夏慕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罗克敌,眉头皱起,他知道这小子一定有大事情瞒着自己。

    “夏哥,你知道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染姻吗?”

    夏慕一愣,他记得罗克敌说过,染姻也是春香阁里的丫头,年纪跟罗克敌差不多大,是一个清倌,弹得一手好琵琶,这小子第一次见了染姻就找了魔,说以后一定要娶染姻做媳妇。

    “怎么?”夏慕目光沉下来,“染姻出事了?”

    “下午,下午,那个早稻二郎见李大兴没来,走时候强带走了染姻跟阿桑。”

    轰的一下,夏慕脑子炸了,阿桑居然被倭奴带走了!

    “你哭个娘们!他们向什么地方走了!”夏慕大吼了起来。

    罗克敌吓了一个哆嗦,伸手指了指北面。夏慕不说话,拿上绣春刀就追了去。罗克敌急忙跟着。

    一路上夏慕追得很急,其实阿桑那个姑娘他第一次看见就有些喜欢,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懂,但是他自己一定懂。

    山道崎岖,天色渐明。夏慕心中焦急起来,流星大步,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方才赶到兴化城外的小市镇上。

    小市镇不大,也就十多户人家的样子,草棚搭建起来的稻壳子屋,类似驿站之类的小店家,供过往行人休憩。

    当下兄弟两人大喜,想着那帮倭奴一定在这里休息过,哪知市镇上居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情况不对!”罗克敌轻声一喝,利落的提出绣春刀,定眼一瞧,朝着夏慕喊道,“我去瞧瞧。”

    说着走到一家挂着“兴化客栈”招牌的客店之外,高声叫道:“喂,店家,店家!”

    店房靠水,竹林响应,只听见“喂,店家,店家”的回声,店里却毫无动静。

    夏慕眉头皱起,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猎猎作响,让他感毛骨悚然。只见远处一个黑衣带刀的男子静静矗立远方。

    “不好,发生大事了,保准是倭奴屠了小镇!”夏慕暼了一眼远处黑衣男子,无暇他顾,忙拔出腰间绣春刀,闯进店去,只见院子内地下倒着数十具尸首,流了一大滩黑血,苍蝇绕着尸首乱飞。

    腐臭扑鼻,看来死者已死去多时。

    “染姻!”夏慕突兀一声大叫,只见角落一个十多岁女孩全身血污,衣衫不整的躺在箩筐里。

    她死了,夏慕知道她活不成了。

    罗克敌不敢相信这一切,忙的四下一瞧,只见到处箱笼散乱,门窗残破,都是倭寇大肆烧杀抢掠的凄惨摸样,而当他目光扫到东北角时,身子险些瘫倒,只见箩筐内那衣衫褴褛的女孩已经死去,他几乎崩溃……只因……只因她居然是染姻。

    夏慕瞧见罗克敌摸样,一步一顿的走向那小女孩,知道这小子不想让兄弟看见自己哭的样子,便忙朝着他道:“我到别处看看。”

    谁知他又去了三家,家家都是如此。有的女尸身子**,显是曾遭强暴后被杀。

    整整一座城外小市镇中,到处阴风惨惨,尸臭阵阵。

    昔日的繁华已然不再。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这一切终究是没了。

    此时店内。

    罗克敌满是不敢置信,视线已经让泪水模糊,他还记得月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捧着半块烧饼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要他替父母双亲报仇。

    “大人,染姻不想母亲去的不安,染姻恨自己是一个女儿,没本事杀了那帮牲畜,只求有大本事的大人为染姻报仇,染姻来生做牛做马要报答大人,染姻不能让父母走得不安……”

    那时的染姻很漂亮,她总是喜欢靠在树上,修长的手指折下一段嫣红石榴花枝,插在发间。那时他就会问她,花好看,让它待在树上不是经常可以看到,女人又何在乎自己的外貌呢?

    小姑娘居然语重心长的劝说他:“有花堪折直须折,惜花人去花莫有。”

    他回忆起当时的话,心头居然那样痛。这个爱美的小姑娘,现在……现在居然被凌辱的不成摸样,已经看不出人样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日倭怎么如此没有人性?

    “染姻,我会为你报仇的!”罗克敌咬牙切齿的说完又从一旁折下沾染鲜血的石榴花枝,俯身为染姻插在发间,“染姻,这样的染姻才好看。”

    只是……只是他知道,她再也活不来了,此刻注视她的眼睛,很浅的黑墨色,但却唯独染着深深的仇恨跟惊恐,很深,深得没有尽头……

    夏慕站在小市镇外,瞧着远处那个拿着斩马刀站在竹林下的黑衣男子。

    刀流星看着夏慕,眉头一皱。夏慕虎视眈眈瞧着刀流星:“扒手?不对,杀手?”

    “嗯!”刀流星浅浅回答,转身就朝着兴化城走去。那里面有他的目标——夏慕。

    “你,你看到他们被日倭杀死对不对!你没有救他们对不对!”夏慕年轻的脸庞露出狰狞。

    刀流星的脚步一滞:“我来时他们已经死去……何况东南遭受倭奴杀害的人那么多,我救得过来?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宿命,要怪就只能怪这个国家无能,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夏慕哽咽无语,怔愣在原地。江湖中人总是侠字当先,可他们终究面对**裸的外族入侵是这么无力,无论是鞑子还是倭奴。

    黎明时分,白露收残月,罗克敌一把大火烧了小市镇。

    只见汹汹火光让竹林外地小市镇变成了青绿红花,通透的缥碧色映着大火的日光,如同染姻的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到深处,除了火光好似没有其他。

    “这场春色,碧波无痕。染姻一路好走,去找你的父母吧!”罗克敌一把将绣春刀别上,满是杀气的追去,只是背影看上去多少有些凄凉。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一场江湖一场梦,梦里花开,年岁去来,梦里花落,愿君常在……

    夜深,晚来天欲雨,井桐飞坠。

    夏慕与罗克敌冲风冒雨,紧追不舍,雨水拍打他们的飞鱼锦服,晕染开了大片水痕,只见两人寒夜带刀,在竹林穿梭不停,健步如飞。

    蓦然,夏慕示意罗克敌停下,只听竹林内隐隐传来笑谈,二人心中不由得一喜。

    月色星星点点散落竹林,雨水淅淅沥沥。夏慕匍匐在醉叶林间,瞧着远处燃起的篝火,只见阿桑失魂落魄的卷缩在一旁,一个倭奴阴笑着在她光滑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一把,大声着说着什么。

    夏慕双目杀机暴露,一个人男人这一生必须守护两样东西。一个就是男人的尊严,另一个就是男人的女人。

    “不要轻举妄动!”罗克敌就要动手,夏慕却急忙拉住他。对面有数十个倭奴,就凭他们二人很难做到全身而退,如果有其他锦衣卫兄弟在,还好说,但此刻大多锦衣卫都在城内。

    夏慕蛰伏下来,暗中细细观察,等待时机,不到片刻,倭奴果然出现了破绽。只见一个倭奴独自走出。

    夏慕身形如猫,冲着那倭奴而去。只见他轻拍竹竿,自高而下,身形微侧,绣春刀擦着竹竿一削,便将漏单的那个正在撒尿的倭奴斩杀。

    不多时,倭奴见人没有回来,便派人来寻,夏慕与罗克敌依照计划,依次将来得的三人斩杀。

    就在倭奴察觉不对时,夏慕一声哨声,埋伏那头的罗迪克便杀出,二人手中绣春刀扬起大片雨水,嘶吼一声,如野狼般杀了上去。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