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歧路之殇 > 《歧路之殇》第8章 第一幕 超级深井(八)
    “开炮!”坦克长斩钉截铁地下令,他曾经见证过原型机的试飞,目睹那种堪称伟岸的战机在空中翱翔,心里会产生悸动,然而人类究极的科技塑造出来的战争机器和这大自然的造物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通古斯卡导弹的制导系统是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睛之一,它会死死盯住目标并不断为炮弹指明方向,修正弹道,像猫头鹰锁定暴露的老鼠,坦克长自信那头冒失的怪物会被轰成肉块。

    “目标消失!目标消失!”炮手喊道。

    “乱叫什么,消失你个头!你眼睛出问题了吧!”坦克长指着雷达显示器骂,显示器上的光点一闪一闪,那个光点代表冰龙。

    空中绽放出一团火光,坦克长挠挠脸,“嗯,这下它真的消失了,原来你******是个预言家!”

    炮手揉揉眼睛,他刚才是从瞭望孔向空中看的,在烟火绽放的前夕,那头黝黑的龙凭空消失,“难道是我看错了?”

    坦克长又扫了一眼雷达显示器,光点仍在一闪一闪的,而且每闪一次光点就跳动一小段,像是跳跃的飞行棋,然后他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出一身冷汗。

    超音速俯冲下来的冰龙把落地点的炮兵踩成肉泥,在它十米范围内的人都被狂乱的波动掀飞,一个炮兵当即立断举起火箭筒,他还没来得及按下扳机,就在冰龙的咆哮中突发脑溢血当场挺尸。

    冰龙猛一甩头,戾气十足的目光倾压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士兵身上,士兵由于极度的恐惧抬不起脚逃跑,泪水和鼻涕涂满他的脸,他一边抽泣一边念叨:“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妈妈。”

    士兵看见怪兽张开嘴巴,哭的更加涕泗横流,他认为他的末日就要来临,他会被咬死?踩死?还是被恐怖的叫声吼死?反正他想他要死了。

    “呜——呜——”没有预想中的粗暴,只有断断续续的悲怆哀嚎,士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叫声有点熟悉,像极了狗妈妈在夭折的孩子周围绕来绕去的叫声。

    当他战战兢兢的目光对上冰龙那冷冽的目光时,他居然从中看出了感伤,这把他搞懵了,难道冰龙突发怜悯之心?他鼓起勇气定睛去看,然而这时冰龙没来由地生机全无了。

    它那绚丽而魔艳的眼睛瞬间失去神采,和那头在拱顶之上被处决的同类一个下场。

    溘然逝去的冰龙定格在龙头低伏的动作,像是天赋异禀的雕刻师在黑曜石上一锤一刀琢磨而成,它的孤傲、狰狞和残暴弱化了许多,一种不舍填补了这个空白,那不舍中包含着一声声叹息。

    伊利亚倚着翻倒的车的轮胎,嗅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烤肉味,他的耳畔回荡着冰龙的遗言:“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原来她不仅是一位合格的妻子,还是一位心有挂碍的母亲……

    皮埃尔、安德烈和尼古拉在别人的帮助下套上繁重的防护服,这种价值堪比宇航服的装备能保护他们免受高温、缺氧和有毒气体的伤害。

    三人都是从A级特种部队里选拔出来的,体能、格斗术和应变能力均属一流,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被告知“囚笼”计划已经失败,但一个新的转机出现了,他们要奉命进入冰龙的巢**,传说中龙**往往藏着宝器,虽然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如今冰龙存在这件事都被敲定了,即使再离谱的天方夜谭他们也不妨相信一下。

    此刻三人正穿着防护服来回走动,从而适应防护服带来的不适感。另一边,一群人正在认真检查吊台和钢缆,待会三人就要乘吊箱下进龙**,五千米的高度,稍有差池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就得不偿失了。

    吊台沿着导轨滑动,最后悬停在“大地之眼”的上方,然后慢慢下降,直至吊台的底板和“大地之眼”的瞳仁齐平。

    吊台上下来四名工作人员,此四人的体重和彼三人的体重相当。以身试验的工作人员踏着环状圆梯走上前,其中一个开口说:“吊台准备好了,三位准备好了吗?”

    皮埃尔、安德烈和尼古拉齐齐点头,三人接过防护头盔,踏上和工作人员方向相反的路。

    皮埃尔是最后一个登上吊台的,他把搭在吊箱和阶梯之间踏板踢头,比了个“一切就绪”的手势。随后吊轮开始慢悠悠地转动,吊箱轻微晃了晃,然后沉进了浓稠的黑暗。

    黑暗犹如搅拌不开的黑咖啡,置身其中有种和拥有晴天朗日的世界永远隔绝的错觉。皮埃尔有一个经常深海作业的朋友,听那朋友说在几千米的深海里最令人恐怖的就是黑暗,即使是强力的探照光也会湮没其中,那是驱不散的黑暗,它会酝酿出最强烈的孤独感和无助感。

    皮埃尔抬头看看顶部传下的一线光明,然后开启了防护头盔的探照灯,光束射在井壁上,照亮了钢铁浇筑的加固层,三人循着光束看清了加固层上的抓痕,那是冰龙留下的。

    “它的爪子比钢铁还坚硬。”安德烈伸手摸了摸抓痕,抓痕的深度几乎能抵上他食指的长度,他又着重抹了一下抓痕的边缘,然后缩回手,借着灯光他看见抓痕边缘像刀刃一般在他的纤维手套上划出一道切口,他恍惚中觉得这是冰龙的爪子残留的余威。

    “那是野兽的爪子还是削铁如泥的尖刀啊?”安德烈惊疑道。

    “反正不是一般的野兽,单单靠爪子扒住井壁就能爬五千多米,你说它的力量和耐力得多强,我看这难度和徒手攀登珠穆朗玛峰差不了多少。”尼古拉附和道。

    “还只花了二十多分钟。”皮埃尔跟着说,说完关掉了探照灯。既然把事情看清楚了,就要从长远考虑节约一切资源,这是他们当初的教官告诫过的,他们深以为然。

    皮埃尔大致估算出吊箱每秒半米左右,也就是说要经过大约三个小时才会触底,如果把这看作简陋的电梯,那么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漫长的电梯之旅。

    三人有默契地围成圆圈,背靠着背盘腿坐下。皮埃尔掏出秒表,按下夜光按钮,表盘显示他们已经下沉了一小时零二十分钟。

    “喂,你们怎么看?”安德烈说,他一向喜欢扮演打破沉默的角色。

    “看什么?”尼古拉问。

    “看恶龙真实存在这件事。”安德烈回答。

    “地球上又多了一个新物种。”皮埃尔说。

    “没那么简单。”安德烈否定道,“你们不觉得龙和地球上其余物种完全不同吗?它虽然被归在脊椎动物一列,但按照达尔文进化论来讲,它是由哪一种脊椎动物进化而来的?”

    “那是动物学家该思考的问题,不关我们的事,干嘛要去操心。”尼古拉漫不经心地说。

    “龙和任何一种脊椎动物都不沾边,它的凶猛,它的强悍,它的爪子能抓破钢铁,它单凭吼声能震死训练有素的军人,它甚至能突破音障进入超音速状态和战斗机相媲美,它简直是完美的,是为战斗而生的,它本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它好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各种各样的神话都有它的身影。”安德烈越说越入神。

    “也许它只是从巨型蜥蜴变异而来的,电影里通常都这么演,小岛上的蜥蜴经受核试验的辐射后变成不知名的怪兽,那所谓的恶龙不过是蜥蜴变来的,所以不能把它叫龙。”皮埃尔反驳。

    “可如果只是突变而来的怪兽,为什么需要东正教的大司祭出马呢?我听那些撤回来的工兵说大司祭领着十几个人去驱魔,假如这世上真不存在怪力乱神的事,那么当局是放手让尊贵的大司祭去送死吗?”安德烈的语气咄咄逼人。

    “闭嘴!你知不知道你越轨了!”皮埃尔尽量压低声音,他在提醒好朋友祸从口出,他深知如果军人在言行上越轨的话,克格勃的特工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他,虽然三人是通过小组频道在交流,但隔墙有耳。“结束这个话题!”

    瓦西里仰靠着沙发,他的左手端着一杯葡萄酒,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客人的酒量和口味,他才不会喝这种娘娘腔的酒,他的右臂包着石膏和固定夹板,以绷带吊在脖子上,他在侧翻的车里被撞得右臂骨折,所幸脖子没断。

    瓦西里默默地看着伊利亚,这个不俗的少年在与冰龙一战之后变得成熟深沉了,是因为死去的随从吗?如果是的话他还算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可瓦西里现在不关心这个,他在注意伊利亚的表情,因为那三个探宝的人的对话正通过一台收音机往外传,他看伊利亚会怎么反应。

    伊利亚轻轻啜饮葡萄酒,这已经是第二杯了,若有若无的醉意慢慢涌上来,这感觉不错,原来醉意真的能挤走悲伤,看来借酒浇愁不是空谈。

    “这个士兵挺机灵的。”伊利亚淡淡地说。

    瓦西里点点头,他之所以监听那三人不是为了追究他们的罪过,只是好奇下层怎么看待这次计划,不过看样子高压政策给士兵在言行上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看来政策需要放宽了。

    瓦西里把目光移向墙边桌子上的水缸,那是安排给观赏鱼的新家,但显然这些鱼不适应新家,一直焦躁不安地游动,时不时还撞击玻璃缸。

    战士大战冰龙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一幕幕回放,心有余悸。

    皮埃尔有一种掉进蟒蛇腹里的错觉,因为环境过于逼仄,也过于黑暗,逼仄得他快喘不上气,黑暗得他无法分清睁眼和闭眼了,他数着呼吸声,以此来提醒他还活着。

    突然,他的背后传来震动,同时尼古拉惊呼:“安德烈出事了。”的确,安德烈在剧烈的痉挛,皮埃尔开启探照灯,看见安德烈的脸扭曲的不像样,耳朵下肌肉鼓突,说明他在狠狠地咬着牙,皮埃尔看不出这是什么突发症,但显然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安德烈会在抽搐中死去。

    “怎么回事?癫痫?心脏病?”尼古拉蹲下去,全力摒住安德烈弓缩的身体,这是他想出的唯一的急救措施。

    吊台已经下降三个多小时了,这时候根本不可能折返,他们要在地下几千米的深处进行第一手救治,然而皮埃尔在知识库里搜寻各种各样的信息也找不出能和安德烈的病症对号入座的。

    危机时刻要当机立断,犹豫会使你抓不住救命稻草,这是皮埃尔的爸爸说的,他老爸是在一次人质营救行动中光荣殉职的。

    “医生!医生!快看看安德烈怎么了?”尼古拉开启了额头的摄像头,信号接入了总部的实时通信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