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本命血
天仿佛缺了一大块，深处积蓄的洪流，呈匹练般坠下。
此刻，天色已完全陷入漆黑，是真正的入夜了。而随着夜的推移，天穹上洒下的暴雨飞练愈来愈沉重，打在地上如巨石撞山。
因泣水鸢的全力出手，引动驾驭水之力令得这条街道上的水汽远比别处浓盛，如将这里化为一片大泽。
她身下皆是耀动的绿光，过膝的积水并不往别处流淌，而是全部汇聚在这条街道上，街沿早已经被没过，但这些积水却诡异的如遇到无形街沿屏障般，节节升高。
如此，便令得这条街道看起来，有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
水中的绿光终于是连了一片，如万千水草编制的一张绿网，沉浮在水底。
……
七人之中，除穆若水之外的六人尽皆向后退出一步。
原本已经轻轻向前迈出了一步的曼妙白衣少女，在此刻再次莲足轻移，向前动了一步——她白皙若藕的手臂，在同一时间平伸而出。
掌心向上，掌心向天——掌心之中，有一滴快要凝实为固体般粘稠的晶莹白色液体。
不待泣水鸢先行出手，穆若水手掌冲前微微一递，这滴白色液体便如一道白光，如箭矢般飞脱出了掌心，向前方而去。
脱离了手掌的白色液体，猛然间释放出一股撼世之气息，将腾起的水浪，瞬间压下。
水滴继续向前暴射，途中缓缓层递出一片寒烈的剑气。
……
“弱水决看似轻柔，实则蕴含至强毁灭之力。若水姑娘修行间很少出手，这一次攻击，想必不会太弱…”
退后一步的屠歌一剑，目光跟随着那滴白色液体所化的白光闪电而行，心中想道。
“这，便是若水炼出的那滴“白露”…”冰凤站在后方，以着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低喃着。
白露水滴终于是在飞行间化为了一枚透明的琉璃飞剑。在泣水鸢身前三尺处，爆开了一片狂浪惊暴般的至天气息。
如此气息，令得泣水鸢的神色，亦变得凝重起来。
泣水鸢承受着已经化为最强攻杀形态的白露剑所带来的所有压力，巨大的压力给她带来的感觉有些错愕，令得她错以为临身的仿佛并非一柄剑，而是九剑城外那一片天池。
她终于是还击了。
右手闪电般抬起，葱翠的食指猛然冲前方迅疾点出。
一片绿光自食指间激射而出。
轰然！整条街道被压下的水浪，再次腾起，腾得远比先前两次更加肆无忌惮，更加随心所欲。
这抹绿芒，便与那白露剑没有任何差错地撞击在了一起。
而那抹绿芒，竟也是一柄尺长无柄小剑。
两柄体态相差并不大的小剑，狠狠碰撞在了一起，剑尖相对，骤然间便各自掀起了一股狂暴的风。
众人只看见，两柄小剑交锋之处，所有天降之雨蓦然消失，或者说，是被两柄剑在以着激烈争夺的方式，瞬间吸入了自身体内。
两柄剑悬空而峙，那里有着无比狂暴的真元波动，向四面剧烈逸开。三息时间之后，穆若水的嘴角，有着一丝极细但却异常耀眼的血流淌出。
“面对境界上的差距，你始终只能与我对峙一招！”
泣水鸢冷冷一笑，白露剑前方咫尺处陡然绿光暴盛起来，如一片绿泽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眼看着绿光马上就要将白露剑彻底淹没，突然泣水鸢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背，有一股令她惊惧的气息如鬼神般凭空闪现。
在她身后，一抹如夕阳挥洒般的炽烈血光，没有任何迟疑的冲入了泣水鸢的后背，而后拦腰而过！
血光敛，短暂骤歇的倾盆大雨接连坠下。
咵嗒一声，泣水鸢的上半截身子，在已然分离的下半身上凝滞了三个呼吸时间，便是如倾塌的山体般，向前垮下。
绿色的鲜血，比滂沱的大雨还要汹涌地涌出。
大雨浓烈，没有人注意早已咽气的泣水鸢那惊恐但充斥着浓浓疑惑的瞳色。亦没有人去为死去的她解释，明明炽黎在自己背后，为何还会被殷帝然以鬼神剑神鬼不知的腰斩。
即便是炽黎自己都懵了，殷帝然究竟修习的是何种身法，为何连他如此高的修为，都未能察觉到半分波动，便被近身？
望着瞬间便身死的泣水鸢，与突如其来便与自己相距不过半丈距离的殷帝然，炽黎神色僵滞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但脑子在回过神来的霎那，炽黎便是想也没想地抬起手中绿色阔剑，齐齐向他斩去。
两柄剑，一左一右，带起两股烈风。
殷帝然望着直奔自己头颅而来的两柄剑，动亦不动，微微一笑。
鬼神剑此刻已经出鞘，就被他握在手中，但他却并未抵御，垂在地面积水中的鬼神剑，虽煞气滔天，但风平浪静。
嗤！
泣水鸢身死，白露剑只是在空中一绞之下，便驱散了先前对峙的绿芒。而后便敛了剑体的模样，重新化为水滴状的白露之水，融于雨中。
在炽黎阔剑即将要触到殷帝然发丝时，一道巨大的水柱，直接冲进了炽黎的后背，贯穿其胸腔……
……
雨，大得惊人，灵蛇都内弥漫腾冉的雨雾，浓稠无比。
街道上的积水，因缺了泣水鸢的刻意慑服，开始向四面倾流而去。
而积水层中的那张反复交织的绿网，亦随着这些流散的积水，而开始解析，化为一点点轻飘的光点，迎着暴雨坠下的上空，逆飞而去，最后消散。
七人并不在意被雨水反复冲刷，皮肤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泣水鸢与炽黎，而是尽皆沉吟，若有所思。
“刚一开始水妖在积水层中布置的手段，应该还没用出来…”一名光头黑袍男子，沉吟了片刻，缓缓而道。
他，亦是一名七品中境的顶尖修行者。
“不…她用出来了。”听闻这光头男子的话，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穆若水，缓缓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她先前只出了一招…”光头男子不解。整场战斗，他看得真切，不可能错过丝毫。
“只是，她先前布置的手段，并非是用以攻击。”穆若水解释道。而后她不待其余人提问，便是直接问道，“刚刚积水层流散之时，你们有没有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
“什么味道？”有人问。
“血液的味道。”
“是两头妖王的血？”
“是泣水鸢自身的本命血！”穆若水摇头而道。
一旁的殷帝然脸色微微变化，“你是说，在一开始水妖布置在积水层中的便是本命血？而她以本命血布下的绿网，是为了掩饰与掩护某人离开？”
“那这人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但能够让他二人明明有机会逃离，却硬要以命相拖，为那人争取逃命的时间…我想，那人的来历必定惊人！或许，两头妖王之所以敢不顾修行者与绿妖族之间的规矩，便是因为他…”
穆若水一边回答，一边快速地吸收着天地间浓郁得水真元，修复伤势。
“现在怎么办？”
“封锁整个灵蛇都！”殷帝然喝道，“能够让两名七品上境的顶尖妖王以命相救，以命相护的存在，势必比前者更加来历惊人！”
“不必了。离开者应该亦是绿妖族的人，有水妖以本命血为其布置的“本命水遁术”，就算是我在如此天气，都无法推断出现在的那人，现在是否已经借着本命水遁术逃离了灵蛇都…”
“现在，大家回去各自复命吧。”穆若水淡淡说了一句，便与冰凤一起，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