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刚醒来，牢房中便闯进两个侍卫，他们不由分说的将我带出天牢，原以为是顾寒冽派来的。
出了天牢后被带上一辆马车，没想到除我以外，天牢中紧邻我牢房的犯人都已经在马车上了。
两个窗户被钉子封住了，车门用一块不透光的麻布遮着，我坐在马车最前方，扫了眼马车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那个老头也赫然在列，依旧躲在角落里，另外几个也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好像对要发生什么事漠不关心。
马车行进了很久，市集里的叫卖声渐渐淡了，马蹄声和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逐渐清晰，从各处聚集过来。
怎么还有别的马车？行进这么久，许是向城郊去的。从未听闻天牢中的犯人有集体押至城郊的先例。
思索间，马车骤然停下，依序被带下车，站在一块宽阔的草地上。不远处停着好几辆相同的马车，一群身穿囚服的人走下车，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们怎么带着手铐脚镣？！
回头看看和我一同下车的犯人，也都带着手铐，只少了脚镣，没什么音响，便被我忽略了。再看看自己一身黑红色的夜宴装，萤白披风，手脚活动自如。在这群逐渐多起来的犯人中倒有些格格不入。
四周是骑在马上的士兵，再远处隐隐约约能听见马儿的嘶鸣声，走兽奔跑声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忍不住向旁边一个逢头垢发，浑身发抖的男子询问到。
“你不知道？！”
摇摇头，示意他告知一二。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一番，奇怪的看着我，“我们这些都是犯了死罪的人，宫里的贵人们出来打猎，若是能从他们箭下逃生，挨过明日晨光破晓之时，便能得到赦。”
扫了眼密密麻麻被骑兵围在一个大圈中的犯人，难以置信道：“若是死了呢？”
“死了……死了也就死了……秋后问斩，也快了。”男子原本充满希望的眸光暗了下去。
我恍然忆起三日前温朶娜曾提到过御狩节。这御狩节三年一次，在入秋前举行，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和皇室子弟皆可参加，但女子只能出自皇家，或有封号者。爹爹和哥哥们也参加过数次，我虽憧憬，却没有参加的资格。
现在也算是第一次，只是我竟不知锦周国的御狩节还有狩人一项。顾寒冽居然纵容如此残忍的运动，狩猎活人？！达官贵人的命是命，犯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一张张惊恐无助的脸在我面前闪过，我却无能为力。眼下我已是自身难保，又何谈救他们。
“准备好，贵人就要过来了。给你们时间逃跑，活过今日，你们便自由了！”一个头戴羽帽的士兵头子骑马过来，停在众人面前，高举利剑用力挥断挡在我们最前面的一根六股麻绳。
“跑！”
一声令下，只见他嘴唇一动，我还未听清说的什么，身前身后的人便争先恐后地往前涌去。
自由？！这东西太奢侈，我也可以拥有吗？来不及思考，便被发了疯似得往四面八方冲出去的囚犯们挤攘着，带离原地。
许是被骑兵的话感触了，亦或是被这紧张的气氛刺激到了，我拔腿向前奔去。直到能与我并肩的人越来越少，没有带手铐脚镣的我甩开众人，已跑进一片树林。
此时另一处，一身明黄色骑射装的顾寒冽察觉到时不时冒出的囚犯，勒住马停下。
“怎么回事？”
身后的侍卫赶紧答道：“回陛下，这些都是牢里的死囚。”
“死囚？来狩猎场做什么？！”
“他们都是猎物，若能逃脱追捕活过今日，便无罪释放。”
“猎物？！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安排如此灭绝人性的活动？！”顾寒冽勃然大怒，一记马鞭打在一旁的树干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这……这……神医当日答应救皇贵妃时曾向陛下讨了两个许诺。前些日子他听说京城将举办御狩节，便向陛下讨旨承下今年狩猎的活动细节安排。陛下也是应了的……”
侍卫冷汗淋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渐渐吞没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
顾寒冽蹙着眉头闭上眼，又忽然睁开，双瞳收缩，紧紧勒住缰绳。
“天牢里的犯人……在不在这？！”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好似有什么妖魔鬼怪要钻入耳中。
侍卫垂着头，后背已经湿透，“回陛下，神医要求放出京都及最近两个州所有重刑犯。天牢……应该……应该在列……”
“皇后呢？！”
“娘娘？！”侍卫像幡然醒悟，抬头看见目呲欲裂的龙颜又猛地低下，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