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春天画会开 > 《春天画会开》第二十二章 画奴(2)
    福远挺直了脊背背着手站在桂花树下。初秋的凉风钻过树的缝隙,两三点桂花瓣离了家,一点点黄色蹁跹坠入秋阳,似乎有意为之,恰恰落到福远的肩膀上。

    花开正盛,风中花香馥郁。福远听到声音,缓缓转身,眸光微闪,落在我脸上。凉凉的感觉。

    他身形修长,肤色白暂,一身暗色太监服更是衬的黑白分明。满世界的花香中,他神色清冷,泰然不动,转身间太监服的袖子却在风中微微晃动。

    一明一暗,一静一动。人与**各自香。这厮竟然把暗色的太监服穿出了遗世**的意思。

    幸好他不是真太监。

    此刻我脑子里竟然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目光里有讶异。画面像是稍稍定格一瞬后,他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片刻,唇线抿的笔直,却并不开口。

    丽贵人竟是让我来见他的?

    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福远是丽贵人的人?

    稍定了神色,我尽量语气平淡,不想让他看出我心里的小九九:“与君同销愁。”

    福远眸子从我身上错开,目光变得悠长,心中似有无限感慨。我正觉尴尬,欲张口找接口装蒜。他忽而又笑道:“走吧,今天带你出宫看看。”

    出宫?

    “丽贵人这么交代你的?让你带我出宫?”

    福远淡淡道:“不全是。”

    说完又笑:“今天你只要开心玩就好。”

    看来是真的可以出宫了。早知道就带上我的全部家当来赴约了,出去了就天高皇帝远,还回来干嘛啊?

    再看眼前福远满脸淡然的样子。想我还当他是个小太监的时候……那时候多害羞的小可爱一枚啊,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唉,早知道就该把疑问吞进心里,反正多知道点少知道点也没差。

    话又说回来,出宫的机会摆在眼前,抓不住岂不是我自己太过无能。

    “福远,不然你等我下?人有三急。”我做出快忍不住的表情。

    福远抬眸,满眼的笑意。长身玉立,平淡无奇的五官似能发光一般。我看的愣住,他却开口:“去吧。”

    我闻言喜极,转身要跑,身后福远又叫住我:“程米。”

    我心中长叹一口气,平白有些忐忑,却也无奈地停下脚步回身。他反悔了?

    “钱不用带太多,我这有。”

    怎么有种有人养的感觉?

    摇摇头表示不满:“福远,叫师父。”

    我再次转身,赶紧加快步伐接着往制衣局走。

    我这点小九九,根本没能骗过他。但他还是放我回来了。

    这个福远,究竟要做什么?

    我粗粗收拾了一下,为了行动方便,最后只带了未完成的这幅梦中男子的画像、画笔和些许颜料、多年的积蓄小盒子和叔达曾经怕我受气,扔给我的蒙汗药。推开门离开之前,再次回头看这间住了五年的房间。房梁老旧的有些掉漆,时不时在往下掉着碎屑。被褥静静躺在床上,孤零零的,恍惚间好像看到我无数个夜里躺在上面的样子。

    关上门反身离开。踏出制衣局的门时,突然就有种想抱抱方姑姑的冲动。那么温暖的怀抱,我却没有抓住机会好好感受过。

    “程米,宫墙没锁你,所以别逃。”

    叔达曾经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陪着我一天天走过来。再年少些,不懂得大势、尊卑时,谁又能保证,漫天星光下,男孩眨着大大的眼睛,口未言而先笑,只看着我时,我没心动过呢?

    可惜人各有志,谁也没法替谁活。

    我再次回到茶库后门。福远看我兴致缺缺,没说什么,便走在前面领我出了宫门。这次宫倒是出的极其顺利,一路上,只要福远拿出他腰间别着的腰牌,压根没人拦我们。福远甚至都没解释我的身份。

    走出宫门的时候,我有些恍惚。一下子分不清自己在春还是在冬。一晃神便不由停下了脚步,反复地、仔细地看在四周围的风景。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又好像,再特别不过。十几年陪伴左右的无色气流,竟也成了新的。

    重生是不是就代表着割舍过去拥有的东西,重归于零,连空气都要重新拥有。

    福远站在我身旁,就那么静静站着,并没有出声打扰我,由着我发愣,感动,难过。只是时间久了,他胶着在我身上的视线存在感越来越强烈,我不由得折回视线回望他。

    自由的背景和我之间,站着安静看着我的他。

    风一吹,脸上渗出些许凉意。我竟不自觉红了眼眶。

    福远面色犹豫一瞬,仍是伸出手托一下我的背,带着我转身向前走,遮住身后守卫士兵的视线。另一只手递给我一方白色的手帕,笑的温柔。

    是的,温柔。

    为什么会温柔呢?

    我接过手帕,擦了擦脸。手帕触手时透着清凉,手感细腻温润,是上好的蚕丝制成的。我心念一动,起了占便宜的心:“福远,把这手帕送我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