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四口至今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在一刻钟之前,那个举止优雅穿着精致的女子竟然送了他们一盒糕点。
特别是那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震惊的目光一直随着阿寻。
阿寻将匣子直接递到小女孩怀里,说了是自家娘子送的吃食以后,再没说其他话便离开了。
“这盒子看上去能值大价钱哩,怎么就用来装了吃的?”
农妇从没反应过来的小女娃怀里拿出那方匣子,摸着面上雕刻着的杏花喃喃道。
“这要是放在咱们村,都可以当聘礼用了哩!”
匣子是红酸枝做得,每个角落都细细的磨过,显出木头本身的花纹,很是好看。
再加上那栩栩如生的杏花,不知用什么染料染过,在几处黑色的花纹中绽开,看上去便是不凡之物。
“这花糕怎么做得这么精细哩,这有钱人家真是会享福啊。”
农妇小心的打开匣子,看着里面雕刻精细,色泽透亮的糕点后,总算不觉得这匣子装了吃食是种浪费了。
“这,这不太好吧,咱们把那糕点留下,把那盒子给人家还回去吧……”
那老实的汉子看着那匣子瓮声瓮气道。
话还没说完,农妇狠狠的瞪了那汉子一眼,双手不自觉的将那匣子抱得更紧。
“你没听那小娘子说,这是送给咱家妮妮的吗?又不是偷也不是抢的,干嘛要还回去……”
农妇说着话拿出一块青色的方巾将那匣子包得严严实实的,放进了一个柜子里。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农妇的作用,嘴巴瘪了瘪,泪水在眼珠里打转儿,可是却硬忍着没有掉下来。
那年轻男子眼珠一转,嘴角微微张开,似乎惊讶不已。
是啊,无亲无故的就送这般贵重的东西,若是没有其他想法那才是极不正常的。
可是,这个贫困的家庭又有什么能够贪图的呢?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憋着嘴含着泪的小妹,稀拉发黄的头发,加上补了几个补丁的衣服,看上去并不如其他小孩那般惹人怜爱。
男子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吧……
男子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韦沅身旁笑弯了眼的阿寻,头上戴着鎏金的蝴蝶簪,还斜斜的插着珍珠流苏,袖中若隐若现的金色,至少也是个鎏金的镯子吧。
男子心跳有几分加快,穿着水色长裙的阿寻在一群人中姿容出众,端庄贤淑的模样让男子双手都颤抖起来。
一定是的。
谁会莫名的送出这般贵重的东西呢?
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父母在村中定下的婚事。
里长家的女儿,说出去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只是和前面这美人儿比起来,那穿着土气,皮肤又黑又糙,嫁妆也只有一些薄田的里长女儿简直比乞丐还不如。
男子看着阿寻的背影,觉得心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和老父母开口将村里那土气的里长女儿扔开。
男子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眼中现出一抹精光,显得整个人有些可怖。
“此番回乡,也不知道你舅舅能不能帮你在那找点合适的活儿……”
“要是你有一个好工作,那咱们去提亲的时候也能多点聘礼。”
妇人皱着眉头,脸颊两旁的肉垂下,露出一个仇大苦深的表情。
男子此时的心思早已飘到了阿寻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他母亲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家人半年前随大伯一家出门做生意,哪知途中凶险,在外半年的时间,卖掉家里良田的银两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好匆匆返乡。
“当初还有那么几亩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悔婚哦……”
老汉摇了摇头,叹息道,要是当初不贪图自家兄长家的富贵,现在也不至于这般落魄。
“悔婚?”妇人撇了撇嘴,“谁都知道当初咱们两家是订过亲的,现在她们家要是悔婚,谁还敢娶她家女儿?”
妇人满脸的不屑:“咱们家冲儿可是读过书识字的人,和他们家结亲那是看得起他们……”
男子听了妇人的话,脸上也多了几分倨傲。
看着两人的神情,老汉轻叹一声,倚在车边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那小女娃轻轻的拉了拉老汉的衣服,眼眶红红的,老汉沉吟一会儿,又开口道。
“那糕点是人家给暖暖的,你就给暖暖吃一块嘛。”
老汉微微上前弓着腰,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听起来气势不足。
那名为暖暖的小女孩眼中雀跃几分,欣喜的看着妇人,嘴里不自觉的放慢了咀嚼烧饼的速度。
“吃吃吃!吃什么吃!这么好的东西拿给小娃吃不是糟蹋了!这次回乡,什么都要依靠他舅家,等到了人家家里,咱们两手空空的上门好意思么?把这东西留着送给他舅家,总算还能有点颜面……”
妇人薄薄的嘴皮子抿了抿,噼里啪啦一大堆话就怒骂了出来,就连在远处的韦沅也都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
“怎么回事?”
韦沅低声问道。
“不知,要不我去问问?”
阿寻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摇头道。
“不用,一时兴起而已,过了就不好了。”
韦沅同阿寻一起收回目光,摆了摆手道,眼神远远的落在刚刚停稳的一辆简朴的马车上。
“也是难为他们了,这么匆忙都能赶上来。”
韦沅看着那马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直注意着这边状况的男子看见阿寻微微蹙眉的模样,立即有些急了。
“娘,你说这些做什么?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男子低声训斥道。
妇人被男子低吼,却也不说话,脸色阴沉了几分,噼里啪啦就开始翻箱倒柜。
“吃吃吃,全都给你吃,吃死你个没把儿的死丫头算了,赔钱货……”
妇人的语言甚是恶毒,虽然嘴上嚷嚷的厉害,可是却也不见她将那糕点拿出来。
女娃被她一骂,总算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韦沅偏过头,看着脸色阴沉、争吵不已的一家人,心里有些后悔。}